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料蒋老太太第二日就当真派人把田庄、店铺上的负责人都叫了过来,正儿八经地说了这个事。
    宋薇接手这些家产之后光是整顿就用了两个多月,这才刚见成效,蒋老太太又来了这么一招,她也不免动了气,想起昨日蒋明珠与自己商量的话,便让福婶回屋里把账目抱了一摞,并着库房钥匙,往蒋老太太面前一放:“过些日子明珠就要出嫁了,老太太既要管,就全部管了去吧。我也好一门心思给明珠准备嫁妆。除了我自己的嫁妆,所有的东西都在这儿了。老太太自己去瞧吧。”
    蒋老太太本就是想拿家里的财权拿捏一下宋薇母女,没想到她竟一下子都交出来了,愣愣地坐了半天,还没闹明白她说“明珠就要出嫁了”是怎么一回事,就见喜鹊急匆匆地跑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道:“老太太!外头来了好多人,说是来宣旨的!”
    蒋老太太一个哆嗦,她虽在家里横,实际却没多大的胆子,一听说有人来宣旨,最先想到的就是她昨日把蒋明珠的手串弄碎了,一时心惊肉跳的,扶着喜鹊才站了起来,急道:“蒋云呢?蒋云在不在家。这不会是来问罪的吧?”
    喜鹊一看她吓得不行,连忙摇头:“不是啊,老太太,吹吹打打的,我听外头人说,是来赐婚的!二小姐要做太子妃了!”
    蒋老太太先是松了一口气,一听最后一句,就想起昨天自己还要跟她断绝关系,顿时又瘫坐到了榻上。
    这……简直就是白白葬送了蒋家的前途,也葬送了蒋志飞的前途啊。
    ☆、第五十一章 圣旨赐婚
    第五十一章圣旨赐婚
    前来宣旨的是内务府大总管江清源,一行人也都是喜气洋洋的。众人都是听说这个太子妃是皇上、皇后和太子都中意的人,这几全齐美的差事,自然人人都乐意做。
    见面前只跪了蒋云、宋薇、蒋明珠、蒋明瑜和裴氏、蒋蓉蓉这么几个,没见着家里年纪最长的人,江清源还颇有耐性地与蒋云闲话了几句,打算等一等蒋老太太。
    蒋云却是知道蒋老太太这会儿多半不想出来接这个旨,也没脸出来接旨,只得陪着笑说道:“家里老太太这几日身子有些不适,怕还下不来床,不好耽误江总管宣旨,大总管请吧,等回头我再把这事告诉老太太,让她同沐圣恩。”
    江清源笑着说了两句“不必客气”之类的寒暄话,这才打开了圣旨宣读。
    蒋家众人都端正跪着,听完圣旨里“性秉温庄,贞静持躬”地一通夸奖,蒋云自是满脸藏不住的洋洋自得,蒋明瑜则是一脸又惊讶又惶恐的僵硬神色,倒是裴氏母女两个真心实意地上来恭喜宋薇和蒋明珠。
    江清源宣完旨,便笑吟吟地把圣旨交给了蒋云,贺道:“恭喜了,蒋大人大喜啊。”
    蒋云连忙接了过来,拿了银票塞给他,又笑着迎道:“江总管进屋里坐坐,喝杯茶再走吧?”
