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璟微微往后缩了缩,显然不乐意靠得如此之近。
    楚凤宸啪地一记拍在他的肩头,朝着裴毓微笑道:“顾爱卿刚正之名早就远播,普天之下都知道司律府威名,足以当这驸马都尉,不知摄政王可还满意?”
    殿上气氛越发诡异,每个朝臣的目光都在裴毓与顾璟之间徘徊,颤颤巍巍喘着气——所有人都知道,先帝英年早逝,只留下十岁稚子登基为帝,在他弥留之际为了防止有人心怀不轨改朝换代,特地设了两个辅政大臣一个摄政王以权衡整个朝野,这五年来,裴毓与沈卿之明争暗斗,相对来讲顾璟是摄政大臣中最为弱势的一个。可当摄政大臣同时成了驸马都尉……这一切平衡就再也难以控制,不管顾璟是否有这野心,整个朝野势力势必将重新划分!
    无形的压力在殿上充斥着。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自己会屏气憋死在殿上的时候,殿左那一抹暗紫的身影却闪了闪,轻步到了议事殿中央。
    他手里拿着一本奏折,眼里噙着一抹难以言喻的光,一步一步来到当朝天子的身旁,微微抬手,把当朝天子的手从顾璟的肩上扶了下来轻轻反转,又从袖下掏出一本奏折放到了天子的手心。这整个过程流畅无比,以至于所有的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就已经又退后一步,俯身行礼,一派恭敬谦卑温文尔雅的模样。
    明明是天大的逾矩,却没有人敢相信自己眼里看到的。
    楚凤宸也愣愣看着自己手上的奏折,不敢相信裴毓当堂做的事情。
    一室寂静。
    死寂的殿上最先响起的是裴毓低沉的笑声,他轻道:“陛下若要册封驸马都尉,臣自然不会反对,不过臣奉先皇之命代为摄政,希望陛下能够答应臣两件事情。”
    “……请讲。”
    “皇亲摄政微妙,顾璟何时成为驸马都尉,何时撤去辅政大臣一职。”
    “朕答应。”反正还有一年多的时间,而且就算顾璟当驸马都尉后不能立刻摄政,还有沈卿之这个大奸臣撑着呢!
    裴毓目光一变,声音越发柔和。他说:“臣想要陛下答应的第二件事,是陛下陛下先立妃。陛下与公主虽是一胞同生,只是陛下终究是家中长子,臣希望公主出嫁之前,陛下能有妃嫔。”
    “……”
    “陛下能答应微臣么?”裴毓轻声道。
    “朕答应你!”楚凤宸咬牙道,破罐子终于还是砸了出去。他不过是想阻拦婚事,延后和宁公主出嫁的时日,那又如何?不就是立几个妃嫔吗?她明天就去把后宫全塞满了!
    “陛下英明。”
    …………
    深夜,正晖宫中灯未眠,所有的宫人和宫婢都被赶到了外殿,帝寝中只有当今圣上一人在“清净”。确切地说,只有当今圣上一个人在找茬。
    “气死朕了……气死朕了……”
    宸皇陛下已经彻底地甩开了束胸,扯下发冠,让垂顺如瀑布的发丝落到腰际,站在镜子前想要把镜子盯穿一个洞来——她不丑,虽然没有到倾国倾城的地步,可是帝王家血脉自有一股天然气势,更何况一代一代选漂亮的妃嫔生好看的子嗣,明明……明明其实还过得去呀,为什么沦落到这地步?
    “宸儿?”瑾太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楚凤宸顿时泄了气,恶狠狠坐到了龙榻上。
    瑾太妃明眸在帝寝中转了转,捂着嘴轻笑出声:“听说今日早朝你强抢民男逼婚了?”
    “嗯。”
    “听说,在早朝后顾璟送了一份罪己状来?”
    “……嗯。”那封信函现在还搁在桌上,正是她喷火的源头!
    “罪己状说什么?”
    楚凤宸干笑,用目光示意瑾太妃自己动手。顾璟,这个木头疙瘩冰山渣滓,他不愿意就算了,居然在她当庭宣布后赶制了整整十张纸的悲怆陈述,列举了自己品格何其恶劣,爱好何其诡异,手段何其残忍,家世何其凄苦,总而言之就是不娶!
    瑾太妃草草看完,不屑一笑:“你管那么多干嘛?”
    楚凤宸冷冷笑了,示意瑾太妃看第二封。
    第二封足足有二十页纸,是在下朝后两个时辰送御书房的。上头一改之前罪己状的可怜巴巴落寞口吻,以出师表之沉痛悲悯大刺刺地写抒发先帝之遗嘱,还有他报效国家之信念不改,临到末了信誓旦旦说一定会明律法,匡扶燕晗江山社稷。总而言之:老子不干。
    “慷慨陈词。朕差点就跪了。”楚凤宸咬牙总结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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