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夫恍然大悟:“在里头有人啊,那倒好办,只要不上前线,等瞿将军大胜,活着的人啊总能分一杯羹。”
    “瞿将军很厉害吗?”
    “那是,这几年瞿将军征南闯北,替我燕晗收复了不少失地,这天下哪个不知道瞿将军是用兵奇才,聪明绝顶啊!更何况瞿将军还有个阮军师作伴,简直所向披靡,战无不胜!”
    也不知道是不是车夫都健谈,这一路,楚凤宸听着车夫讲瞿放的英雄事迹,不知不觉居然已经到晌午,瞿放的军营就在眼前。车夫原路返回,她却被拦在了军营之外,好在她早就准备了印章,总算没被当细作捆起来。
    “您、您稍等……”
    守门的士兵看完她的印章吓得两腿都发抖,哆哆嗦嗦朝里头跑去。不一会儿,一个身材瘦小的身影来到门口,打发了几个轮哨的将士,朝着站在营地外的楚凤宸深深行了个礼道:“阮语叩见陛下,瞿将军在操练兵马,故而阮语来迎,还望陛下莫要见怪。”
    那声音轻柔,与周围的将士完全不同。楚凤宸听在耳中一愣,等那个瘦小的身影直起身子露出脸庞,她终于呆住——女的?
    的确是个女的。坐在军营的帐中,楚凤宸仔细地把她看了一遍,终于确定了。虽然她的打扮相较于其他女子更加利索,可是却不像她女扮男装一般藏匿女儿气。她没有隐藏自己的性别,束发的发带绣着几抹小荷,耳上还依稀留有带过耳坠的小孔,眼角眉梢女儿家的柔态更是无从藏匿。一个女儿家,居然在军营?这军中法规何在?
    “陛下?”阮语轻轻唤了一声。
    楚凤宸终于回过神来,抿了一口茶干笑道:“阮姑娘是何人家眷么?朕第一次知道原来军营里面不止男子。不小心看呆了。”
    阮语敛眉一笑,忽然在她面前跪了下来,轻声道:“阮语并非家眷,而是这军中无名无分之人。今日听闻陛下来,其实……其实民女是故意没有告知瞿将军。”
    “为什么?”
    阮语皱起了眉头,似乎纠结了许多,好久才开口道:“民女自小心比天高,觉得女儿未必不如男,只因为不想嫁做人妇平淡一生,两年前偷偷女扮男装混入军营……后来,在战场上民女为瞿将军献了几计,得了将士们谬赞,成了将军帐中出谋之人。后来不慎身份败露……好在,兄弟们敬我女子入军,便把这事偷偷蛮了下来。可是,民女也知道,此事终究并非良久之计。今日听闻陛下降临,民女特来请罪,是杀是罚,民女甘愿受罚。”
    原来,车夫敬仰万分的瞿放左右手阮军师,居然是她。
    “民女尚在闺中之时就听闻陛下十岁登基,年幼之时对国事就已经见解独到,不拘一格,故而今日斗胆向陛下坦诚。”
    楚凤宸沉默。
    那阮语阮军师眼睛里渐渐有了湿润的气息,却越发明亮,嘴唇紧紧抿成了一线,就像是山野中灵动的驯鹿一般。
    辰皇陛下陷入了深思。女扮男装,混入军营,献计成军师,赢得上下心。这阮军师于情于理其实她都不该责罚,若是真罚了,恐怕瞿放手下将士会有怨言,只不过……她微微笑了笑,又端起茶抿了一口,学着她轻柔的样子道:“巾帼不让须眉,朕十分欣赏你的豪情壮志。”
    阮语眼中眸光一闪,瞬间消散。
    楚凤宸慢条斯理道:“不过,国有国法,军中纪律若破了,瞿放恐怕也无法服众。”
    阮语道:“陛下的意思是……”
    “来人。”楚凤宸温和地笑了,“送阮军师出去,领八十杖。”
    “陛下!”
    八十棍,足够把一个男儿打残。至于女子,恐怕小命都未必保得住。阮语终于慌乱起来,茫然看了看周围。陪她一起来的两个先锋前卫面面相觑,最终怀着歉意的目光上前,一左一右擒住了阮语的肩膀。他们的目光却仍旧落在楚凤宸身上,似乎是想为阮语祈求宽恕。
    楚凤宸先一步开口,学着裴毓那禽兽的口吻,语重心长道:“朕谢过阮军师为朕的天下出谋划策,也敬佩欣赏军师敢与男儿一较高下之雄心,可是……”她叹息,目光悲痛,“军师,诸葛亮当年斩马谡,朕今日终究徇了私心,不杀,已经是极限了。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国难国,家难家啊……”
    两个先锋前卫的面色渐渐凝重起来,最终却没有再开口。
    阮语瞪大了眼睛,她茫然看了一眼身旁将士,似乎有些不甘,最终张了张口,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楚凤宸投去一个不舍的眼色,苦涩道:“去吧。”
    “是。”前卫领命,押着阮语就要出帐。
    “陛下,民女知错了……陛下——”帐外,阮语终于惊惶地疾呼出声,俨然带了哭腔。
    楚凤宸低头掩去眼眸中一闪而过的揶揄,有些幸灾乐祸。这军中都是阮语的亲信,下棍自然要比寻常轻许多,她肯定不会死,但是伤是一定伤着了的。谁让阮语有无数方法不选,偏偏选了最自作聪明的方法?
    斗不过裴毓,玩不过沈卿之,拗不过顾璟,她堂堂皇帝还拿不下一个民女?
    楚凤宸生平最恨的就是被人下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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