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这等非常时刻,要靠妻子操持府内府外的一些杂事的话,他根本就不会让她参与到这件事里头。
    “世子爷?”感觉到相公似乎对她的态度不满,涂苏氏小心翼翼的喊。
    “你无须担心,你只要看管王府,照顾好孩子就是!”涂清深吸口气,语气轻描淡写,眼中却满是狠厉:“我不会让庆元帝有精力来找漠北的麻烦的。”
    漠北,槐洲算是大燕对琉璃草原的门户之地,现在,景喻失踪,庆元帝新派来的槐洲总兵还未到任,如果他大开边门,引琉璃兵入境的话,呵……
    说实话,自从涂清成人之后,他就一直在反和不反之间犹豫着,靖北王府的未来,要么自己翻身做主,要么被人打翻在地,这一点,他看的比老爹清楚。
    本来,他私通琉璃王是为了取信敌人,以便日后灭了琉璃王廷,立下不世战功,保靖北三代平安,可是,庆元帝外派槐洲总兵,力图在漠北中心安钉子的形为彻底惹怒了他。
    这是要分他兵权,弱他意志,温水煮他吗?
    老虎不发威,当漠北是病猫吗?涂清怒了,所以,琉璃兵围杀景喻,琉璃兵虐杀所有亲近庆元帝的漠北,槐洲官员,甚至连女眷都没放过。
    他就是在明摆着告诉庆元帝,别往漠北伸手,否则,靖北王府可以助大燕开宗建业,也可以是琉璃国的开国功臣。
    只是,他没想到,庆元帝的态度会这样强硬,或许,他真的应该考虑放琉璃人入关了,涂清眯眼,他的祖先和燕高祖同为起义军,凭什么贺氏就是皇族,为什么他们涂氏不行?
    “世子爷,父王和妹妹还在京城,现在局面是这样……他们该怎么办啊?”涂苏氏犹豫的进言,按她这么多年对相公的了解,这位露出这样的脸色,怕是有大招要发,可是,靖北王和落霞却还在京城里呢?那是亲爹亲妹妹,世子爷不管了?
    涂清皱了皱眉,若是只有落霞,那不管就不管了,自古没人为联姻的质子放弃什么的,可是还有老爹……这就……
    依漠北的在京势力,只能勉强护送老爹出城,但在宫中的落霞,却是无论如何也救不出来的!
    看来,他得写封信了,老爹必须要做出选择。
    凤兮宫,徐皇后盘腿儿坐在床塌上,看着如困兽般,气冲牛斗的在屋内转着圈的庆元帝。
    天子一怒,伏尸百里,而庆元帝一怒,却是格外与众不同。
    在得知今日朝会上,众臣全力反对庆元帝彻藩的决定,而庆元帝甩袖而出,怒气冲冲的来到凤兮宫后,正在御花园赏景的徐皇后就知道,不好了。
    果然,在她急匆匆赶回凤兮宫后,看见的就是糟了抢劫一样的寝室和神经病般的丈夫。
    庆元帝在砸烂了的家具中来回疾走,时而把偶然碰到的碎片从室内的这一头,猛踢到另一头。他面色狰狞,咬牙切齿,双手抱头做咆哮马状。
    万岁啊,凤兮宫的家俱都是红木的啊,那个有多贵您知道吗?徐皇后在内心哀嚎着。
    “皇上!”歪身躲过一片疾射过来的椅角,徐皇后终于忍无可忍,猛的站起身,义正言辞的说:“无论遇到何种为难之境,暴躁都解决不了问题,臣妾请您冷静一些。”
    徐皇后是先帝所赐,庆元帝所有的儿子都是她生的,端是底气十足,在加上,庆元帝本身又是个不着调儿,因此,这位早就养成了‘丈夫儿子一起训的’的习惯。
    “皇后说是的。”庆元帝被皇后严厉的大眼吓的一缩,陡的停下脚步,把一把头发放在案上,一屁股坐到徐皇后旁边,小脸都皱成苦瓜了。
    他和徐皇后十几年的夫妻,一直是举案齐眉,在这漫长的时间里,徐皇后几乎见过他所有的面貌,因此,庆元帝也从不在她面前掩饰真性情。
    “皇上是为了漠北一事烦心?”徐皇后明知顾问。
    “可不就是吗?皇后啊,你是不知道,涂清那混蛋有多狂?还他娘的说景喻是被琉璃兵害的,傻子都能看出来那些琉璃人就是他勾结的好不好?朕要撤藩,那些大臣还不答应,白尚书还誓死劝朕说什么外敌要紧,外敌和内患早纠结到一起了?还要紧个xx啊……”庆元帝开启话唠模式,把不能随便跟心腹说的全倒给了徐皇后:“涂清个混蛋,把景喻和戚月全弄失踪了,这让朕怎么面对卫国候和林国公啊,他令堂啊。”庆元帝开骂。
    涂清他令堂是明惠公主,是你妹妹!面对皇帝丈夫暴粗口,徐皇后默默在心里吐糟。
    “皇上,撤藩之事须从长计议,这急不得。”徐皇后语重心长,其实,谁不知道琉璃兵来的奇巧,景喻夫妻失踪就是漠北示威呢,可是,有证据吗?
