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这两个丘八说的话,你以为如何?”
    听到刘岩的提问,达达尼奥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随口说起了一桩故事,“老板,当年‘冠军侯’灭且末,有附近粟特人大型商队求救,冠军侯让粟特人拿千金当做劳军的犒赏,粟特人当时还有马步军千余,没有答应,想要挺上一阵子。几天后,冠军侯灭亡且末,大量溃兵和暴民,将粟特人的商队冲击得损失惨重,这时候,他们再向冠军侯求救,愿意出五千金!”
    “唔……”
    把玩一副手串,这是用螺蛳青的鱼石打造的,不贵,但刘岩很喜欢,盘了接近三十年,他十岁时就在盘,现在的鱼石看上去宛若玉一样。
    “西军……就算窘迫,但也不至于窘迫到这种程度。他们宁肯来扶持我,跟我合作,却也不愿意去叙利亚或者天方、天际?难不成,千里万里之外的广州,黄金白银、女人土地……要更好一些?”
    “西军各部,只是被欠了两三年的军饷罢了,两三年的军饷,随便一个将校,在河中省、叙利亚省抢一个豪商,就能补回来。哪怕是遍地山区的冠北省,山地放牧的牛羊,直接做成肉干,难道……不能卖去南苏州?”
    “我能想到的事情,西军不可能想不到。”
    刘岩闭目开始琢磨着问题,他之前以为对方是凯子,可是,凯子的底细都没有摸清楚,怎么知道是不是真的凯子?
    而且,自己老爹能够跟对方合作这么多年,没有点能耐,岂能让“大知谦”忌惮?
    他刘岩现在最大的资本是什么?
    年轻?
    不是。
    “南忠社”大龙头的三儿子?
    不是。
    是他攀上了王角这条大腿,尽管也是无意间的算计,但是抱上大腿就是抱上,旁人也好,王角也好,都会认账。
    正如现在,王角需要广州方面的人手,他刘岩就出马了,这就是江湖。
    处处人情世故,哪怕是状头郎,也没有免俗。
    “所有我身上的优势,全部剔除之后,剩下的独一无二的优势,就是我被看重的地方。”
    刘岩现在十分确定,对方不是看重他刘岩的隐忍、藏拙,而是他跟王角之间的一丝联系。
    现在还不深重,但如果“屡立奇功”“带资入股”,岂不是会越来越重要?
    合作,就是在不经意之间布局,一眼望去,十年之后的变化,或许已经在揣摩。
    “叼尼玛臭嗨!”
    骂了一声,刘岩眯着眼睛明白过来,这两个丘八,跟他演呢,演一出走投无路的莽夫大兵形象。
    可惜,谁说莽夫就是行事莽撞,心思粗大?
    炎汉樊哙,杀狗为业、生啖猪肉,是莽夫?
    贞观程知节,为人粗鄙,行事卑劣,是莽夫?
    “老板,可是有你了决定?”
    “去跟我老爸禀报,就说这两个丘八找我合作,事无巨细,全部交代。”
    “是。”
    等达达尼奥走了之后,刘岩这才冷笑一声,心中暗忖着,自己差点被利益迷昏了头,这要是跟西军合作了,他算什么?平等相待的一方?
    有些想法,刘岩没有跟达达尼奥透露,他怀疑,西军内部的诸多军官,可能是不太想中央核心区太平。
    因为按照正常的流程,明年后年,西军的指挥官都要开始轮换。
    帝国的战区,从来没有说一个高层将领在某个地区扎根十年以上的。
    可一旦发生了不可预测的事情,那就不好说。
    辖区的边境战争开始,而中央核心区又出现了动荡,那么很有可能兵部的命令,是延缓轮换……
    往深处去想,那就是有人所图甚大。
    刘岩越想越觉得后怕,谈合作,还是王角这样的靠谱,什么都是摆在明面上,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需要什么,他会跟你说;他能出什么样的价钱,他也会跟你讲清楚。
    超出这条线,中止谈判。
    不仅仅是他刘岩,就算是教育部、湖南省省府、岭南省的“靖难军”,都是如此。
    长期的信用,就是这样建立起来的。
    “第三军的军长……”
    刘岩嗤之以鼻,“我像是当兵的吗?”
    摸出了烟盒,抖了一根出来,只是叼着,却不曾点燃。
    想了想,刘岩直接叫上了保安,然后去谢宜生那里喝茶。
    谢宜生见到刘岩的时候,还有些纳闷:“刘生,现在这么威,还出来找我?”
    “嗳,谢老弟,我刘三郎一向是脏活累活不碰的,捞钱呢,我就最中意。救济粮我拿一成,王委员长同意的,到时候翻个三倍四倍五六倍,照样有人要。到时候大家二一添作五啦。”
    嚓。
    给谢宜生点了一支烟,烟很普通,是湖南的烟,而且很便宜,有钱人不太可能买这样的烟。
    见谢宜生眉头一挑,奇怪地看着手中的烟,刘岩这才道:“王委员长那里自己做的烟,我支援他,买了十包八包,慢慢抽。”
    “……”
    两人就这么抽着烟,谢宜生也是无所谓,反正他是王角的大舅哥,捞钱这种事情,他不用亲手做,他就是个摆设,可再怎么摆设,“广州厚生救济委员会”的主任一职,是他谢宜生。
    风光无限,谁羡慕也没用。
    哪怕是刘岩的亲爹刘知谦,也只能如此。
    “刘老板,你找我来……不会就是聊天吧?”
    “呐,大家自己人,我有一桩生意,一个人做我不敢,但是找你谢老弟合作呢,就很稳啦。”
    “……”
    “这次绝对不坑你。”
    “……”
    老子信你个鬼!
    上次把自己的“天仙妹妹”都输了,这回难不成让老子出去卖?!
    然而听刘岩自顾自在那里说了一通之后,谢宜生愣了一下。
    “谢老弟,你是王委员长的大舅子,怎么能跟咸鱼一样混吃等死呢?‘诗书传家’的门第,要有牌面的嘛……”
    “刘老板,你有话直说,我害怕。”
    “……”
    刘岩轻咳一声,然后眯着眼睛道,“现在行情这么好,你不如用‘广州厚生救济委员会’的壳子,办个通告,专门刊登哪里分派多少救济粮,这样……”
    “我不敢,谢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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