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那热水将崔泽厚已然僵木的骨骼肌肉都浸的舒展开来的时候,崔泽厚才长舒了一口气,一边由顾氏贴身替他用木槌来回敲打着肩头后背,一边对她说道:“如今不管各方如的何博弈,北疆战事都是容不得开玩笑的,当下这种情形,这元帅人选唯有先给了那卫家才能安抚军心,不会横生枝节,但以那小卫的才能,不知道这战事又会要被拖到什么时候去了,也不知道明年此刻能不能过个安稳的大年呢,如今圣上心里也有了疑虑,才又任了那孙鲁做副帅的,不管如何,这前线局势总是变幻无常的,这任命谁做元帅是一回事,谁能将帅位做到最后又是另一回事,你明日里便去趟那永兴坊,将这些都细细说与你那堂妹参详参详,另外你再问问她,那卢彦孝到底是怎么回事,如今我隐隐觉得,他的屁股好像又从孙家转坐到了韦家那边去了,也不知道那顾王妃是否知道这其中的几分端倪。”
    这孙鲁孙大将军与顾家本有旧交,与顾王妃与顾氏也都算同根同乡,他乃从文职半路转了武官的,能一步一步在军中走到如今的位置,是离不开顾王妃和崔家的鼎力相助的,而那卢彦孝呢,外人并不知道他与那卓王府永兴坊有什么交情,这崔泽厚夫妇却是知根知底的,这卢大才子别的都无可挑剔,但年轻时也算的上是一个风流人物,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当年卓王战死后,顾王妃一个寡妇能一步步在军中赢得了一个大贤人的名头,少不了背后有高人替她操作谋划。
    顾氏手下一边忙碌,一边连声应了,见崔泽厚精神还算好,便又对他说道:“郡公爷这几日都没回府里来,前两天那会宁郡公李尚家里已经派人来商定了芸娘的事情,如今一切安排妥当了,他们家里的意思想是越早将人抬过去越好,妾身也正等着老爷回来给拿个主意呢。”
    崔泽厚点了点头说道:“恩,就应了他们家吧,这事是不能拖了,这北疆战事如今还不知道要打到什么时候去呢,西域商贸的陆路如今十分的不通畅,那回鹘人这次也不知道是打的什么鬼主意,宁可自己的财路也一起断了,也要将咱们的外贸搅乱,李尚上回过了就和我商议过了,打算一过了年便马上亲自带着几艘大船出海,也正好趁这个机会捞上一笔,如今离年关也不到三个月了,确实也没几天可以办事的,你手上其他事情先搁一搁,先紧着把这件事给操办了吧。”
    于烫水中泡了这么一炷香的时候,崔泽厚只觉得浑身酥软无力,连要打架了,想了想又强打精神对顾氏吩咐道:
    “你记着千万与那芸娘交代清楚了,李尚这人啊,看着一副风流倜傥的好性儿,骨子里却最是一个专断不容疑的,他又与他那先夫人岳家及几个子女感情甚好,这才早早便立下心思不再续娶,只想找个合适的人替他打点内院,他既看上芸娘柔弱好性子,你便让那芸娘万不可起什么糊涂心思,过去后只管老老实实收住了自己的本分,谨言慎行、恭良孝悌,自有咱们家替她撑腰,够她一辈子荣华富贵的。若她不知道好歹,敢做出什么不安本分的蠢事来,不管李尚也好,还是我们家里也好,均是不会轻饶她的。”
    顾氏自然是连声应下,见崔泽厚脑袋已经歪歪斜斜一点一点的了,赶紧叫了下人进来,半抬半馋的扶着他去歇下了。
    这有关北疆战事的判断,不但中书令崔泽厚一个人是这么想的,不管是那尚书令卢彦孝,还是门下省侍中黄一郎,就连太子李济民等其他宗亲勋贵,都以为这战事必然还要再缠延纠结到明年去的,谁知道离着今年年关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前线却突然传来了一个天大的喜讯。