    江清源本欲点头,转眼就看到蒋明珠立在一旁,只和裴氏母女说话,对蒋云却仿佛根本没有看到一般,冷冷淡淡的,立刻改了主意,正色道:“蒋大人客气,我还要回宫复旨,就不叨扰了。”
    蒋云不好再留他,江清源却又特地转过来,对宋薇和蒋明珠道了贺。
    宋薇笑着命福婶拿了红包,蒋明珠也微笑着谢过了他。江清源这才拱手告辞。
    蒋云面上就有些不好看,但想着蒋明珠已是铁板钉钉的太子妃了,到底还是压下了这点不快,亲切道:“婚期定在下个月十六,时间实在有些紧啊,咱们府里有不少事要办呢。大家都别在这儿站着了,到屋里坐下说话吧。”
    蒋明珠丝毫没有给他这个面子的打算,冷淡道:“父亲,我手上的伤还要换药,先回去了。”
    蒋云在她这里碰了个钉子,便转向宋薇,想着以宋薇和软的性子,多半不会让他难堪,谁料宋薇说话是说话了,却并不是劝蒋明珠一道进屋,而是温温婉婉行了一礼:“老爷,家里的账目我已经交给老太太了,老爷不如去帮老太太清点一下,免得将来说不清楚。”
    蒋云这会儿懊悔死了昨天没有拦住蒋老太太,连忙挤出笑脸,放柔了声音:“我也正要和你说这事儿呢,这事是娘做的欠考虑,毕竟家里的事离不开你,你也不要赌气,这就跟我去把东西拿回去吧。”
    宋薇笑着摇了摇头:“老爷说笑了,这么些年我也没怎么管过,家里不都好好的么?哪儿就非我不可了?老太太老当益壮,身子也好,我反倒是三天两头都不得劲,再说我还要给明珠操办婚事,确是分身无暇。”
    蒋云一听就知道她和蒋明珠是铁了心要和蒋家“划清界限”,一时脸色便十分难看。想骂她们攀着了高枝就忘恩负义,又不愿彻底与蒋明珠撕破脸面,只得把这股子气咽下去。含糊道:“也好,那就先让娘代你管一段时日吧。”
    宋薇到底厚道人,不愿把话说得太难听,闻言便也不再多说了。
    蒋明珠却已不愿给蒋云留脸面,清清楚楚道:“老太太昨日说的话,爹这么快就打算当做没听到了么?我却是不敢忘的。”
    她说完便一福身,与宋薇一道走了。
    她们两个一走,蒋云自然也不再邀大家到屋里说话,裴氏母女自然也顺势告辞出来。
    蒋蓉蓉一脸兴奋地快走了几步,赶上前面的蒋明珠:“二姐!我听丫头说,昨天老太太说没有你这个孙女,不知道今天有没有把肠子悔青啊!真是太解气了!”
    蒋明珠没说是也没说不是,笑道:“你的丫头还挺灵通的啊。”
    蒋蓉蓉得意地一点头,却又苦下了脸:“哎,二姐你下个月就要嫁到太子府了,那我以后都没什么人能说话了。”
    裴氏和宋薇走在她们后边几步,一听这话两人都笑了起来,裴氏嗔怪道:“你这丫头,胡说什么呢?”
    宋薇也玩笑道:“看来丫头们都不愿意和我们这些老人家说话了。嫌我们不中用喽。也罢,过两年给你找个如意郎君,你也就不用整日陪着我们了。”
    她平日里也温柔可亲,却是极少开玩笑的,蒋蓉蓉有点惊讶,又有点害羞,面上一红,摇头道:“我才不要,我就陪着娘和大伯母。”
    裴氏也跟着笑了笑,目中却蒙上了一层忧色,蒋蓉蓉的亲事是她最大的一桩心事。她自知自己这样的身子只怕是时日无多了,儿子是个男孩子,又肯用功读书,将来能够自立门户,蒋蓉蓉却是个姑娘家,若是她也撒手人寰,女儿就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女,在亲事上难免要吃亏。
    蒋明珠看她神色便猜得到她的顾虑,伸手拉住了蒋蓉蓉,对裴氏温柔道:“婶婶放心,蓉蓉是我妹妹。”
    裴氏一下子就红了眼眶,知道这是她对自己的安慰,也是她的承诺,连连点头,感动道:“好,我放心,放心的。”
    蒋蓉蓉却没弄明白她为什么没头没尾地说了这么一句,还在纠结蒋明珠的婚期,叹道:“皇上和皇后也太心急了,只剩一个月都不到了,给二姐置办嫁妆也不止这么点时候啊。”
    这话倒是说到了宋薇心里,她一辈子最大的希望就是女儿能过得好,既得了这样一桩亲事,就想让女儿风风光光地出嫁,一个月的时间来操办婚事,确实有些太过紧张了。
    蒋明珠却并不太担心这个,她了解聂玄,他做任何事都喜欢让事情在自己的把握之中,他既定了这个婚期,多半就是已有了十全的准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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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聂玄先前总是时不时就偷偷到蒋府,蒋明珠原以为婚期既定了下来,聂玄这两天多半会过来一趟,存了这样的心思,每每回自己屋里的时候就有些期待,只是次次推开门,却都没有看到那个好几次凭空出现的人,便禁不住有些失望。
    虽然聂玄说过,她有事要找他的话可以让夜雨传话,但蒋明珠并不想这么做。等了几日不见他,便埋头准备成亲的事了。
    宋薇把自己当年嫁妆中的田庄铺子并所有的金玉珍宝都清点了出来,还是觉得有些愧对女儿,见蒋明珠在一旁低着头绣嫁衣,忍不住轻声叹了口气。
    蒋明珠本来也没用全部的心思做针线,听她叹气,便放下了手里针线,走到她身边,疑道:“怎么了?数目有出入么?”
