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都已经离开疗养院的程光宇明显是没搞懂徐显是什么意思:“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徐显顿了顿:“真机模拟的飞行画面不仅仅要在航空公司之间传播,我还面向全社会。你不是说只要我同意参加真机模拟就能收获巨大的名声吗?”
    “你刚才好像对名声什么的不是很感兴趣啊?”程光宇奇怪道。
    他活了这么多年,还是能看得出来一个人内心的真实想法的。徐显刚才跟他谈话中的的确确是透露出对什么名声之类的东西没有兴趣,而非惺惺作态。怎么一转眼好像变了?
    “我现在感兴趣了!”徐显淡淡道:“你们既然想要捧我,那何不顺水推舟来票大的?”
    电话那头的程光宇啧啧嘴:“原来你都知道?”
    “这是什么很难想到的东西吗?”徐显讶异道:“我没时间让你们慢慢运营,要来就直接来场大的。”
    如今国内民航经历了接近二十年的繁荣时期,可是象征这这段繁荣时期的徐清和韩起都已经要退出历史舞台了。
    徐清自不必说,现在已经不是他想不想退的问题了,而是他的身体不允许。徐清旧疾复发在局方高层是有消息的。
    而韩起的情况比徐清稍好一点,现在偶尔还飞一飞。不过,韩起隐退的心思已经是不加掩饰了,而且鲲龙航空近些年来依仗韩起的名声疯狂扩张,有时候手段着实狠辣了些,完完全全就是资本家的丑恶嘴脸。鲲龙航空的种种行径韩起很是看不惯,奈何现在鲲龙航空的董事长的父亲对韩起有大恩,他也只能捏着鼻子忍了。
    不过,忍了这么多年,没有换来鲲龙航空有所收敛,却是变本加厉,说实话,韩起已经有些心力交瘁了。从飞行中退出,孑然一身的想法如今已经愈发明显,韩起隐退的时间已经是可以预见了。
    在这个环境下,不管是从官方还是从整个民航圈子里都需要一个新的人来引领民航的大潮。显然,徐显是一个不错的人选。
    在昆阳河迫降事件中,徐显的名字已经受到局方的关注了,而且当时的调查组组长对徐显的评价极高,尤其是徐显误差不到半米的精准接地实在给予了所有民航人以巨大的震惊。
    可是在昆阳河迫降事件中,也确实存在一些争议点,所以谨慎考虑,局方都采取的观望态度。局方想要看看徐显到底只是昙花一现,还是真有能顶起民航后二十年的实力。
    结果,也没等多久,星游6333事件就出现了。相比于昆阳河迫降事件的复杂性,星游6333的危险品泄露事件就相对简单一些了,是一个完完全全可以宣传的案例。
    所以,局方才想让徐显进行超低空拉平模拟,并在各航空公司推广,以求让徐显现在圈内将名声铺展开来。
    这种步步为营的办法算是相对稳妥的,现在的人也不是傻子,那种一上来就铺天盖地的宣传,如此行为捧人的意味太重,容易让民众产生逆反心理。所以,先搞定民航圈子的基本盘,再慢慢推往圈外,才是最优的办法。
    然而,徐显已经等不及了。这种稳扎稳打的办法虽然不会出现什么篓子,可是速度太慢,他想要自己的名字以最快的速度传播出去,最终也能让连山雪听到。
    即便不知道徐显为什么会有这么突兀的改变,可是从徐显的语气中,程光宇感觉徐显并非是在开玩笑。
    “你可要想好了!要是你想这么快暴露在公众面前,那就需要接受无数的质疑和诘难,你确定要这么急?”程光宇担心道。
    所谓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当徐显的名字开始为世人所熟知之后,便要承受许许多多的人的审视,要是有什么瑕疵,那也会被无限放大。这等压力有些人是承受不住的。
    徐显没有任何犹豫:“我知道,反正是要走的路,不过是提前了而已。”
    感受到徐显的坚定,程光宇不再劝他了,而是沉默了一下,说道:“这事重大,我要回局里商量一下,要是有什么消息,我会在第一时间里联系你的。”
    民航圈子里的事情局方还是可以控制得住的,可要是涉及到圈外,有些东西就不好说了。徐显这么一说,明显就是想直接搞出圈。这要是弄得好,那肯定是一飞冲天,要是出了问题了,真就是一副好牌打得稀烂了,所以局方那边肯定要好好合计一下的,甚至说同不同意徐显的想法就说不好。
    程光宇是体制内的人,他深知不到万不得已,官方是不愿意冒险的,这是有很多因素集合影响产生的现实情况,不会因为徐显有所改变。所以程光宇觉得总局那边否定徐显的提议的可能性是存在的,而且并不低。
    当然,这些话他肯定是不能说的。
    “那程司长麻烦你了。”
    程光宇不在意道:“没事,各取所需而已。”
    ......