    那驿兵快马加鞭日驰五百里,跑死了五六匹驿马,才将兵马大元帅亲手封上的捷报送到了皇城前,捷报上书:回鹘的可汗,拉赤羽,在河套平原中伏被困,连着手下一万左右的骠骑兵,俱被那点燃的火油活活烧死在了戈壁上。
    而那原已经投靠了回鹘人的薛延陀族人,却突然与回鹘大军反目成仇,由他们首领碓男带领着与唐朝大军达成了归附的文书,在唐军的军马支持下,一举取代了回鹘人回撤到了高昌城开国称王。而那回鹘剩下的族人,本就有很多与那拉赤羽不合已久的,尤其是当年被拉赤羽夺位时亲手绞杀的五位亲叔父的部族,也趁机各自反乱了出去,有自立可汗于大漠称王的,有转投依附于那薛延陀碓男旗下的,也有散乱在大漠中游牧浪迹的。
    一时间,这给大唐北疆造成了几十年困扰痛苦的回鹘族人,竟然就如此四分五裂,彻底的势弱了下去,这消息甫一回传长安城里,满朝文武竟然没几个敢真正相信的,直到各府各派又通过各自的秘密渠道接到了同样的驿报时,举国上下这才彻底的欢腾了起来。
    而这其中最为欢欣无限的,就要数那一国之君,当今圣上李盛了,他一方面自然是为了能如此迅疾的一举铲除回鹘这个心头大患而欢喜鼓舞,另一方面,却是因为接到了那兵马大元帅卫无彻的密报,那密报上禀陈,这连纵薛延陀碓男,双方联手设伏一举灭了拉赤羽的大计,都是那前锋营统领李纪一手策划实施的,还说自那卫无彻被任命了兵马大元帅后,他那营下的几万人马,就基本交由了李纪来一手统领了,那卫无彻不惜长篇累牍的大用笔墨,用尽了溢美之词来赞颂李纪的天纵奇才,最后更是写下了“真不愧为卓王之嫡子,天生之将种!”的断论。
    李盛看这封密报时,太子李济民就陪在他身边,李济民开始还不知道这密报所说的是何事,突然见父皇突然老泪纵横,顿时吓了一跳,紧前两步急忙低声叫道:“父皇,父皇,怎么了?难道前线还有何不妥吗?”
    李盛胸口起伏着一时已经说不出话来,只将那信函哆嗦的递到了李济民手里,李济民展信看了,也不由胸中一阵热血澎湃,尤其一想到李纪便要从那北疆回来,他这连日来被郑家人弄的焦头烂额的心神,突然也一下安稳了许多。
    那鎏金龙椅上,李盛已经由内监伺候着洁了面,他脸上闪着从未有过的神采光华,用力一拍龙椅扶手,哈哈大笑着对李济民吩咐道:“民儿,你马上去亲自安排起来,朕要让那纪哥儿凯旋回朝之时,也和他父王当年一样,带盔着甲、跨刀骑马,沿着那朱雀大街游遍全城,让我朝民众也都好好瞻仰瞻仰,何谓我李氏天家的好儿郎。
    第二日早朝上,李氏又马上宣了中书令崔泽厚等三相商议,要以卫无彻的密报为依据,立即封了还在前线的李纪做了那冠华大将军,在如此举国欢庆的当口,面对前所未有果决的圣上,自然没有人会在此刻跳出来做那败兴的蠢人,更何况三相诸人也都已经多少知道了点这拉赤羽伏诛的详细经过,那确实是那李纪立的头功,既然那卫无彻都没有要和他抢功的意思,反而要大肆替他宣扬请功,别人自然是没法再抹杀他这圣人亲侄的功绩的。
    这任命的旨意下到了新昌坊李纪的府上时,虽然府里上下众人脸上也是一片的欢喜,但总的来说,内外院都还是颇为老定平静的,他们府上于李纪立了头功一事,自然是早已经有渠道得了消息的,如今内外院都正一心忙着收拾那院落房舍,好迎接李纪等一行人早日打马还朝呢。
    作者有话要说:
    马上要回来了,回来喽
    ☆、第96章 头疼
    头疼
    永昌坊李纪的府上,外院各处都能听到那李麻白李大总管叽叽喳喳尖利刺耳的声音,除了他们自己那些原先山上下来的人,这后面买来的下人们如今也算多多少少摸着点了这位李大总管的脾气了,见他整个都已经兴头了起来,个个俱是绕道而行,省的被他抓到点由头,定会吵的人耳膜都要破了。
