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花妈妈应了一声,“睡吧睡吧,不要操心我们。”
    袁璐这一觉就睡了三个多时辰。要不是外头爆竹烟火放个不断,她兴许还能睡。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室内光线昏暗,她口干舌燥的,就想着喊人倒杯茶润口,“来人。”刚开口就发现,自己的声音竟然是异常地沙哑。
    外头花妈妈守着她,听到这声音就帮她把帐子撩开,“姐儿醒了?可是要喝水?”
    袁璐“恩”了一声,花妈妈就给她端了热茶来。她试着温度正好,浅浅喝了两口,“什么时辰了?”
    “刚到酉时。”花妈妈听着她声音还是不对劲,拿手碰了碰她的额头,触之觉得温度比平常高些,小声惊呼道:“烧着了!”
    袁璐起身穿衣,“没事,我身上倒还好,不怎么觉得难受,把医女喊来吧。”
    医女来看过以后,只说她是有些操劳,加上今天受了凉,所以起了一点烧,并没有大碍,吃两服药,再睡一觉应该就能好。
    花妈妈就让人去取药煎药了。袁璐身子骨弱大家都知道,虽然说是小病,可却教人担心的很。
    袁璐就问她:“妈妈下午不会都守在这里吧,可玩好了?”
    花妈妈道:“我好青江绿水轮流守着您的,下午大伙在一起吃了会儿茶。”
    袁璐想起汐姐儿的事,就对青江道:“去跟老太太说,我身上不太好,就不过去请安了。汐姐儿那儿我准备让王姑姑过去,也跟老太太提一提。”
    青江应声去了。
    没多久,袁璐正躺在窗边的榻上,隔着窗户,隐隐约约就看见外头多了好几个拿灯笼的人影。外头就有丫鬟进来通传,说是老太太亲自来了。
    袁璐拢了拢年头发就起身了,老太太进了门,一边解身上的披风,一边四处打量:“你这屋里怎么这样冷?炭盆不多熏两个么?”
    袁璐就丫鬟去搬炭盆了,“我嫌多烧了屋子里发闷,您从外面来身上带着寒气,我在里头倒是不觉得冷。”
    老太太看见她从塌边上绕过来的,就说:“你既然病着,怎么不去床上躺着,倒在窗户边吹风。”
    袁璐接过丫鬟的手里的茶奉给她。
    老太太接过茶盏,指了指旁边的凳子,“你坐着,别忙活。”
    袁璐就在她身旁坐下了。
    老太太抿了口茶,“怎么上午还好好的,突然又病了?”
    “我这身子骨不能跟您比,我中午还派人去问大夫给您把过脉没,谁知道却是自己先不行了。”
    老太太就瞪了她一眼,“大过年的,什么叫‘不行了’,怎么就叫‘不行了’?!”
    袁璐就打了自己的嘴一下,“我这病糊涂了,您可别跟我一般见识。”
    老太太轻哼了一声。
    袁璐又想到了汐姐儿的事,“我已经跟王姑姑说好了,以后她回去姐儿的院子里。汐姐儿的奶娘是个好的,可是不通庶务,有王姑姑帮衬着教导着,应该也不出什么大差错了。姐儿身边应该还要二等丫鬟吧,先让奶娘看着提两个上来。您再给她一两个,身边的人也就齐全了。”
    老太太身边最得力的是丫鬟绿意,这个自然不会给。老太太就想着把比绿意小一些的、另外一个叫疏影的放过去。
    袁璐道:“这就行了,姐儿身边的下人贵精不贵多。再说有您身边的人过去,姐儿肯定得打心底感谢您呢。”
    提到这个,老太太又有些来气:“感谢我什么呢,她今日不是说了么,她奶娘才是待她最好的。我这个当祖母的,连个下人都比不上……”
    “她才六七岁,小孩子的话怎么您反而放到心上记着了?”