    商都机场,公务机楼登机口。
    连山雪倚着栏杆,呆呆地望着停机坪的方向,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连山雪的眼睛在正常情况下已经不会有疼痛的不适感了,只是看东西依旧只能看个轮廓。依据医生的说法,消除眼睛的不适感已经是他们能做到的极限了,再想让连山雪恢复视力已然超出他们的能力水平了,只能寄希望于国外的医院了。
    “连山小姐,手续都已经办好了,随时可以出发。”一个扎着马尾看上去极为爽利的年轻女子上前跟连山雪说道。
    这名女子是温静姝派过来跟着连山雪的。连山雪几乎看不见东西,生活上极为不方便,有一个人帮忙照顾肯定是要好一些的。
    连山雪轻轻嗯了一声,旋即耳朵微微一动,身子后转,她似乎听到了一阵脚步声。
    果然,杨宁缓步而来,临到连山雪近前停下:“连山小姐,国外的一切事宜都已经安排好了,若是你有什么额外需要,尽管可以跟陈兰说,她会尽可能满足你的。”
    陈兰就是这次温静姝派着跟连山雪一起出国的年轻女子,刚给连山雪办好了所有手续。
    连山雪隐隐约约是可以看到杨宁的位置的,而且她能分辨出杨宁的声音:“替我谢谢温小姐。”
    “不用。你应该知道的,我家小姐比任何人都希望你的眼睛能治好!”杨宁淡淡道,显得有些冷漠。
    对于徐显这样的人,要是连山雪眼睛一直治不好,不管是出于哪种情感,他都能一辈子放在心上。要是这般,那么连山雪就会始终在徐显心里占据一席之地,这是温静姝无法忍受的。
    她宁愿连山雪治好眼睛后,真真正正地和她较量一番,哪怕是输了也好。
    杨宁忽地话锋一转:“你确定徐显不会找你?”
    连山雪眼睛缓缓闭上:“不会的!他会信守自己的承诺的。”
    之前徐清夫妇要过来滇云,徐显怕黄瑛一个人招待不过来,所以求了会做菜的连山雪帮忙。当时徐显感觉自己着实有些麻烦连山雪了,就说以后连山雪有什么事,他一样可以帮忙的。还在连山雪的笔记本上写了自己的承诺,并签了自己名字。
    而连山雪给徐显的留言就是写在那张纸的背面,徐显只要看到就一定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原本只是一个玩笑之言,没想到竟是以这种方式兑现了,只得感叹一声造化弄人。
    “这样啊!”杨宁没来由地有些失望。
    听出杨宁语气中的异样情绪,连山雪笑了一下:“你似乎对这个结果不是很满意?”
