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光兄,长沙贼逆必定就范。如今他们势大,一旦春暖花开,四面围攻、腹背受敌,岂有不败之理!”
    岭南代表是冯复侄子冯大音,他年纪不大,可见多识广,又是在武汉读的大学,还拿到了管理学博士学位,在武汉的同学极多。
    张灞跟他算是校友,只是要高几届。
    面对冯大音的喜悦,张灞直接泼了冷水,双手交叠在身前,坐在椅子中平静道:“不要高兴得太早,如果靠嘴说就能吓住‘劳人党’,也不至于短短几年做大到这种地步。”
    说到底,还是当初不够重视湖南农村的革命活动,以至于发现苗头不对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
    其中的助燃剂,又恰好是冯复搞出来的“靖难”。
    动荡至今,遗祸无穷。。
    至于“明达惨案”,张灞懒得去寻找底细,死多少人都是小事,要看结果如何。
    总体而言,现在的结果,还是有利的。
    整个江淮省、江西省、河南省、山东省西南、湖北省东北以及湖南部分地区,四年非正常死亡人口五百万起步,往高了算可能一千万都有。
    只是通过不断地压缩人口流动,形成了感知差别,要还是农业时代的条件,会出现千里无人烟的“盛况”。
    对张灞而言,这真是美妙的景象。
    昆仑洲的动物迁徙,总也是会伴随着大量的血腥,人,不过是高级一点的动物。
    当然,仅限下等人。
    “难道南海小儿不怕轰炸?!”
    冯大音脸色相当难看。
    “你知不知道零二年开始,他每个月都在遭受刺杀?郭威他们加起来遭受的刺杀,都没有他多。”
    “……”
    “想杀他的人太多了,你说呢,闭环兄?”
    张灞扭头看向一人,那人便是钱镠之子钱传球,他有官职在身,是明州州财政局的副局长,事实上的明州财神爷。
    毕竟他爸爸是钱镠, “东海征税船团”带来的财政福利, 不是普通一把手局长可以抗衡的。
    此次谈判, 钱传球算得上临危受命,因为钱镠这阵子精力不济,很多事情都积压了, 而钱元璙留守东京,总不能虚空指挥。
    再者, 最近钱家内部在查内鬼, 钱传球非常的不安, 来此谈判,其实也顶着极大的压力。
    “是啊, 太多了。”
    钱传球叹气说话,想杀王角的人,何止是多, 会稽钱氏内部就组织了几次行动, 只不过是, 瞒着钱镠干的。
    失败之后, 钱镠还秘密处决了几个胆大妄为的子侄。
    钱家有几次开丧,说是暴毙, 其实就是被钱镠下令毒死的。
    “不要太低估王角,他不是能轻易被吓到的。”
    “那……岂不是还会让他继续在岭南嚣张?”
    “这是还债……”
    张灞看着冯大音,“当初‘靖难军’有多痛快, 现在就有多痛苦。打开天窗说亮话,这次‘四方会谈’, 能够保住‘南海四大家族’的底子,就算不错了。现在是十月, 想要在长江作战而不出现低温减员,起码也要拖到正月结束。”
    “三个月。”
    张灞竖起三根手指, “就算江东、湖北同时出兵,能打到长沙吗?以‘劳人党’武装力量展现出来的素质,节节抵抗也能把地面部队拖死。一旦战线拉长,又或者分兵太多,必然会被分割包围。牛大双在赣东北只用了两万人不到,就敢跟五六万人马周旋,而且一直占上风。”
    “很多事情, 不是说想做就能做到的。”
    对此张灞其实非常的担忧,距离上一次大战,实在是太久远了,武汉的武装力量, 一直以来的对手,都是各种土著或者极为落后的帝国部队。
    一百五十年过去了,时代变了,就算有先进装备,那又如何呢?
    他不怕“狮驼岭”那种小家子气的革命者,“狮驼岭”能收买的人口,还不如一个武昌县。
    但是,“劳人党”不同,大大的不同。
    祖先遗书中描绘的未来,就像是活灵活现一般,然后“啪”的一下,突然在湖南江西炸开。
    张灞是带着敬畏的,尤其是对祖先的预言,预言一场席卷神州的革命,必然出现。
    严防死守、分化阶层,这些武汉国民议会一直在做,但张氏更深刻也更坚决。
    世人很尊敬张子,但没有张子之后来得敬畏。
    也正是因为敬畏,才越发地想要消灭祖先的追随者。
    倘若张子复活,张灞觉得自己或许会第一时间欺师灭祖,而且毫不犹豫、无比坚决。
    “劳人党”的生命力太顽强,这让张灞想到了一句话:先进的生产力。
    “呵……”
    吐了口气,张灞心中暗忖:这世上哪有什么先进就该存在的现实,如果存在,不过是毁灭它的力量还不够强。
    只是,张灞无法准确地估算“劳人党”的全面实力,如果只有现在展现出来的力量,是不是十倍二十倍就能镇压了呢?
    如果不够,被“劳人党”挺过去,只怕又是新的高度,到那时候,就彻底晚了。
    强烈的危机感让张灞不想继续逗留在这里,他想要尽快回到武汉,然后尽最大的力量备战。
    威力更强的武器装备要用上了,但这是饮鸩止渴,一旦开了头,技术的革新,就不可避免。
    一切的源头,又回到了发展极限上。
    钱镠的方法是对的,清理掉多余的人口,饲养十几亿底层牲畜,也就有了多余的饲料。
    本该如此的,可惜,现在麻烦了。
    “四方会谈”第一轮谈判第二次会议上,在第一次会议还有些暴躁的牛大双,却气定神闲起来,反而之前儒雅温和的萧愿,变得言辞激烈。
    看到这种变化,张灞知道这次会议结束,应该就会拿到一张不值一钱的协议,岭南省的大部分地区,都可以出让。
    这不是成功,而是失败。
    很显然,“劳人党”内部一定发生了什么,让萧愿和牛大双,变得更加坚决。
    那种眼神,大抵上,便是令人敬佩的视死如归。
    虽然此刻萧愿、牛大双并不会死,但显然,他们已经有了这样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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