    比起外院的兵荒马乱,这内院里却是极为有条不紊的在忙碌准备着,李纪这府上的内务,如今都交由茯苓手上在打理,这茯苓最初刚开始伺候李纪的时候,不管是刘腊、李麻白,还是老孙,俱还是有些不放心的,一是担心她会有外心,二也是怕她小家小户里出来的不会操办事,李纪这府里光秃秃的既没有长辈,也没有女眷,把一整个内院交到一个通房的手里,实在也是无可奈何之举。
    可这几年相处下来,这茯苓倒是颇叫人省心又佩服的,按李麻白的说法,这能叫咱们小爷看上的人,怎会有错呢,茯苓虽然是其貌不扬,性子看着又有些木讷,肚子里却是个有准数的人,对待李纪尤其是忠心耿耿,十分周到,细到一根毛发的事情都能提前想到了办妥了。自从她进了府,李纪身上穿的用的俱是她挑灯熬夜亲手所做,这次去北疆前,更是早早带人准备下了各色耐穿耐磨的大小衣裳与护具,整整打点出来了一大骡车,交由刘腊和小六子两人亲自保管着。
    除了这个,茯苓毕竟原来也是在自家铺子见过世面的,对待其他下人丫鬟也颇有套路,面上和气,内里却是抓的极为严密,处处以规矩说话,罚责人的事自己从不出面,但总还是能让人知道这内院里是她茯苓说了算的,这样弄下来,倒让内院里的下人们,一方面个个都说她为人和气,一方面却个个都知道要敬服于她。
    因为有了这份手段,所以李纪虽然于房内对这茯苓只能算是淡淡的,但茯苓这唯一的通房倒也算是给她站住了,隐隐就成了这后院的第一人了。
    如今这茯苓正亲自动手替李纪的卧房里更换晾晒着锦被卧具,她一探手从李纪枕下摸出了一片檀香木雕的书签来,不由捏在手心里反复磋磨着,又忍不住擎在鼻前细细嗅着,那木香的气味中又混着点人身上的油气,正是茯苓极为熟悉想念的气息,她眼前一下子浮起那个精壮雄健的男人的身影来,脸上顿时涌起两坨红晕,忍不住从心底笑了出来。
    茯苓当初偷偷跟着李纪后面跑到他府门口转悠时,是再想不到自己能有今日这样的造化的,当初自己不过是实在走投无路,指望着李纪能念着儿时的旧情和先夫人的情面上,收留自己做个烧火丫头的,她从小就知道自己相貌平庸的很,从来也没指望着将来能以色侍人赢得什么富贵姻缘,便在母亲的教导下,对如何做人行事上面十分的留心学习,只想着能凭自己的本事嫁进个寻常人家好好过日子。怎么也没想到会遇到李纪这样出色的天家儿郎,却偏偏竟有如此的怪癖喜好,不爱美人,倒反爱无颜,竟然第一个宠幸了自己,让自己有幸能在这府里活出今日这般的滋味来。
    茯苓心里春心悸动、千转百回的,手下却是不停的忙碌,一会儿便把整个卧房收拾的里外一新了,她站在门口打量着房内,轻轻拍了拍手,这房中的一针一线、物件摆设都是她亲手置办的,看着甚是令人舒心满意,也不知道少将军回来是否会满意喜欢,不过想来就算他回到长安城来,恐怕又要被圣上先召到宫中去小住陪伴一段时日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回到府里呢。
    一想到这个,茯苓面上却不由的一僵,一件要紧的大事骤然浮上了她的心头,一早上的好心情也顿时烟消云散了。
    少将军今年已经二十周岁了,换了这城里随便哪户宗亲勋贵人家,也再没有第二个像他这样,到了这个年纪仍还未成家立业的了,之前圣上也多次亲自替他张罗操办,却总是阴差阳错,不是那家的小娘子偶尔巧遇了少将军,被他一身寒气和一张刀疤脸吓的落荒而逃,就是少将军从别处得知人家小娘子长相妖娆,举止不当,不愿意求娶的。这几次下来,不管圣上与太子殿下发火也好,苦苦相劝也好,这少将军便再也不肯谈论婚事了,而于这长安城里,也早早传出了各种闲话来,把这李纪活生生说成了一个暴虐成性,厌恶女人的怪物了,连他再去那勾栏酒坊里应酬作乐,竟然也渐渐的没有那歌姬舞娘敢靠近他身边半步了。
