看着以扇子遮面,不肯露出全脸的亦清,虞幸嘀咕了一声。
    亦清说并无此事……那就并无此事吧。
    虽然这种否认也很敷衍就是了。
    虞幸也没追问,他并不太在意这个,只是察觉到了亦清的信息来源有些奇怪,顺口问一问。
    想来,最大的可能就是系统对摄青鬼行了方便吧……反正亦清的权限很大,这一点在摄青鬼酒吧的时候,虞幸就察觉出来了。
    此时,他走了有五六分钟,期间偶尔能听到墙壁另一侧有铃铛声响。
    好在,爱丽丝再丧心病狂,也没有做出破墙而入的举动——关键可能在于并没有发现虞幸,否则,会不会破墙,还真不一定。
    但转念一想,如果她能破墙,不至于连雕塑展览馆的厚门都破不开。
    虞幸暗道:“不能穿墙的鬼物都没有什么威胁……作为爱丽丝地狱的最终boss,她是不是弱了一点?果然……还是有……”
    思绪越来越清晰,他感觉自己的猜测又多了一个佐证,当下步伐更加情况。
    终于,他已经连着四分钟没听到爱丽丝的铃铛声了,而前方,出现了一个让他眼睛一亮的地方。
    厨房!
    没错,正是三位胖厨师给他们做晚饭的地方,虞幸七拐八拐,对方向的掌控力成功让他进入了之前来过的地方。
    此时并非准备餐食的时间,厨房静悄悄的,胖厨师们早已离开,不知去了哪里。只剩下并没有启动的各类充满了机械朋克风格厨房用具,比如镶嵌着齿轮,金属感厚重的灶台、抽油烟机等等,安静地等待下一次被使用。
    “挺好,这样就步入正轨了……”虞幸嘴角一勾,毫不犹豫迈入厨房中。
    他四处看看,对厨师们的做饭方式有些好奇,只觉得这些用具和正常厨具有一定差别,制式很奇怪。
    而后,他抬起头,做了一个仰望的姿势。
    由于爱丽丝随时可能出现,所以他现在脸上戴着笑脸面具,视线略微不适。
    从他的角度看? 可以看到三楼那凸起了半层楼高的观景台。
    观景台为了提供给游客……亦或是别的什么东西? 一个完美地观景角度,是微微往外伸出的? 分外显眼? 水晶台在灯光的映照下闪闪发光,给人一种如梦似幻的感受。
    望着观景台上一根一根的水晶栏杆? 虞幸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亦清看到他的表情,也往观景台看了一眼? 然后问道:“想到了什么?”
    “想到了去图书馆最快的捷径。”虞幸随意应答? 转身就把厨房里用来装酒的大缸抱起来了。
    酒缸几乎是满的,一股浓郁的白酒香味散发出来,让空气中都遍布着一股发酵过后的,让人微微头晕目眩的味道。
    随着虞幸的动作? 足有半人高的酒缸离开了原地? 最上面的酒因为摇晃撒了一点到地上,在地面晕染出看不出颜色的水渍。
    亦清:“……”这力气是真实存在的吗?
    那可是满的酒缸啊。
    如果他没有在推演中被限制,想利用鬼气搬动这个酒缸,自然轻而易举,就像他在摄青酒吧挥挥手就能把赵一酒砸到墙上一样。
    可虞幸又不是鬼物!
    亦清眼睁睁看着虞幸一言不发? 将酒缸从原位搬到了灶台旁边,放下停顿了两秒后? 伴随着一声压抑的闷哼,酒缸直接被看起来瘦瘦弱弱的青年扛到了灶台上方!
    ……好吧? 他知道某人要干什么了。
    亦清能力限制太多,选择了在一旁旁观。
    虞幸此时自然没有亦清看上去的那么轻松? 他的身体在走到厨房的过程中已经完全生长好? 此时在卫衣的遮挡下? 搬动着酒缸的手臂青筋暴起,肌肉紧紧地的用力,这才能让他悄无声息搬动酒缸,而不发出巨大的拖行声音招来鬼物。
    只是他不管衣服下面怎么用力,脸上都没有显现出来而已。
    毕竟他的力量虽然大于常人,但是满满的酒缸实在是太重了,有些超负荷。
    悄声放下酒缸,这个过程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声响。
    虞幸擦了一下鬓角渗出的汗,恢复了一下体力,又瞄上了另一个存放于厨房的大体积东西。
    不多时,灶台上已经堆了一列高高的事物,这些事物一点一点朝观景台的方向倾斜着,搭成了一个微妙的稳固角度。
    眼看着这一堆东西的最顶端与观景台距离不断接近,虞幸衡量了一下剩下的距离。
    水平方向大概隔了四米左右,竖直方向则相差二点五米。
    厨房可以移动的物品本就不多,东拼西凑,一个“梯子”勉强完成了。
    是的,虞幸是想利用这些可移动的东西,搭成一条可供他从二楼直接上三楼的楼梯!