    “无定无安,徐显的事永远在扰乱小姐心绪,并非什么值得高兴的事。要是徐显跟你一起去了国外,小姐能因此断了念想,那也不失为一件痛快事。”
    任何关于徐显的事情都会让温静姝患得患失。杨宁不是反对徐显跟温静姝在一起,只是他们俩儿的事情一直迟迟定不下来。不管是在一起,还是分开,总归是要有个结果才行,这样也不至于温静姝总是来来回回受到折磨。
    徐显跟温静姝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这么几年下来,兜兜转转到现在竟然还没有确定关系,实在是恼人得紧,至少在杨宁看来是这样的。
    “要让你家小姐真正断了念想,怕是要等我回来了。”连山雪笑道。
    杨宁脸色逐渐沉下来:“原来你还要回来?”
    “等我眼睛治好,我自然会回来寻徐显。”
    “如果眼睛治好呢?”
    连山雪娇躯微震:“那还不如不见,就让我永远地留在他的心里吧!”
    ......
    仁心医院附近某酒店,陆心宇和曹进文便是落榻于此,这次要跟温静姝请示的事情太多,一天办不完,所以特意在附近酒店开了两间房。
    此时,陆心宇和曹进文在酒店茶室阳台位置的地方喝茶,可两人的茶水却都是满的,看得出来,他们实际上没有喝。
    两个人仿佛心有忧虑,都是目中无神,就一具行尸走肉般,相顾无言。
    或许是稍微能消化一些了,陆心宇的指尖敲在桌面上发出一阵阵规律的响动。
    “老曹,你说会不会咱们两个都听错了啊!”陆心宇很是纠结道:“没道理啊!”
    曹进文将已经有些凉下去的茶水一饮而尽:“陆总,你这是骗自己吧,没啥意思的!”
    “那徐显跟咱们董事长有婚约就有意思了?我tm宁愿我耳朵出问题了。”陆心宇的情绪过于激动,说话的时候都是脸红脖子粗的。
    他如何不激动?他跟徐显还有徐显的师父秦宗阳都不是什么好关系啊,要是被秋后算账了,他岂不是死路一条?
    “不对,你不是说徐显跟咱们董事长有关系你就把脑袋摘下来给我当球踢吗?”陆心宇眼睛一瞪:“来,摘下来给我踢踢,我现在正好脚痒。”
    “陆总,别激动,别激动,气坏了身子可不好。”曹进文自知理亏,立马是赔笑起来:“陆总,这事儿真不能怪我啊。你说谁能想到徐显跟咱们董事长有婚约啊!我感觉就是徐显那小子隐藏得太深,有董事长这么个靠山还扮猪吃老虎,着实有些可恶。”
    “我现在也不管是什么原因,谁最可恶,我就想知道现在我该怎么办?”陆心宇不停地敲着桌面:“就徐显这背景,我还能在公司混得下去?”
    一想到刚才徐显质问温静姝的场景,陆心宇就觉得脊背发凉。似乎在二者关系中,徐显还占据了更主动的位置,这就很尴尬了。
    “陆总,你这就是多虑了。”相比于陆心宇急得团团转,曹进文显得就心安多了。他跟徐显以及秦宗阳不说关系多好,至少没啥仇怨,所以并不怎么害怕,因而可以以相对正常的心态来思考这个问题。
    “陆总,说句不好听的,徐显来公司也有段时间了,你跟徐显或者秦宗阳之间接触可不是一天两天了,他要是真要报复你,何必要等到今天?”
    陆心宇本来就心思敏捷,瞬间就想明白了:“你是说我算是逃过一劫了?”
    “徐显到现在还没有动你,不是他因为某些原因不愿意动用董事长的关系,就是他根本就没把你放在心上,亦或者,徐显真就是天底下一等一的圣人,这就是以德报怨,不过我还是感觉前面两个可能性大一些。”说着,曹进文感觉自己可能说得有些赤裸裸了,便是还找补一下:“陆总,我说他没把你放心上也只是猜测而已,可能做不得数的。”
    “没事,没事!”或许真是因为刚才所见的情景过于震撼人了,现在的陆心宇变得极是好说话:“我一直就没把徐显那小子放在眼里,可实际上真有可能是反过来的。我对他多方刁难,估计在他眼里就像一个上蹿下跳的小丑吧。”
    “这也不一定。”曹进文叹道:“至少秦宗阳那家伙之前是恨不得弄死你的。”
    陆心宇一个哆嗦:“算了,算了,和气生财,咱们惹不起还躲不起?以后绕着他们师徒俩走不就行了?你说秦宗阳那家伙运气怎么能这么好,逮着这么一个徒弟,就指着这个徒弟翻身了啊!你说我咋没遇到呢?”
