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老大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小心翼翼打开上面包裹的绒布,把一块巴掌大的亮银器递给杨燕儿,“燕儿瞧瞧,这比俺们这里的铜镜清楚多呢。”
    杨燕儿接过来一看,刷一下红了脸,亮银器上清清楚楚看见自己一张脸,还有旁边探头过来看的小花,清晰得就连眼角两条小细纹都看见。
    “得多少银子啊?”杨燕儿捧在掌心,生怕摔了。
    贺小花心想,这不就是镜子嘛,小小的一片,只能照出人脸。
    “贵着呢。不过值得,这可是海那边过来的好东西,叫镜子。这东西村长说,他看见好多次,每次都不舍得买。从前时间急,没空余想想要不要买给夫郎,这次时间长着呢,几家人合伙要买,闹着要那家店掌柜便宜卖呢。”
    “费那个钱做什么。”嘴上说着,却把小银镜揣怀里。小四好奇要摸,却被杨燕儿打了手背一下。
    “小虎,把阿爹的包袱拿来。”
    小虎应一声,跑进房间把贺老大的包袱取出去。贺老大打开包袱布,拿出一方小小的墨砚,“小虎,这是南边读书人用的墨砚,俺听人讲,用这个的都能考上大官呢。小虎放好,明年开春考童生试,带这个去。”
    小虎应一声,把墨砚放在掌心翻来覆去看,小小一方墨砚握在掌心不过半个巴掌大,但小虎却捧在掌心舍不得放心,“阿爹,我一定考上大官,找好多好多人侍候阿爹和阿么。给小花和小四准备六十四抬的嫁妆。”
    贺小花瞪了小虎一眼,小虎却不介意,昂起小脑袋,“小花儿,哥哥说的出,做得到。”
    小柱见弟弟和阿么都有礼物,自己不敢问,唯有眼巴巴地看着贺老大。贺老大也不为难大儿子,翻出一个红布包,塞给小柱,“拿着,你跟阿爹下地,阿爹也不知道买啥东西给你好,这是给你以后夫郎的,你要是想讨哪个哥儿进门,就把这东西给他,当是信物。”
    小柱小脸一红,手接过红布包,翻开,一块晶莹通透的水滴状玉石,一根红绳传过玉石尖。
    小柱红着脸,把布包放怀里。杨燕儿打趣大儿子,“小柱有没喜欢的哥儿,开春后,小柱都该十四了,是时候说哥儿了。”
    小柱涨红着脸,结结巴巴,“没,没,没……俺,俺听阿爹,阿么的。”
    “小花儿,拿着,这是南边的哥儿用的香粉,店掌柜说,哥儿用的特好。”贺老大又从包袱里掏出一个彩色小盒,递给贺小花,“店子里有老多颜色,俺不懂选这些,俺就看那些哥儿买什么,偷偷拉着店小二跟着买。”说完,见贺小花不接,连忙解释,“小花儿,这颜色好多哥儿买了,俺注意了老长时间。”
    杨燕儿一手抢过来,“小花才多大啊,哪懂这些。”回头看着自家小花低头,闷声不吭喝粥,白白嫩嫩的小脸,若是染上两片红晕……杨燕儿心里一动,“都是我不好,自己不弄这些香粉的,小花自然不会。小花别怕,等开春,阿么教你涂香粉。”
    贺小花心里哀嚎,可不可以不教啊。
    36
    36、第章 ...
    小四百日那天,断断续续下了几天的雪终于停了。一大早,天空露出原来的浅蓝,中午时金黄的太阳更露出半张脸。
    小柱小虎兄弟换上新衣,小柱是一身暗紫短装,小虎是一身淡蓝长衫。小虎穿着新衣在院子里转了几圈,四指弯曲,拇指微微竖起,装模作样地一扇一扇,“小花,二哥好不好看?”
    贺小花上下看看小虎,换上新衣的小虎看上去精神多了,而且小虎肤色偏浅,鼻梁高挺,眉目神采间还真有几分翩翩公子的气质。
    “小虎穿得真好看。”小柱羡慕地看着弟弟。
    小柱下地干活,肤色自然偏暗,人老实话不多,眼神沉实,小小年纪就像小老头般活着。小花看得摇头。
    “小花,”杨燕儿隔着帘子喊,“你阿爹出去了吗?”