    既然从上往下可以不走寻常路的来个“信仰之跃”,那么从下往上为什么要遵循规则?
    “还得考虑高度差。”他喃喃一声,暗自计算了一会儿,又活动了一下自己的发酸的腰和腿。
    亦清欲言又止。
    直到虞幸找不出可以继续往上加的东西,以一种轻盈利落的身法一步步来到梯子顶端,眯着眼睛准备跳过堪称遥远的距离时,围观全程的摄青鬼忍不住开口:“你先等等……在下知晓你力气过人,可以搬动这些沉重之物,可……”
    这距离,用抛物线比一下,就知道有多不可能跨越了。
    由于正经三楼的楼体十分光滑,没有可以攀附的地方,虞幸显然打算跳上观景台,可观景台比三楼还高了半层。这可比跳远跳四米,跳高跳两米五还离谱。
    可别这一跳,又摔下去成一滩泥,要花一段时间才能恢复吧。
    白受罪不说,下去那声巨响,可是很容易被鬼物注意到的。
    “亦清。”虞幸仰头看着观景台,闻言一言难尽地叫了摄青鬼的名字,“我看起来很像自杀成瘾的人吗?”
    亦清意识到对方另有想法,又是儒雅地一笑:“打扰了。”
    下一刻,他的笑容一凝。
    只见虞幸手里握着的【摄青梦境】,以一个非常潇洒飘逸的姿态,被虞幸扔了出去。
    锋利的匕首飞速旋转,带出一阵短暂的呼啸风声,然后一阵颤鸣,死死钉在了厨房一侧的光滑墙壁上。
    这个位置,正好处于水平方向的正中央,竖直方向的五分之二处。
    虞幸见位置刚好,丝毫没有犹豫,在脚下的物品上借了个力,纵身一跃,精准踩到了半截露在墙体之外的匕身。
    匕首被压出一个坚韧的弧度,而后随着虞幸再次“飞”出去的身影,又弹了回去。
    那边,虞幸的位置显然够不着观景台平面,但他瞳孔中倒映着越来越近的水晶光芒,微微一笑,双手在亦清晦暗不明的视线中握住了两根水晶栏杆。
    这下子,他整个人就处于一种吊在观景台边缘,好像随时都会掉下去的状态。
    然而这已经够了。
    虞幸双臂发力,身体一荡,就以一副轻盈到不科学的姿态翻了上去。
    脚踏到实处,虞幸长出一口气,按住了口袋里的熄灭的火折子、玻璃球等物品,立刻疲惫地趴在了观景台的地面上。
    一声叹息:“好累啊……”
    体力是硬伤。
    亦清飘了上来,在虞幸又一次接触地面,毫无洁癖的表现下,蹲在了虞幸旁边,黑发扫到了卫衣布料上的血迹,被他用手拿开:“厉害啊,虞先生。”
    温润的语调里透着一丝凉意。
    虞幸抬眼看看他,故意忽略掉其中的不满::“能劳烦您帮我把匕首拿回来吗?”
    亦清作为待在匕首中的鬼物,自然控制得住匕首,但他没动,而是十分有涵养地冲虞幸道:“拿回来?刚才你把匕首踩在脚下的时候,怎么不考虑一下拿不回来的情况?”
    “哎呀~”虞幸察觉到了亦清眼中淡淡的威胁,回想起亦清每次飘着和走着时环境的区别,后知后觉意识到一件事——亦清好像有洁癖。
    他的鞋子已经在血上踩过了,有一说一,鞋底很脏,怪不得亦清会不高兴。之前在现实里把【摄青梦境】随意扔在地上时也是。
    他一骨碌爬起来,头晕了一晕,然后立刻摘下面具,双手合十,做了一个讨饶的动作,脸上晓得开朗:“您老人家先别生气,刚才这种情况,踩匕首二段跳是很合理的措施啊~”
    眼看着眼前这人语气开始荡漾,似乎准备蒙混过关,混淆视听,亦清一眼就看穿,并不买账,只斜他一眼:“可,从我这里得来的东西,我不喜欢让它像其他东西一样变脏。”
    寻常赠礼就算了,现在他可是住在【摄青梦境】里的!
