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握瑜,你平时还是疏忽于鹿鸣的教导了,怕是也不够关切他,让山上的东西不小心钻了空子。这是你的过失,你需得好好反省。”
    许怀瑾单只一指头,就将谢鹿鸣点灭,或许没有人能够想到,这个未来许会执长安塾之牛耳,光芒万丈的天骄,就这样倒在了争权夺利的路上。
    至少在只能看到表面的外人眼中是这样。
    随着他那玉质的眸子失去神色,便已经注定了这个无论已经是或者不是人族的天骄,永远的留在了这方暗室之中,与长安塾诸多被深藏的秘密,已经不能得见天日的丑恶为伴。
    许怀瑾点完这一指,这个已经堪破圣境的老人原本应该毫无消耗,可在众人看来,他好像又苍老颓唐了些,眼底的落寞之色更甚——
    这毕竟是谢鹿鸣,许握瑜与他都并无后裔,谢鹿鸣就算得上他们的亲子侄。
    他扭头看向许握瑜,慈祥的脸上难得有些严苛地训斥着,透着一股子学问之人的肃穆。
    “是……兄长,握瑜过错甚大,定然好好反省。”
    许握瑜原本就有些低矮的身子在许怀瑾面前更显得卑微,诸圣总觉得圣夫子与许圣是兄谦弟恭的,就算有相当一部分与许握瑜交好的圣人亚圣知晓这个“弟恭”可能并不是常人表面所见的那样,但是至少圣夫子在对待这个幼弟上,是挑不出什么毛病的。
    然而眼下,他们却看到了圣夫子的另外一面。
    不过没有人觉得有异,一塾之长,堂堂道果门阀的执牛耳者,若真是全然温吞,那只会使得人看不起,更遑论是背阴山这样的大事,的的确确有许握瑜失察的成分。
    “还有吴圣、崔圣……于都于夫子,你等三人轻信鹿鸣,没有尽到长辈监管之责,责令你等潜心修学立说,学问没到,期间不得插手塾内的一应事宜。”
    这般惩戒倒是使得王选等人十分诧异,别看圣夫子言语里说得是轻飘飘,但是实则是将崔、吴二圣以及于都的在长安塾里头的实权都收了回来,这几人往后都不能光明正大的露面了——著书立说岂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对于二圣还好,修为明晃晃地摆在那儿,他人不得妄自评议,但是对于于都这种一贯权利心较重的,怕是无异于夺了好些东西。
    “夫子,我等也是……”于夫子还想要向许怀瑾说些什么。
    “不必多言了。”许怀瑾的言语之中虽然有些中气不足,但是那股子毋庸置疑的意味明眼人一听便知。
    在王选等人看来,于都也不是真蠢,只不过在某种情况下,会哭的娃娃有奶吃罢了,不过今天日里,这法子怕是不顶用。
    许握瑜也被许怀瑾压着呢,翻不起太大风浪来。
    然而说重……也确实是有些重了,要知道这三人虽然被引导着奔长安塾去,但是初衷也不过是探查邪人。
    就连一向以严苛刻板著称的徐见山都皱起了眉头。
    “行了,周天神禁已布,那处禁制的缺漏想来也被弥补,不过不可松懈,我待会便遣握瑜去查探一番。
    至于你等,若无其余要事,便退下吧,我还有事要与见山商量。”
    许握瑜深深看了许怀瑾一眼,与崔、吴二圣架虹而去,余下的圣人除却王选关切地看了徐见山几眼,也一并离开,至于亚圣们,就更不必多说了。
    或许这件事关谢鹿鸣的事儿还有其他隐情,但是接下来,便不是他们能够继续听下去的了。
    徐见山身为一阁执戒,被圣夫子留下来有另外的安排也是理所应当。
    随着夫子们散去,暗室之中逐渐只剩下徐见山与许怀瑾二人。
    这垂朽的老人眼中蒙着浑浊的眼膜,却挡不住那丝丝缕缕的精光,徐见山身形如松竹,站在许怀瑾身后,静静等待着自家圣夫子的交代。
    “见山啊,你在塾里……迄今为止也有好几百年了吧……老朽真是老了啊……”
    “是,不止如此,就连少白,都已然近三百岁,夫子没老,是见山老了。
    见山至今记得,当年天宫在仙唐四府引动邪崇,屠戮四方,夫子凭一己之力,斗杀三尊混洞,还救下了修为尚浅的我。
    无数仙唐修士,中天黎民,都对夫子感恩戴德。”
    圣夫子听到这话一怔,有慢悠悠踱了几步,将枯朽的手又放上徐见山的肩头。
    “得亏你还记得。”
    “如此大功业,夫子又恩重至此,见山不敢忘。也是自那以后,见山才跟着夫子回了长安塾,以夫子行事为准绳,想要替您打理好这太浩天。”
    “是啊……大功业,大功业啊……
    先圣守庸子那才叫大功业呢,纵然许怀瑾如何行事,都抵不上祖师万一。
    可见山啊……你知道吗?”
    许怀瑾满是感慨的脸上蒙上一层阴翳。
    “以先圣守北荒,立镇安,建国仙唐,而护佑人族千千万万年的功业,都不得善终,只能龟缩在那座狭隘阴暗的山中,见不得天日,苟延残喘,那我呢?
    那我许怀瑾呢?我许怀瑾该如何自处?!”
    “圣夫子……您?!”
    徐见山骇然地看着许怀瑾,似乎是被他这一番言论所惊。
    “背阴山上,是先圣证得道果的褪下的魔壳啊!先圣早已经成仙而去,您这是陷入魔障,被他蛊惑了!”
    徐见山没有做抵抗,他知晓许怀瑾的强大,此时此刻,玉令定然是没有效用的,他只得祭出戒尺护持自身。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们还傻傻地以为那仅仅是先圣的魔壳?那东西……那东西分明就是先圣自己啊!被自己的好徒儿困了三千多年的先圣啊!
    见山,你知道吗,我知晓这一切后,千百年来树起的信仰瞬间坍塌了,从今往后,我只愿为自己而活!”
    这话音一落,徐见山心湖之中原本被自己神魂牢牢镇压的那段事关背阴山的道与理激烈的翻腾,拼凑完整起来,使得他身周道则开始混乱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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