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明珠一时也不知道该感动还是该尴尬,连忙给他添了酒,笑着道:“殿下,这是今儿刚起出来的梨花白,殿下尝尝味道。”
    聂玄看她又急又无奈的样子,心里竟只觉得可爱,心绪也好了起来,酒到杯干,连秦绯她们过来敬的酒也都喝尽了。
    待子时一过,这岁便算是守完了,秦绯等人没有理由在留在这里,只得起身告辞。
    蒋明珠派人送了她们,一边把喝得有点微醺的聂玄扶了起来,嗔怪道:“殿下,你方才……”
    聂玄虽有些醉意,却并不迟钝,似是猜到了她要说什么,抢先竖起手指做了个噤声的姿势:“这是一年的第一句话,你得和我说好听的。”
    外头四处都是爆竹声,聂玄的声音夹在其中,显得有点模糊,蒋明珠没想到他居然还在乎这个,又好笑又无奈,想了又想,也没想起来该说什么,索性闭了嘴,不去应付这个醉鬼了。
    聂玄倒是不在意,自顾自地倒了杯茶一饮而尽。
    蒋明珠一看就知道他多半是被方才自己那几道菜给折腾的,心里一软,连忙上前给他添茶。
    聂玄伸手便把人揽了过来:“快说。”
    蒋明珠被他身上的酒气一醺,只觉得自己也是要醉了,想着他方才面不改色地吃那些菜的样子,不由轻轻笑了笑。看向他认真道:“一愿太子千岁,二愿妾身常健……”
    聂玄一愣,蒋明珠微微低下头去,却依然低声说完了第三句。
    “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常相见。”
    聂玄忍不住扶起她的脸,低头亲了下:“真是个实诚的姑娘。”
    蒋明珠瞪了他一眼,这才敢说先前被打断的话:“殿下刚才干嘛故意激怒梁妃她们,这是嫌我事儿还不够多,给我惹事么?”
    其余四人做的菜,他几乎是一筷子都没动,整个晚上全在光顾自己那几道要么淡到没味道,要么咸到发苦的菜了。言行举止间仿佛秦绯、梁盈盈等都是不存在的。
    蒋明珠扪心自问,若是她和这几人易地而处,被聂玄这样轻忽、无视,她只怕也忍不住要动气的。聂玄平日里并不是个这么欠考虑,不给别人脸面的人。
    聂玄这才正了神色,拉着她坐到自己身边:“今日宫里出了点事。”
    他的神情凝重,完全没了方才的笑意,蒋明珠凛然,立刻绷紧了精神:“怎么了?是父皇?”
    聂玄摇了摇头,想了想,却又叹了口气:“不知该怎么说,父皇今日早上醒来,就一心想亲自去祭奠先皇后。宫里上上下下怎么都劝不住。”
    蒋明珠“啊?”了一声,疑道:“可是父皇的身体能支撑么?”
    “这也正是母后和太医们担心的,”聂玄也不知是无奈还是难过,声音也沉了许多:“只是父皇一意孤行,谁也劝不住,母后没法子,只得先取消了家宴,招了太医进宫会诊,看看能不能想出法子劝住父皇。”
    蒋明珠只看聂玄的神色也能猜到结果一定是没劝住。她知道聂玄心里定是不好过,便不再多问,只靠在他怀里反手抱着他。
    聂玄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许久才又道:“后来我就劝母后,若是父皇一心要去,不如就让他去吧。也许,这就是父皇最后一个心愿了……”
    “嗯,”蒋明珠只乖巧地在他手心蹭了蹭。
    聂慎的身体每况愈下,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了,聂玄心里早已做好了准备。这会儿见她这么安慰自己,仿佛也被她这个动作逗乐了,笑了一下:“若是她们进了后宫,封了妃,再想动的话,就涉及前朝了。”
    蒋明珠立刻就明白了,聂玄想在继位前先把后宅梳理一遍,所以今日才有这样的举动,故意激化众人对蒋明珠的不满。
    聂玄看她想明白了,便低头亲了亲她:“给你惹了麻烦,不介意吧……”
    “殿下都先斩后奏了,我上哪儿介意去啊,”蒋明珠爽朗地回应了他的吻,展颜一笑:“早就上了贼船不能回头了。”
    聂玄这才放下心来:“别怕,你身边我安排了人,你母亲和婶婶那里,我也都布置妥当了,绝不会让人伤到你们。”
    蒋明珠毫不犹豫地点头:“我相信殿下。”
    聂玄忍不住一笑,一瞬间竟像是回到了在她那儿“借住”,两人一起设计别人的时光,伸手把她抱了起来:“你方才许了三个愿,现在轮到我了。”
    蒋明珠笑着等他的下文。聂玄却不说了,只把她放在床上,倾身吻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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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这里一夜缠绵,把夜雨寒风隔在了外头。蒋家却是一夜狂风骤雨,先是一顿团圆饭吃地冷冷清清的,到了后半夜,蒋老太太也不知是不是被夜里的炮竹声惊着了,一直抽搐个不停,守夜的喜鹊吓得三魂七魄都丢了一半,连夜把蒋云叫了来。
    蒋云见了也是急了,生怕老太太就这么熬不过来了,忙让人去把家里人都叫起来,想着总不能让老太太孤孤单单地走。
    这一叫就叫出了问题,蒋明瑜的丫头拼命拦着不让老太太那里的丫头进屋,只说三小姐身子不适。
    蒋云听了回报以为她还在耍脾气,也是动了真火,吩咐两个高壮的婆子去把她押过来。
    两个婆子推开丫头闯了进去,却连蒋明瑜的人影都没瞧见。
    三更半夜的,一个十五岁的黄花大闺女竟然不在家中,这下家里顿时炸开了锅。连宋薇和裴氏都是脸上一白,蒋云更是气怒交加,险些没背过气去,抖着手命人把丫头往死里打,逼问蒋明瑜的去处。
    那丫头哪里见过这阵仗,一棍子还没下去,立刻吓得趴下了,哭道:“老爷饶命!夫人饶命!是三小姐不许我说的。三小姐是去了柳姨娘那个庄子!”