    真是不知道珍惜……太过分了!( ̄へ ̄)
    虞幸:哦?那这把匕首杀人杀鬼的时候沾上的血迹,你怎么不嫌脏呢?
    这么想着,他面上的表情愈发真诚和乖巧,这是他这么多年来通过实践得到的经验——在大多数时候,凭他这张脸,示一下弱,不管男女都会消气。
    亦清经验同样老道,毕竟当初他就是装作灰心鬼示弱才接近了虞幸的。饶是如此,想想自己的立场,他还是直起身,衣袍上的饰品叮当作响,轻轻叹了口气,飘过去拔下了墙上的匕首。
    他回到虞幸面前,捏着刃部,把匕首柄部朝虞幸递了过去。
    待虞幸接过,亦清道:“那么,下次……”
    虞幸把匕首在衣服上擦了擦:“下次还敢。”
    亦清:“?”
    见匕首已经到了虞幸手里,亦清直接后悔上一秒为什么要帮忙!
    但他很快恢复了从容,仿佛刚才闹脾气的不是他一样,温润的声音没有一丝改变:“有趣……”
    “对吧,有趣吧?”虞幸深知有趣比洁癖重要得多,他根本不虚,甚至附和了一句,然后朝卧室方向走去。
    上了观景台,两侧就都是他走过的地方了,可以说轻车熟路。
    先回一楼大厅,再通过楼梯直接前往四楼,这肯定比他在二楼碰运气找前往四楼的楼梯来得快。
    ……
    幽暗的隧道里,长满了鲜红的玫瑰。
    一根根突刺产生了畸变,坚硬而锋利,细细长长。每一根刺上都串着零碎的肉块,殷红液体顺着肉块往下流落,一直汇入主根茎,再渗透进泥土之中。
    顶端妖冶盛开的玫瑰花瓣都仿佛是吸收了血为养分,红得刺眼,一丛丛堆在一起,如同地狱的迎宾。
    赌徒曾莱已经不知道自己是第多少次被玫瑰的刺划到皮肤了,只要是没有被卫衣遮住的地方,全都布满着细密的划痕,连脸上都未能幸免。
    因为他看不见。
    谁让他……下来的时候把火折子塞虞幸手里了呢。
    望着手里再次出现,“2”点朝上的骰子,他已经一脸菜色了。
    重新投掷的结果,依然不够理想,让他不禁怀疑自己今天是被谁诅咒了,才会骰运不佳。
    以往都没有这样过的。
    现在唯一的好消息是,他摔下来的时候,感到周身空间有一定扭曲,所以黑洞看着深,对他来说,并不算高。
    这是唯一的好消息。
    之后到来的,就只剩下坏消息了。
    比如,他摔下来的地方,是一丛畸变玫瑰。
    尖利的刺毫无阻碍的扎进了他的身体,让曾莱不顾形象地痛呼了两声,随后才咬着牙爬起来,把扎进去的刺通通拔了出来。
    再然后,他发现这是一条幽暗隧道,路径很长,一点照明都没有,玫瑰的香气浓到刺鼻,让人闻着就会感到疲倦,眼皮开始上下打架。
    曾莱靠着自己的防护诅咒的祭品摆脱了这种感觉,很快意识到一个问题。
    这个地方,不像是任何一层楼的画风,脚下居然是泥土而非地板地砖,可在两侧玫瑰的后面,仍然有墙壁存在,一眼望不到头,就像一个幻境。
    他只能顺着路走,期间不断被玫瑰划破皮肤,带来阵阵诡异的疼痛。
    十分钟后,他开始觉得不对劲。
    因为,除了玫瑰的香气,他好像隐隐的,又闻到了一种十分轻微的焦糊味。
    “这里是隐藏任务的地图吗……”曾莱嘀咕两句,突然看到前方出现了不一样得事物。
    那是一盏淡红的灯,灯高高挂在天花板上,下方是一扇门。
    他眉头一挑,也没有别的选择余地,于是走上前去。
    刚到门边,门的另一侧,就传来一阵敲门声。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阵阵哭喊!
    “救救我!救救我!我还在这里……”
    “哭喊者……”曾莱身形一顿,脸色突然复杂起来。
    他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半晌偏头暗骂了一句脏话。
    特娘的……任义那小子要是知道他在推演中这么狼狈,一定会幸灾乐祸!
    这就是“2”点带来的运气吗……今天怎么这么倒霉……骰子女神抛弃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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