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融想道:如今怕是边荒有变,秃发乌孤和沮渠蒙逊极可能在那边荒集中被擒,以他的猜测,兴许南朝北府有能人先一步入得集中,联合了集中汉帮控制了边荒。如此作为,北府南人该在集中设伏,要他大秦先锋军受挫。
    可他想不明白的是,既是设伏,那远处的十八人是为何?
    “国仁可识的远处之人?”
    苻融头戴战盔,肩披长袍,毛领围颈,内穿锁甲,气宇不凡。他的体格并不引人注目,可是他神光闪闪的双目已是透着惊人的寒意。
    在他问完后,身旁有人回道:“南人看来已占据了边荒,但那些人,我也不明是为何!”语毕,人微微摇头,亦然沉默。
    应话乃一个身形高瘦,外披红色长披风,头戴圆顶风帽,身穿交襟短衣,下穿黑缚裤,形相怪异之极的人。而此人便是在鲜卑族内仅次‘北霸枪’慕容垂的高手乞伏国仁。
    苻融听闻后,稍一额首,遥望一眼,继而冷笑道:“我本以为他南人是想在集中设伏,如今看来他们却是想与本帅正面一战,只是区区十八人……简直是在找死。”
    大军仍在缓缓行径,苻秦大军倾巢南下,携吞天之势,他们作为先锋大军,怎会在意那区区十余骑兵,而正当苻融想要命两队小骑先行拿下十八骑之时,变化突来!
    旭日斜照,长风刮过大地,数枝大旗随风猎猎作响,‘十八骑’动了!
    他们的黑色披风微展,他们的银甲光耀生辉,他们松开了缰绳,他们坐下十八匹黑马四蹄开始踩动,向前直趋,直面而来!
    苻融一怔,下令道:“左右,拿下他们。”
    旗号手闻令立即打出旗号,布在大军两翼的轻骑军阵立即使出两队骑兵,每队皆在百余之数。
    接着蹄声疾起,杀声随来,沙土激溅,两百骑疾驰而去。
    苻融气定神闲的看着那支缓行的十八人,便是面对奔驰杀来的两百骑他们依是马未乱、人未慌,苻融只看见那有若寒星的眸子,突然杀意徒现。
    他们的眼眸之中没有一点死志,他们的眼眸之中只有寒意,只有杀意,还有些许的期待,他们似乎已久待这一战了。
    苻融微微一怔,然后他就看见了他们一齐的动作。
    强弓卸了下来,十八人左手持弓,右手自后拔箭,每个人都有数枝箭在手中!
    箭,上弦。
    镞,忽亮。
    接着,然后,箭消失不见了,化作了无数星芒,一闪而逝!
    目力凝聚之下,苻融瞧见了消失的箭矢中,忽然有一枝出现在了自己眼前!他先看见了这一点寒芒,然后再听见了锋锐之音。
    苻融瞳孔集聚,厉啸之中,一抹死亡的恐惧溢散弥漫,冲击在他四肢百骸。
    倏地刀光一闪,只听“叮”地一响!
    在清脆鸣响中,一枝箭矢停在了苻融身前三尺之地,箭镞撞在一柄刀身上,而刀嗡嗡颤动,寸寸碎裂……紧接着“当”的一声,刀刃横飞,箭矢也在破碎刀刃之后,终于落了下来。
    出刀之人乃是乞伏国仁,箭矢不仅撞断了他的刀,甚至还震裂了他持刀的手。
    那不过是一枝失去目标乱矢,失去目标的箭绝不会有甚威力,可仅是如此的乱矢却震断了乞伏国仁的单刀。
    这是怎样的箭?
    又是怎样的箭法?
    是什么样的人才能箭出如此箭来?
    那十八人究竟是谁?
    两人心中皆是一凛,脸上露出骇然之色,而更为令他们骇然的不仅如此……
    鲜血从虎口渗出,从掌心滴落,但乞伏国仁仿若未觉一般,无论是他还是苻融,目光依旧死死盯着前方。就在前方战阵上,两百轻骑之中忽然有人从马上摔下。
    先是几人,然后眨眼间所有人都……
    啼声乱了,战马乱了,嘶声既起,等战马四散开来时,那里已多了两百具死尸,每具死尸的咽喉上都多了一个洞。
    两百骑竟在一瞬间就都已死在了他们箭下。
    瞧见这一幕的人俱是手脚冰凉,脸上的神情皆是露出一种难以相信的骇然状,他们仿佛是在怀疑自己的眼睛,何人敢想象两百骑士会于瞬间毙命,那不过区区十八人!
    明媚的阳光在这一刻都似黯淡了下来,大地仿佛沉浸在这片死寂之中,一股恐惧正悄无声息的弥漫。
    苻融要阻止这样的恐惧!
    他拉住缰绳,大喝道:“停!”
    苻秦五万先锋军,在恍惚间停下了脚步,他们听了,而他们呢?
    十八骑收回了强弓,啼声骤起,他们仍在逼近,不徐且不疾。
    苻融面色微微发白,他目光阴沉的看向十八骑……只是在开弓劲射后,他已把远处十八骑看作一支真正的强军,如神兵般的强军,是一队足可与他五万大军匹敌的强军。
    虽然这般好似有些匪夷所思,好像还有些骇人听闻,可苻融已经收起了任何轻视,在他自己直面那恐怖的一箭与亲见那恐怖的一幕后,他已然明白这十八人的‘特殊’,这十八人的‘可怕’。
    他们不是来寻死的,他们是真敢与自己的五万大军争锋!
    是以,苻融嘶声道:“列阵!”
    旗号手闻令再次挥舞起令旗,大秦军阵开始变动!
    近了,越来越近了……
    一百丈,五千盾卒已立于大军之前。
    九十丈,五千箭手于盾卒之后。
    八十丈,盾已立,弓已开,箭在上弦。
    七十丈,战阵又开始了变化,侧翼骑兵分散开来。
    五十丈,骑兵已成合聚之势,仿佛包围了‘十八骑’。
    四十丈,箭在弦上,箭手对准了他们,或是人、或是马。
    三十丈,弦已拉满,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可是也在此刻,所有人又都瞧见了银光。
    那是银枪,十八杠银枪被‘拔’了出来,就像刀剑一般被‘拔’出!十八骑绰着银枪,乌骓忽然疾驰!
    进得了三十丈,三十丈内正是箭劲最强,也最易射中目标的距离,苻融乃大秦前锋军的统帅,如何会不知?
    神色一厉,苻融喝道:“放箭!”
    乌骓驰之极快,极速!
    当箭出之际,正好是十八骑冲势之起的时候,当箭临之际,正好是十八骑冲势最盛之际!
    他们的冲势比箭势还快;他所冲发起的劲力,已至极点,这是一种勇进之势,亦是“冥煞厉狱”的“进阵”。
    瞬息间银枪展动,箭雨就在他们四周激飞,而射向他们的箭,得先落在枪锋上,红缨振起了艳花,银枪幻成了一道道绰约的光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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