    宋薇摇头:“这些东西……有些少吧?早年皇上迎娶先皇后为太子妃的时候,嫁妆有两百多抬,从朱雀门一直排到太子府那边的东华门……”
    蒋明珠顿时松了口气,笑道:“娘,我还当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呢,您这儿也足足有一百二十八抬了,还要如何啊?说实话,这事儿也就是有个体面就行了,这些田庄、铺子,您就留着吧,再者现在还有小远和蓉蓉,您不时得帮把手,平日里开销也大。”
    宋薇皱着眉,考虑了一番,迟疑道:“这样的话,你那里可用的私房就太少了。”
    蒋明珠毫不在意地展颜一笑:“娘,太子还能让我没钱打点不成?”
    宋薇看她对太子信心满满的样子,心里也为她高兴,终于妥协道:“那先放我这儿,若是你有需要,再到我这儿来取。”
    她嫁到蒋家快二十年,这还是第一次这么一件件地清点嫁妆,看到有些老物件,不由想起父母和兄长,心下难过,清点过一遍,便先回屋里歇下了。
    她不在花厅了,蒋明珠索性也就让素月和夜雪把绣架搬回自己屋里,挑亮了灯接着绣。
    素月知道她做绣活素来并不喜欢下人陪着,给她煮了茶放在手边,便也先出去了。
    其实太子妃的嫁衣都是由内务府、司针局的绣娘专门制的,她这一身绣了也穿不上,只不过一个形式。蒋明珠心不在焉地绣了会儿,便又有些神游,忍不住想聂玄这几日到底在忙什么。
    她想得出神,便也没注意到灯花长了,忽然听得灯花噼啪一爆,才冷不丁回过神来,发现灯竟亮了许多,方才还正想着的人就正站在烛台旁边。
    聂玄方才进来,就见她发着呆,看她到这会儿还没回神,忍不住笑出声来,对她晃了晃手里的银剪:“魂兮归来……”
    蒋明珠不知是被他的神出鬼没吓了一跳,还是被他道破心思羞了,恼道:“殿下!你每次都这么吓我。”
    聂玄摊了摊手:“当真冤枉得很,方才还是夜雪给我开的门,你愣是没注意到。”
    蒋明珠瞪了他一眼,聂玄也无奈,放下了银剪,拉过她的手:“手上的伤好了么?”
    蒋明珠知道夜雪定是早就把那日发生的事向他回报了,便大方地伸手让他看了看,笑道:“早就好了,其实也没烫着,只红了一天就好了,只是公主给的手串碎了……”
    “还敢笑!”聂玄见她手上确实没伤了,便把脸一板,往椅子上一坐,沉声道:“谁许你自作主张的?”
    蒋明珠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见他竟是当真有些怒气,不由想起自己那一回替贺国公府的老夫人挡了那一下受了伤,聂玄也是差点就发火了。一时就有点不好意思,喊了句“殿下”,低声道:“我是想……让他们以后在家里都有点忌惮,还有,这样一来,往后他们也不好拿着什么姐弟情分,祖孙情分来问殿下要什么好处。”
    她不解释聂玄也知道她的意图,这一解释,聂玄反倒更是黑了脸:“你就非得用这主意?把自己弄得这儿伤那儿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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