    圣上李盛为此事很是头疼恼怒,正想要请那崔皇后亲自替李纪张罗婚事呢,谁知北疆却突然爆发了战事,少将军这一随军上了前线,此事便又这么拖延了下来,他这次大捷而归,想来这件大事必定是要马上被提上日程了,听说那宫里今年本来就要选秀的,估计少将军的婚事便也会趁此由圣上一起拍板落定了吧。
    茯苓左思右想间,手里的帕子已经被揉作了一团,她不是傻子,自然不会妄想着自己一个丫鬟能一直在这府里当家做主,可是四年多的日子一天天这么过下来了,人便渐渐成了习惯,一想到将来的女主子不知道是哪家里的娇娇贵女,不知道会是个什么样的脾气性格,作为通房的身份的茯苓,难免还是惴惴不安起来。
    为着李纪的婚事忧思操心的,自然不光只有茯苓这个丫鬟,那大明宫内,圣上李盛这天特意早早就来到了那含凉殿,陪着崔皇后与四皇子一起用了晚膳,一家三口说说笑笑,十分的和乐融洽。
    那四皇子李德昌今年已经八岁了,他虽不如李纪那么天生异状身形特别高大,却也是比其他同龄的小儿来的更高大健壮些。李德昌除了在国子监读书,还由安国郡公崔泽厚亲自定期教导,他又传承了父皇李盛的喜好,于音律乐曲方面很有天分,更是连学习拳脚骑射也比其他人快些,如今一个小小少年立在人前,既有皇族子弟天然的矜贵与气势,举止进退端方有度,又还带着一些小童的天真活泼,高兴起来便喜形于色,嘁嘁喳喳的于父母膝下承欢,没人见了他不喜欢的。
    李盛一贯疼爱这四皇子,平日里总要有意多留他在眼跟前陪自己说说话,也趁机让小儿子多消散休息一会儿的,今日却因为心中有事,早早就打发那李德昌回他自己殿里歇息去了。
    崔泽芳哪里会不知道,见他打发走了儿子便笑嘻嘻凑到了自己的身边来,就斜眼瞪了他一眼,似嗔非嗔的说道:“大兄是不是又有什么十分为难的事情要交给阿阮去办啊?”
    李盛被她一语道破所图,不由也啼笑皆非,伸手虚点了点她,苦笑着说道:“阿阮,你知道不知道,这为妻的太过聪慧了,便会让这为夫的十分头疼,不敢亲近的啊?”
    两人相拥嬉笑了一阵,李盛才正色说道:“阿阮,你看看这次参选的各家贵女之中,可有哪个适合纪哥儿的么?”
    崔皇后听了此话,便不由一声长叹......
    作者有话要说:
    嗷嗷嗷嗷嗷
    ☆、第97章 幕僚
    “唉...此事不用等大兄吩咐,阿阮何尝不是早就已经在替他留心了,先不说别人女家是个什么想法,可若是纪哥儿自个儿不喜欢,咱们又能有何办法呢,你又是最不愿意勉强他的,之前你给相中的几位小娘子也无不是家世品貌极佳的,可纪哥儿竟是一个也看不上,阿阮如今是实在不知道那纪哥儿究竟是想要个什么样的了......”
    李盛似乎心中早有想法,顿了顿便说道:“阿阮,你看那卫老将军的小女儿卫无凌如何呢?想他们武将家的小娘子,脾气应该不会那么小里小气、畏畏缩缩的。”
    这圣上的言语里,终究还是把李纪婚事不顺的责任推都到了那些被李纪吓坏了的小娘子们身上去了。
    崔皇后听了这话,心中一凛,脑子里已经是转了好几个弯,面上却仍是神情不改,思索了片刻才说道:“卫小娘子自然是极好的,才貌双全,年纪也正好,要不是卫将军常年在外耽误了,不知道有多少家要抢着上门求娶呢,只怕也不会耽误到现在,不过...阿阮只怕,她容貌生的太好了些。”
    李盛一听这话,便不由一拧眉,语带不快的说道:“阿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阿阮也相信了外面那些胡言乱语吗?”
    崔皇后见李盛变脸,也不慌张,只伸手轻轻挽住了李盛的胳膊,柔声说道:“大兄先别着急啊,阿阮怎么会不知道大兄对那纪哥儿的用心良苦呢,为了他的事,阿阮早就特意派了内监到纪哥儿府上去打探了一番了。大兄你可知道纪哥儿如今唯一收用了的那个通房是个什么样儿的人呢?”