    “你不是嫌麻烦不收徒弟吗?”曹进文吐槽道。
    “行了,行了!”陆心宇很是不爽地打断了曹进文的话:“唉,跟秦宗阳斗了这么久,现在才知道原来结果早已经注定了。”
    “也不一定。”
    “嗯?”陆心宇颇为意外:“难不成我还能压着秦宗阳当上飞行部总经理?就算秦宗阳现在职务都被免除了,可是要是集团总部下文了,他随时可以恢复过来,甚至更进一步。”
    “陆总,说句不好听的。要是徐显真的想帮他师父上位,那怎么可能就是一个小小的飞行部总经理的位置?你是不是太小看咱们董事长了?”曹进文道:“以后该怎么争就怎么争,只是不要过多针对秦宗阳就行。我感觉秦宗阳将来会接替的是公司的运行副总裁位置。”
    “对哟!”陆心宇闻言甚是喜悦,曹进文的话也不是毫无道理,那就是说自己也不是一点儿希望没有了。
    “说真的,那天警察来公司你没有供出秦宗阳,真的是明智之举啊!要是当时你把秦宗阳给卖了,你估计要挨收拾了。”曹进文道:“话说,那天陆总你咋就良心发现了?”
    一提到这事儿,陆心宇也是心有余悸:“什么良心发现!换作是我,我八成也要把那个什么总经理打一顿。拿这种事去搞秦宗阳实在是下作了些。”
    “那不还是良心发现吗?”曹进文撇撇嘴:“不管是什么原因,那天你没把秦宗阳供出来的确也是把自己给救了。”
    “你这说得我汗都出来了。”要是徐显知道陆心宇在暴力事件上捅了秦宗阳一刀,那性质就不一样了,十成十要收拾自己的。
    想及此处,陆心宇不由松口气:“还好,还好,差点儿酿成大祸。”
    正当陆心宇暗自庆幸之时,他放桌子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公司的?”曹进文瞄了下来电显示,好像是星游航空本部的座机号,只是他不能分辨是哪个部门的。
    “好像是。”陆心宇放下准备喝的茶杯,接了电话:“什么事?”
    “陆总,保险公司那边同意理赔了。”电话那边是陆心宇的助手的声音。
    “啊?同意了啊,这么快吗?这不是好事吗?”陆心宇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刚接电话的时候,还稍稍紧张了下,结果是一个好消息,倒是还有些意外之喜。
    由于这份飞机安全险保单涉及的理赔金额非常巨大,陆心宇都已经做好跟保险公司长期斗争的准备,毕竟在赔付大额保单上,保险公司向来不是很积极,扯皮什么的都是很正常的。
    保险理赔的事情搞完了,陆心宇心情顿时有些不错,很是得意地抿了一口茶水。
    “这件事确实是好事,可是陆总,还有一件......”
    “还有一件好事?”好家伙还双喜临门了?
    助手那边一时拿不准:“陆总,我也不晓得算是好事,还是坏事。”
    “什么意思啊?”陆心宇眉毛一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刚刚保险公司的代表特意过来了,宣布了两个消息。一是通知我们星游6333的理赔审核已经通过,还有一个就是......他们要终止与我们的保险合同。”
    “终止合同?”陆心宇一愣:“那他们要赔很多违约金啊!”
    助手无奈道:“保险公司的代表说了,再不终止他们要赔得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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