    老太太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袁璐就劝她说:“说句您不爱听的,姐儿这性子可真是内向了些。我瞧着,那孩子还是有几分怕您的。”
    老太太气呼呼地道:“可不是么!也不知道她怕我什么。两个哥儿调皮的时候,我都是该骂的骂,该罚的罚。唯独到她这里了,不骂她不罚她,她要什么我给什么。就是这几年她越来越跟我生疏,我也没说要怪她。我可是打心底觉得她没爹没娘,可怜见的,一句重话都舍不得说她……”
    老太太说着说着眼泪都上来了,袁璐赶紧递帕子给她,“这大过年的,您可千万别伤心。大年初一哭了,往后可是要哭一整年的。”
    老太太拿了帕子掖了掖眼角,“她屋里的人倒是好解决,可她这性子可怎么办?开了年就七岁了,再养不好可就掰不会来了。”
    袁璐沉吟,道:“您要是信得过我,就把姐儿放到我院子里来。”
    这当然就是老太太话里的意思,如今汐姐儿怕了她,府里能帮着教养的可不是只有袁璐一个人了么。
    袁璐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了,老太太嘴上虽然没说,心里却是越来越相信她了。她身上的担子已经不是护他们一个周全这么简单了。
    她本来是想拒绝的,但是话到嘴边,眼前浮现的却是汐姐儿忍着抽噎哭的煞白的小脸。
    唉……老太太说的没错,确实可怜见的。
    屋里多了两盆碳,烧了没多久就跟暖和了。
    袁璐身上都出汗了,但是因为老太太在就没说什么。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已经到了吃夕食的时辰,袁璐留老太太一道用,老太太没推辞。袁璐就派人把三个孩子都喊过来了。
    老太太就说:“把三丫头也喊过来吧,大过年的一家人总要齐齐整整的。”
    于是高斓也过来了,一家子在袁璐的院子里吃晚饭。
    袁璐就赶紧让厨子多添了几道菜。
    她的厨子是她娘陈氏特地选的,红白案的功夫都了得。桂花鱼条、罗汉大虾、葱爆牛柳、蚝油仔鸡几道大菜做的都很好。最好早就炖好的鸡汤下了碗面给大家当主食。
    汐姐儿因为上午的事情,就还有些没缓过来,吃饭的时候都是垂着眼睛吃面,菜都不去夹了。
    老太太今日心情也不好。这天饭桌上倒是难得的应了“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
    袁璐自己就比较喜欢吃面,总觉得饭干巴巴地咽不下去,而且等到饭吃完也冷得差不多了。因此冬天里几乎顿顿吃面。
    老太太那里倒是吃饭多,但是除夕晚上吃了长寿面,今天再吃也觉得不错,主要是吃着暖和。而且鸡汤都撇了浮油,吃着爽口的很,不论是配热菜还是凉拌小菜,都很不错。
    众人吃完鼻尖都冒了汗。袁璐漱完口又喝了一道热茶,身上暖洋洋的,已经不像刚醒过来的时候觉得没力气了。
    澈哥儿就腻歪到她身边说:“娘亲,澈儿想跟你一起睡。”
    袁璐身上不舒服,当然不肯,于是就说:“明天就会有人来拜年了,要是被别家的哥儿知道你都这么大了还跟我一起睡,可不得笑你?”
    澈哥儿撅了撅嘴,不太高兴。
    袁璐就揉了揉他的小脑袋,“这年可就算过了,还有十几天功夫,先生可就来了。你可得做出个大人样子来了。”
    澈哥儿“哦”了一声,声音闷闷的。
    撤了饭,袁璐让丫鬟拿了叶子牌和打陆、小沙包进来,再传几个小丫鬟进来,让她们在屋子里玩,也好让屋里热闹热闹。
    老太太就很喜欢这些。脸上也重新带了笑。
    袁璐就和高斓还有青江等人玩起了叶子牌。这叶子牌跟现代的扑克牌挺像,她虽然没玩过,但是被她们带着玩了几把也上手了,后来就玩起劲了。
    这算是她这辈子玩过最有趣味的东西了。
    老太太和孙嬷嬷说着话,听她们玩的兴起就也跟着一起笑。
    泓哥儿跟澈哥儿两人玩丢沙包也是玩的挺好,后来玩的有点疯,要不是老太太不许,澈哥儿还要把大黄抱进来一起玩了。
    唯独汐姐儿,小小的一个人,捏着帕子看着他们,也不参与,就光看。眼神哀哀戚戚的,怎么瞧都不是喜庆日子里该有的样子。
    袁璐看了,怕她又惹老太太不高兴,就把她招到身边,让她坐在自己身旁看她么玩叶子牌。
    她玩的不好,丫鬟和高斓都让着她,她还觉得自己进步挺大的。汐姐儿在旁边能看到别人的牌,因此看的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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