    “出去了,阿么你休息一会,客人到了我喊阿么啊。”
    杨燕儿和贺小花一大早起床,把各式菜肴煮熟,莲子粥熬好,用小火煨着,莲心泡的茶水都用温水热着。就等中午客人来到,开宴席。
    最早上门的是沈么么。沈么么这回不像小花百日时,早早过来帮忙做菜,然后和杨燕儿说一阵话,而是等到宴席快开始时,领着装扮一新的杨丽上门。
    沈么么先把做好的一套小棉被,一只白兔布偶送给杨燕儿。杨燕儿笑着接过,又让小花把小四抱出来给沈么么瞧瞧。沈么么笑呵呵说了几句恭喜话,眼睛四下一转,看见正忙着搬桌椅的小柱,笑着说,“小柱开春都十四了吧。”
    “是啊,是十四了。”杨燕儿看看沈么么身边一身粉红碎花新衣,红着小脸低头的杨丽,心里有数。
    “小柱是贺家的长子呢,打后娶的哥儿就是贺家长夫郎,这哥儿得仔细挑选。别听那些媒人夫郎说得天花乱坠,这哥儿的性情是最重要的。讨个不如意的,害得家里不清静。”
    “嗯,沈么么说得是。”杨燕儿抱起小四,让沈么么和杨丽坐到堂屋去,“屋里暖和,等人齐了再出去。”
    沈么么见杨燕儿不接自己话,也不慌,“这床小棉被是我家小丽一针一线帮着做出来的,你瞧瞧,这针脚啊,还真不错。”
    杨燕儿顺着话,翻开小棉被,果然发现两种不同的针脚,一种密,一种略微稀疏。尽管不是沈么么说的不错,但十岁小哥儿能绣出这种水平也算是相当可以。杨燕儿看看自家小花,小花都六岁,过年后,要教他学着做针线活。杨燕儿心里盘算着,一样样数下来,开春后要做的事还真不少。
    沈么么又说,“我家小丽平日在家也不是娇惯着养,小哥儿该干的活计,做饭,洗衣,打扫家务,我是一样样手把手教着。日后到了别人家,就是别人家的夫郎,总不能嫁人后再学吧。燕儿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杨燕儿抿嘴笑了,“是这个理。”瞄瞄杨丽,样子不错,就是屁股扁了些。既是自己熟悉的沈么么家的哥儿,又是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性情也是知道的,温和孝顺。说到干活嘛,杨燕儿不由想起杨家一些小事,沈么么是不用下田干活,想来杨丽也没学过下田活。
    杨燕儿不由皱眉,家里有三个壮劳力,但下地干活的就只有两个,日后真要杨丽入门,万一地里活多起来,难道要太么么下地干活,儿夫郎旁边看着?
    沈么么见杨燕儿皱眉,心里一转便明白,想起来,他便替杨丽觉得委屈,手里捏紧了帕子,但话已经说到这里,难不成自己又收回去。
    杨燕儿心里念头转得快,杨丽是天赐的,天赐哥儿比赐福的好生养,娶过来面子也好看,而且,小花也是哥儿,但天天和鸡群打交道,等杨丽过门,这事就能交给他。还有小四,得有人照看着。这地里活计,等杨丽过门,还不是随自己拿捏。
    杨燕儿越想越觉得对,连带看杨丽也是越看越满意。倘若小柱没喜欢的哥儿,娶杨丽进门也不是不可以。
    “小丽是我看着长大的。性子也好,哪家娶了都是福气。但这日子相处,不是咱们这些阿么说了算,都得他们处过,觉得好才是。”
    “那是那是。”沈么么先吃了一惊,继而喜上眉梢。
    自己生的哥儿,一直偷偷注视贺家小柱。自己做阿么的哪有不知道。只是杨丽是天赐的,想找一户身份好,门第高,也很有可能。为什么非得选同是农户出身的贺家呢。为了这事,沈么么故意拖了好些年,但见哥儿依旧只盯着贺小柱,而贺家的日子也是过得安稳。沈么么心里只能认了,农家也就农家吧,贺老大年龄不大,贺小柱能干活,贺小虎上学堂念书,说不准日后是个有出色的,杨燕儿是个好相与的,贺家小花又是个勤快,有主意的。杨丽嫁过去,既不用担心太么么刁难,夫家哥儿难侍候,也不用担心日子难过。
    正因为心里想得好,所以才故意上门暗示。杨燕儿皱眉头时,沈么么已经觉得事情要黄了,没想到竟然还能成的。沈么么心里想,难得杨丽喜欢贺小柱这些年,就随他吧。
    沈么么回头看一眼杨丽,“小丽啊,出去看看你小柱哥还有什么没准备好的,过去搭把手。”
    “哪有什么要做的。来了就好好坐坐。”杨燕儿装模作样要拦,却只是嘴巴动动,连手都没伸出来。
    杨丽低着头,应了声,便跑出堂屋找小柱,帮忙递板凳,搬碗筷。杨丽一插手,贺小虎便没事可做,又见堂屋里么么在说话,进去不方便,只得跑去厨房看炉火。
    贺小花在一旁听完对话,心里惊骇,杨燕儿和沈么么三言两语间就把杨丽和贺小柱定下来。贺小花心里暗想,十岁的小孩子谈亲事,是不是太早了。见杨丽只低头不说话,又想杨丽和贺小柱平日碰见也就点点头,话都不多说一句。这两人能配到一起吗?
    贺小花心里替杨丽焦急,你到是说话啊,不说话就被人糊里糊涂送给人当夫郎。
    两个么么东家长,西家短,又因着快要做亲家,更加添两份热情。贺小花悄悄把白兔布偶塞给小四抱着,自己往屋外跑,拉过杨丽,躲到鸡舍那边,从堂屋往外看,正好看不见。
    沈么么眼尖,贺小花这边拉着杨丽跑开,那边他就说,“小花和小丽的感情好。日后他们相处定然简单。”
    杨燕儿笑笑,一下一下拍着小四后背,只是这笑容怎么看怎么像拿捏起架子。
    贺小花扯着杨丽到一旁,压低声音问,“你到是说话啊。你真不愿意直接说出来,别不说话。”
    “我,我,小花,我……”我愿意的。杨丽咬着唇,就是说不出来。他这副模样落在小花眼里就是有事不敢说,委屈藏心里。
    贺小花心想,算了,都是一块长大的,虽然平时没多说两句话,但这种事总不能不说清楚,误了自己,又误了自己大哥。“你要真不敢说,我代你向阿么说就是。不想就不想。有什么好怕的。”
    作者有话要说:周末要搬家,所以更新不定时,尽量更,要是赶不及,大家见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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