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答应着,就从许家里出来,坐在轿子里,就听外头有人说话,撩开帘子瞧着是王熙凤的小厮旺儿。
    旺儿瞄了一眼许家匾额,堆笑说道:“琏二爷,我们奶奶请琏二爷过去说话。”
    “太晚了,为避嫌疑,也不能去。”贾琏硬邦邦地说道。
    旺儿忙笑着说:“琏二爷想到哪里去了,王家两位老爷、杨侍郎、庆国公也在呢。”
    贾琏沉吟一番,对旺儿说道:“许家、房家都说明儿个要替房妃请罪呢,薛家要怎样,只管撒开手办就是了。”
    旺 儿听了这话,心里欢喜不迭,忙立在一边叫贾琏的轿子走,随后赶紧骑着马回了薛家,进了前头厅上,望了一眼在座的王熙凤、庆国公、王子腾、杨侍郎,就忙说 道:“琏二爷不肯来,他说许家、房家被今天的事吓得了不得,就等着明天请罪呢,说是叫咱们家要怎样,只管撒开手去办。”
    王子腾听了,就对王熙凤说道:“依着国法家规,都应当是贵妃以儿媳之礼送太上皇最后一程,岂可叫太后一时被奸人迷惑,就乱了国法家规?”
    王熙凤抿着嘴,又问旺儿:“除了这话,琏二爷可还说了旁的?”
    旺儿忙说道:“只听见琏二爷在不住地咳嗽,似乎是上年的伤还没好,急赶着回家休息呢。”
    王熙凤闻言,于是向王子腾、庆国公、杨侍郎拱手说道:“明儿个,还请诸位多多辛苦,务必要劝说主上依着国法家规行事才好。”
    “这何必你说?”众人连连应着。
    忽然听见外头三更的梆子声响起,王子腾说道:“明儿个还要进宫,我们先回去了。”
    “请。”家里没有男儿,王熙凤忙亲自送了众人出来。
    杨侍郎于是随着王子腾、庆国公向外去,路上三人又将房文慧、薛宝钗比较一番,就各自上了轿子。
    杨侍郎坐在轿子里,权衡着薛、房二人哪个更胜一筹,忽然就听见外头有人说话。
    那人对着轿子几不可闻地说道:“王爷说,那薛家爱出风头,就叫他出个够。”
    杨侍郎应下了,待回了家,又打发家人联络了些同僚,次日一早,戴着孝入宫,又依着品级在灵前守着,见诸位同僚都来了,就彼此以眼神联络,待见戴权搀扶着皇帝踉踉跄跄地走来,就静等着人说话。
    房文慧之父是头一个开口的,只见他待水沐烧过了黄纸后,随着群臣喊了一声“请皇上保重龙体”,就跪出来,说道:“昨日听闻皇长孙呼唤房妃奶奶,房妃坦然应了。这实在是臣教导无方,臣心中惶恐,特来请罪,还请主上责罚。”
    水沐抓着戴权的膀子,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出,就说道:“房爱卿不必自责,皇长孙年幼无知,也是朕教导无方。”
    “启奏皇上,有道是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房妃三番两次乱了后宫规矩,若不小惩大诫、以儆效尤,怎能令其他人心服口服?”杨侍郎也跪了出来。
    因杨侍郎跪了出来,其他人便也陆陆续续地跪出来。
    贾琏心知众人要说什么,于是先开口说:“贤德贵妃贤良淑德,虽不曾随驾去五台山服侍太上皇、太后,但在后宫兢兢业业,也为皇上解除后顾之忧。与情与理,房妃都不当逾越了贵妃娘娘。”
    他开口后,王子腾、庆国公等就也紧随着颂扬起薛宝钗来。
    水沐越发明白众人是什么意思,于是哀痛下,就对戴权说:“将众人的意思,说给太后听吧。”
    戴权眼珠子转着,忙叫小李子搀扶着水沐,亲自向太后宫去,须臾陪着常升一起回来,常升一回来,就开口说道:“主上,太后说,太上皇遇刺时,房妃曾以身相护,只因身为女子力量不足,才不能将太上皇救下。若不嘉奖于她,又岂能服众?”
    水沐闻言,就为难地说道:“太上皇一走,众爱卿就立时叫朕做了忤逆的不肖子孙?”