    李盛虽然是极关心李纪的,但他一国之君哪里会知道侄子府里一个通房的事情呢,他被崔泽芳问的一愣,不由的便摇了摇头。
    “之前阿阮听民哥儿说那纪哥儿也并不是不近女色的,府里也收了一个通房在旁边,便想着去探探究竟,也好知道这纪哥儿于女色上,到底是个什么样喜好,这不看还好,一看之下,阿阮倒越发不知道该如何替纪哥儿做主了......”
    李盛的好奇心顿时被崔皇后吊了起来,急忙追问道:“怎么?那个通房难道还有什么蹊跷不成?”
    崔泽芳缓缓摇了摇头,脸上神情有些啼笑皆非的说道:“倒是也算不上有什么蹊跷,只不过我派去的人回来说......说翻遍咱们整个大明宫,恐怕都找不出那么一个其貌不扬的人来呢...”
    李盛听她这样一说,顿时也呆住了,崔泽芳也不理会他,继续往下说道:“阿阮如今就是实在有些弄不明白,纪哥儿选的这个通房,到底是他真的就是如此喜好呢,还是纯粹无心而为,若真是他喜好与别人如此的不同,阿阮就真不知道该怎么给他选媳妇了,这满长安城的,想要给纪哥儿选个品貌双全的,那是再简单不过了,可咱们做长辈的,偏偏故意要去给侄儿挑个貌若南风的,别人又会怎么看呢?”
    李盛脸上此时可谓是七情上面,犹豫了半天也没能说出一句整话来,只低声嘟囔了一句:真的有那么丑么......
    崔皇后肚子里暗自好笑,又握了他的手郑重说道:“纪哥儿如今这状况,又没其他合适的长辈好去管他,大兄还是等他回来,赶紧让民儿去找他彻底问一个清楚,若是他真有什么特别的喜好,阿阮觉得咱们也不能再这么纵容他了,不管他是否喜欢,也一定要给他找个门当户对,拿得出手的媳妇来,否则岂不是要贻笑大方了。”
    李盛一时也没有其他主意,他实在挂心此事,当晚便没再留宿含凉殿,神不守舍的赶回了钟鸣殿去。
    看着李盛匆匆离去的背影,崔泽芳的眉心渐渐蹙起了一个疙瘩,这李纪,哥哥早已经提醒过自己要注意此人的,却并没想到这小子能起来的这么快,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竟能让那卫家人不遗余力的替他搭台唱戏起来,现在大兄又起了要让他和卫家女成亲的念头,若是真让他们彻底结成了一条线,对德昌和崔家岂非十分的不利。
    崔泽芳又想起顾氏从顾王妃那里打探到的消息,原本和顾王妃一直保持着一丝若有似无情谊的尚书令卢彦孝,自从前两年开始,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缘故,已经渐渐的,几乎不可察觉的开始疏远永兴坊了,因为这种转变,让那和永兴坊暗地里关系十分亲近的孙鲁孙大将军,如今在军中难免有些落了下风,这卫家根深叶茂,本来就是军中第一位的,孙鲁原先也只是因为有兵部的暗中照顾和顾王妃名望上的支持,才勉强排到了第二位的,如今兵部似乎有转而去扶持韦皋的意思,军中的局面便顿时变得混沌而微妙了起来。
    而现下于朝政上,哥哥崔泽厚几乎把握到了七八成,唯有军中一脉,仍是存在不小的变数,原本这老卫头死的正好,小卫本就不是个足够强悍的性子,如此一来,敢和哥哥唱对台戏的人基本就算没有了,可莫名其妙的,却突然冒出了李纪这个怪物来。
    崔泽芳一想起李纪的种种不寻常之处,背后也不由得微微一寒,要知道如今李纪的臭名声,虽然有他们这一方在暗中的默默推动,但那李纪自己惊世骇俗的行为也是绝对功不可没的,如今那个被他一鞭子抽花了脸的歌女,干脆以此为噱头在勾栏里公开表演了起来,脸上那道横贯而过的伤口,真的是十分骇人,更别说他在武校场与狩猎时种种狠辣的手段,活脱脱就是一个煞星杀神,这种狠绝的性子,再加上他于行军领兵中显露无疑的天分,不管他是否才刚刚年满二十,实在都是绝对不容小窥一个。
    自己决不能让他顺顺当当就娶了那卫家女回去,那卫无凌现如今要给卫老头守孝,自己倒要想想办法先行给她寻下一门好亲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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