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啥?
    铜钱。
    可是帝国发行过这种铜钱吗?
    没有。
    那没事了。
    直接装瞎的卢瑟,眼睁睁地看着“安记粮油”的经理、店长、伙计们在那里往外撒铜钱。
    撒的时候门头鞭炮一万响,伴随着冲天炮啪啪啪啪,二踢脚就是给力。
    一地的红,一地的铜钱,一地的人。
    箩筐中哗啦啦作响,每一枚“开山斧”都有一行小字:值当开元通宝十文。
    一把又一把的铜钱往外撒,先是乞丐们一拥而上,紧接着就是附近的街坊邻居家小孩儿。
    再接着,几百个便装大兵也是涌了进去。
    因为又抬出来一箩筐。
    这要是不抢,不是白瞎了吗?
    至于说这钱到底是不是钱……
    嗐,整个寿州的州城,这年头还敢开粮油铺子的,不是本地人吹牛逼,是真没见过这样的。
    你手里有钱想买点不错的米面粮油,你能找着正经铺子?
    都是黑市,都是托关系找人。
    如今的寿州城内,各个片区都有本地的帮派做走私生意,糖烟酒、米面粮油、布匹柴火,只要是每天要用的,就有人接这个活儿。
    黑市的存在,大抵上就是如此,若是天下光明,又怎会让黑市做大呢?
    这一片黑暗之中,“安记”粮油便是星夜的明月,瞬间让周围的星光,都黯淡了许多。
    “安爷,您中秋吉祥。”
    “我听说……湘北高从诲,给了你票据?”
    “安爷,您受累,还请过目。”
    卢瑟赶紧从怀里摸出一只笔记本,然后打开来,将其中一张纸递了过去。
    这张纸普普通通,只是很寻常的印刷制品,上面印着些许字,其中就有:贞观三百零四年四月制,长沙粮票,面值二十五万斤。
    “二十五万斤,这也不多啊,还让你一个军长亲自来一趟?”
    穿着打扮宛若办公室二代的安重泰,一副吊儿郎当的口吻。
    经历了诸多事情,安重泰现在脑袋上的头发又留了起来, 三七分带油, 手指上六个戒指, 各色宝石都有。
    衣服很普通,上身对襟短衬衫,下身就一条大短裤, 都是亚麻的料子,并不贵, 穿着也没有丝绸舒服。
    他还踩着一双人字拖, 完全没有大老板、总司令的派头, 论谁见了,都是捧着金饭碗的二世祖。
    实际上安重泰现在扮演的角色, 正是少年时期的他。
    那时候,他便是个混账玩意儿。
    本色演出,让卢瑟诚惶诚恐。
    毕竟, 眼前的这位“安爷”, 可不仅仅是北军安司令的二公子, 还是江北“劳人党”革命区游击队总司令。
    论管理的人马, 说不定安重泰还在他爹之上。
    “你这二十五万斤粮食,想怎么要, 什么时候要啊?”
    “还请安爷指点。”
    “根据上级领导的指示,我们也发扬了‘自力更生’的精神,粮食呢, 还是有的。除了江北,山区也有不少。大米白面棒子面, 红薯土豆大南瓜,这些, 都可以吃。还有各色咸菜,各种咸鱼咸鸡, 你也不能光吃主食啊。对不对?”
    “对……”
    卢瑟整个人都激动了,主食?!
    主食团长连长以下就得琢磨着如何将就。
    哪儿有主食啊。
    淮水断流那阵子,是真的颗粒无收。
    秋收仅有的一些粮田,还遇上了大风大暴雨,倒伏的稻谷三五天就发芽了。
    这种倒霉事情连起来,谁还敢吃大米饭?
    都是各色粉面将就着。
    否则,他一个军长, 能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擅离职守,前往京城讨饭?
    幸亏寿州离东京不远,幸亏第三十一军还有那么几辆破车。
    “我现在给你二十五万斤粮食, 你能留得住吗?”
    “还请安爷指点……”
    “三十三军、三十军,可就在你隔壁。你拉二十五万斤粮食回来,两家问你借粮,你借还是不借?”
    “啊这……”
    “这样吧。”
    安重泰一脸淡然,“你们呢,就以连为单位,找个地方当食堂,我派人过去开个食堂。凭饭票打饭,你看如何?”
    “安爷,会不会让你难做?”
    “我难做什么呀,又不是我缺粮。”
    “是、是……”
    卢瑟连连点头,江淮省的状况,现在就是这样,谁有粮,谁就是娘。
    朝廷早他妈指望不住了,省府大老爷魏弥,居然直接装死,说什么地方官员不便插手军方事务。
    话是真的动听,可想要收省内驻军为己用的时候,怎么不说不便插手?
    “那什么……安爷,那买卖……”
    “噢,你说是军火啊。”
    安重泰点了点头,“你们有多少货,都拿出来吧。愿意组个物流队呢,我再给你一笔物流运输劳务费。”
    “组!组!不瞒安爷您说,我早就有这个想法了。您看,这兵部的通关证、通行证,那都是去年的,有效期一年。还有这个剿匪特别通行证,也是去年的,有效期两年。只要我部不出江淮省,哪儿都能去。”
    “那行,约个时间,明天我派人过去看看货。交接呢,随时都可以。”
    说罢,安重泰从兜里掏出一只银制的烟盒,打开之后,发了一支烟过去,“以后生意多得是,一回生二回熟。”
    咬着烟的安重泰说着囫囵的声音,然后招了招手,就见两个人提着食盒过来:“中秋节,一点月饼,拿回去给家里孩子老人啊,都分了。”
    “谢安爷,谢安爷……”
    一接手,卢瑟差点食盒掉地上砸脚上,那份量……起码是坚若磐石的五仁月饼才能如此!
    感觉到份量之后,卢瑟整个人都飘了,他心中想好了,这盒子里头,少说也是有好几块月饼的。
    一块月饼要是二两,就让人捎带两块月饼给河东的老爹,老爹的年纪也大了,现在还要出来做参谋当顾问,不就是为了找俩钱花么。
    两块月饼,怎么地也够开销一阵子的了。
    听说河东老家的物价,还没有东京这里那么离谱,但万一呢?
    外头又响了一串“一万响”,人群又是热闹起来,卢瑟见状,到门口笑着吆喝起来:“弟兄们,还不谢安爷打赏?!”
    “谢安爷打赏!!”
    “谢安爷打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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