    宋薇顿时松了口气,连忙叫停了那家丁:“既知道去了哪里,赶紧派人去追回来吧。这丫头也是不敢违背主子意思,老爷纵然打死了她又能如何?”
    蒋云这会儿哪儿还有心思去管个丫头的死活,连忙叫了最心腹的两个小厮,带着蒋明瑜的婆子去庄上接人,务必把人找回来。
    聂玄和蒋明珠是天亮之后才听到这个消息的,庄子上人说三小姐早就走了,去庄上接人的,直到天亮也没能把人接回来。
    难得不用上朝,聂玄正惬意地端着茶看蒋明珠描眉,听了这话便一皱眉:“好端端的大年初一早上,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事。”
    蒋明珠也是又惊讶又疑惑,放下了手里的簪子:“那人到底是上哪儿去了?”
    “还真是巧了,昨儿刚在蒋家所有人身边都安了影卫,今儿就用着了。”聂玄无奈地吩咐来回话的探子:“让影卫过来回话吧。”
    ☆、第六十二章 明珠怀胎
    第六十二章明珠怀胎
    聂玄手下的人做事都是极有效率的,两人刚用过早饭到书房坐下,影卫的统领就带着负责守在蒋明瑜身边的影卫过来了。
    昨夜大风大雨的,还夹杂着雪籽,蒋明瑜从田庄赶回蒋家的时候马车不慎翻了,车夫受了重伤,蒋明瑜和一个丫头也受了伤,小丫头约莫是腿摔断了,蒋明瑜则是胳膊伤了使不上力。
    也不知该说蒋明瑜是幸运还是不幸,三个人里头,就只剩她还能走动了,自然也只有她能去求救。
    聂玄派去的影卫得到的命令只是看着她,别让她被外人骗了做出危害宋薇她们的事,因此虽说看到了这情况,但只粗略地一看,就知道这三人虽摔得不轻,却还不至于危及性命,也没打算上前去帮忙。想了想自家主子的命令,便找了个好位置,继续作壁上观了。
    蒋明瑜的运气还真是不错,刚走出去不到一里地,就遇上了一辆过路的马车,她这一里地走得又冷又怕的,这会儿哪儿还顾不上别的,连忙扑上去求救。
    对方倒也是个善心人,探出身来看了一眼,见这么大半夜,又是刮风又是下雨的,蒋明瑜这么孤零零一个小姑娘,虽举着伞,也被大风吹得淋湿了大半个身子,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连忙对车夫吩咐了几句,让人把她请到了马车上,又让随行的两个下人去她说的地方救那车夫和丫头。
    外头凄风冷雨,天寒地冻,这位公子的马车里却极为暖和舒适,非但有暖炉、热茶点心,还有一方小桌,上头一本书一局棋,看起来简直惬意极了。蒋明瑜糟了半天的罪,这会儿顿时就撑不住哭了起来。
    那位公子也是无奈,看她哭得梨花带雨,只得亲手给她倒茶,一边安慰道:“姑娘先喝口热水,压一压惊吧。”
    蒋明瑜委屈地哭了好一阵,这才有闲心打量这公子,一看之下便有些惊了,这少年公子哥瞧着也就刚到弱冠之龄,穿的是之南鼎鼎有名的“南绣”,车上的一桌一盏都是极品,就连那副棋子都是玉质的。家中显然是极为富贵。
    这位公子不知她在想什么,方才蒋明瑜一个劲地哭,他也没仔细打量,这会儿见人平静下来了,才发觉她的衣服都湿了大半,紧紧贴在身上,玲珑有致的身材和秀美的脸蛋顿时让他面上一红。
    但他还是秉持着读书人非礼勿视的原则,微微低下了头,尴尬道:“姑娘,你家在何处?我先送你回家吧。”
    蒋明瑜一看他的模样,再低头一看自家现下的样子,心里明白过来,便有些自得,垂下眼不知想了些什么,再抬起脸来时已是一脸泫然欲泣,漂亮的眼中含了泪珠,要落不落地闪着,哽咽道:“我不要回去,我爹为了个外室要打死我,还把我娘赶到庄上住着,我再也不想看到他了!”
    公子哥有点惊讶,但很快就信了,毕竟如果不是家里有点事的话,这么大晚上的,哪家小姑娘会在京郊乱跑呢。这样一想便多少有点怜惜,轻声道:“那……我让人掉头,送你回你母亲那里吧?”
    蒋明瑜没有回答,反而关心道:“还不知道公子尊姓大名……你这是要去哪里?我不会耽误你的行程吧?”
    她看似关心,实则想打探一下这人的来头。
    这公子哥却是毫不怀疑,如实道:“我姓胡,这一趟是从洛城回来,要赶回京里过年。倒是没什么大事,你也不必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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