    “臣不敢。”贾琏早回了臣子队伍中,见其他人磕头就也跟着磕头。
    水沐冷笑一声。
    常升偷偷觑着水沐脸色,又说道:“太后还说,如今南边虽打了胜仗,但到底战事未了,皇上当以江山为重,为太上皇守孝二十七日足矣,不可耽搁了政事;且为免主上处置政事时有后顾之忧,请主上二十七日后,册封房妃为后。”
    王子腾、庆国公脑子里嗡地一声。
    贾琏也错愕地微微抬头,心道房文慧果然有能耐,这样得太后宠爱,又偷偷向水沐看去,见他阴沉着脸,似乎是十分为难,登时心想原来那“一意孤行”四个字,就是从皇帝脸上传出来的。
    ☆、第202章 粗枝大叶
    你虽然做了皇后,但你不得皇上的心呀。贾琏瞟了一眼皇帝的脸色,就想到了日后宫里人如何在背后腹诽房文慧了。
    房家人忙跪出来,又说不可。
    水沐再三为难后,像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般,说道:“就依着太后的话吧。”说完,就一言不发地跪在太上皇灵前,一张张地烧着黄纸。
    过了小半日,被群臣跪着哀求,水沐才离了这灵堂,向寝宫里去,正在寝宫里喝着米汤,就见房文慧牵着皇长孙走了过来。
    “主上,太后的话……”
    “就依着太后的话办。”
    房文慧听了也不见欢喜,弯下身来,拉着皇长孙说:“你太爷爷没了,快抱抱你爷爷安慰安慰他。”
    皇上孙似懂非懂地上前来,想着他父王母妃的话,就先磕了头,后头就依着房文慧吩咐,张着手紧紧地搂着水沐脖子。
    这么个软软的孩子抱在怀里,水沐叹息一声,心里也是一暖。
    房文慧笑道:“这就是所谓的生生不息了,虽太上皇没了,皇上也该向前头看。”
    “你还敢笑?若是旁人笑了,朕定要罚她在外头跪一夜。”水沐拍了拍皇长孙,疑惑地问,“老五孩子生下来了,怎还成日里领着老二家的孩子转悠?”
    “喜欢哪个,难道是由谁生的定的?老五那孩子走不得路说不得话,哪里比得上长孙讨人喜欢。”房文慧伸手在皇长孙脑袋后摸了一把,见戴权送了人参汤来,就亲手递给水沐。
    水沐喝了两口,又听说时辰到了,于是就牵着皇长孙再去给太上皇烧纸。
    拢共停灵二十一日,二十一日后,水沐就领着群臣向太上皇陵寝去,来回又是一个多月。又过了二十七日,才是封后大典。
    谁知封后不过两日,南边忽然传来悲信,原来南安老王爷打了败仗,竟被敌国擒住。
    贾琏听说这消息时,人正在户部里与吏部、刑部中人共同议事,只见有人来说道:“说来也巧了,九皇子抓周,南边就打了胜仗;封了新后,南边就打了败仗。如今南安老王爷被贼寇擒住,还不知朝廷要用什么法子去赎人呢?”
    贾琏见絮叨这事的,俱是先前拥护薛宝钗的,蹙着眉头想着探春已经嫁了,不知南安王府要找谁做了替罪羔羊,见众人闲话纷纷,又觉没意思,见时辰不早,就坐了轿子回家去。
    贾琏进了大跨院里,就见许青珩扶着源哥儿去摘满树桃花。许青珩见他回头,就扭头说:“知道南安老王爷吃了败仗了吗?”
    贾琏点了点头。
    许青珩笑道:“那位在宫里怕是要受苦了,都说她是祸根呢。”
    “不,是贤德贵妃要受苦了。”贾琏说。
    “这话从何说起?”许青珩疑惑地问,见两只手抱不住一跳一跳的源哥儿,就将他交到贾琏手上。
    贾琏抱着源哥儿,仔细瞧了瞧,见他生得像柳湘莲,就想将来要多一个赛潘安了,一边将孩子扶在树上,一边说道:“这你还不明白?好事都落到他家头上,坏事都是旁人的,岂不惹人生疑?”说着话,见源哥儿用力摇着桃树,就忙将他拉开。
    许青珩嗤道:“不叫我碰你的树就罢了,还不许源哥儿碰,你就搂着那几棵树过日子吧。柳清源,听着,将来长大了,千万不要孝敬你大舅。”
    贾琏轻轻咳嗽一声,见鸳鸯从外头走来,就问:“可是出了什么事?”
    鸳鸯两只手向前一推,竟然是一手一只小巧的瓷罐子。
    “这是什么?”贾琏疑惑地问。
    鸳鸯说道:“六皇子打发人送来的茶叶,年后就隔三差五地送雨水、雪水乃至露水过来。叫人好不心烦,如今又送了茶叶来。妙玉师父说,请琏二爷过去说话,也好将这等糊涂事了结了。”
    贾琏听了,想到妙玉那怪性子,却不耐烦去见她,于是说道:“以后这事挡着就够了,见了她,又能怎么了?”
    鸳鸯笑说道:“我也是这样说。”又拿着茶叶问贾琏,“这要向哪里送去?”
    “你留着吧。”贾琏说着,就抱着源哥儿向东跨院寻柳湘莲去,找了柳湘莲,撺掇着柳湘莲给源哥儿做个学步车,到了晚上,就回后楼上睡。
    次日一早,贾琏穿了一身官袍,才出荣禧堂,就见林之孝家的来说:“南安太妃、北静太妃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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