    没有确实的证据,朝堂里那些狡猾的大臣们,又怎么会放弃漠北带来的确实利益呢。
    在从长计议,恐怕就晚了,涂清不同与靖北王,那可是个真下的去狠手的主儿!庆元帝咬紧牙关。
    “朕定要撤藩!”庆元帝沉声说,语气里满是坚定:“不管多少人反对,朕必撤藩。”他直视着凤兮宫外,眼睛里仿佛放着精光。
    徐皇后张了张口,似想要劝,可最终却还是没有说话。
    大燕并没什么后宫不能干政的说法,庆元帝又素来尊重嫡妻,徐皇后知道,她若真狠下心去劝,相公多少都会听进去一些,但是,她却不想劝了。
    她的相公,从出生到现在都没活的顺心过,自幼死了亲娘,独自在这皇宫中艰难生活,长大了为避皇子争斗,又硬生生把自己逼成了那副样子,当了皇上,朝臣们对他各种不满,好不容易撸顺了朝臣,漠北却又起来了!
    漠北确实兵丁强盛,琉璃也是虎狼之邻,可是,她的相公,却是大燕国皇帝,坐拥十一洲的天子,区区漠北琉璃之地,凭什么把她相公逼成这样了!
    看着意气风发的庆元帝,徐皇后但笑不语,欺负她丈夫,是要付出代价的!
    就在同一时刻,在京城的明惠公主府里,靖北王对庆元帝也充满了深深的怨念。
    “黄口小儿,黄口小儿,他竟忘了是谁助他登上帝位的吗?没有本王他算什么?竟然敢提撤藩!”靖北王连声咒骂着。
    庆元帝平时的小动作他都可以忍,只要落霞能生出一个带着涂家血脉的孩子来,那所有的付出都是有回报的,但是,今天庆元帝当朝提出的——撤藩,这真的触到的靖北王的底线。
    撤藩,涂世一族迁至京城,哼,这根本就是要他们全家的命!
    “王爷息怒,莫伤了身子。”跪坐在脚塌,一身淡黄色尼姑服的简玲轻启朱唇,柔声劝道。
    为了泡到靖北王,简玲确实是拼尽了全力,尼姑庵里那种吃不饱,穿不暖,甚至连伤药都弄不到的地方,她实在是呆够了。
    她承认,她彻底失败了,什么孝顺孙女,什么左右逢源,简府的人全是油盐不尽的混蛋,简如只是威胁了两句而已,他们就把还伤的严重的她送进了庙里,怕她不愿,竟然还喂了迷药。
    她在简老太太身上花了那么多心思,可这位牺牲她的时候却连眼都不眨,还有简知洲,平时说最心疼她这个女儿,关键的时候怎么躲的那么远啊?
    还有简如,那就是个混不吝,一点规矩都不懂,打嘴就骂,伸手就打,根本就不按套路出牌~
    简玲恨他们,恨得心里直痒痒。
    “那庆元小儿不过伪龙,又怎比得上王爷这样的真主,撤藩之事,定是成不了的。”简玲举手,摆出一个‘观音坐莲’的大士状。
    “哦,妙莲此话当真?”靖北王转头,用满是褶子的老脸对着简玲。
    “自然,王爷忘了我是观音坐前的金莲转世吗?”简玲咽下翻上心头的呕意,强自媚笑着说。
    或许,她得感谢简府的人为了好名声给她安了观音金莲的名头,要是没有这个名头,怎么会有那么多达官贵人去尼姑庵里看她,她也不可能用几场羞耻party就勾到靖北王这样的角色。
    “妙莲乃是仙子,说的话自然是真的。”靖北王大笑出声,说实话,靖北王这人虽一生戎马,却出乎意料的迷信,简玲此人,他虽说已经‘深入’了解,这样那了,可是因那一听就是假的金莲一说,靖北王对她却多了一份别样的不同,这份不同,让简玲彻底跟公主府的通房,妾室们区别开来。
    看着简玲特意做出的‘信我者,得永生’的模样,在想想儿子写来的信,靖北王用手叩着案子,心想:他真的应该快些做出决定了!
    ☆、第九十一章
    青河县是翼洲治下的一座小县城,其占地不大,却是往来边关的商人的必经之地,因此异常繁荣。
    在大燕地图上,槐洲是一个勺子的形状,横对琉璃草原,翼洲则是个拳头形状,而青河县就在拳头的顶尖位置,正接攘槐洲。
    对于大燕百姓来说,琉璃人当然是有如恶鬼,可止小孩夜啼,可是在商人们眼里,大草原上的各种皮物,俊马,珍贵的宝石,别俱风情的首饰……都是那么的吸引人。
    虽然草原居民凶狠了点,去低价收购物品的商人偶尔会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但是,丰厚的利益还是让贪婪的人们蜂拥而至。
    槐洲离草原很近,交易很方便,但是就是太近了,‘邻居’总是来窜门,一个搞不好就是人财两失,而漠北虽然安全一些,但税收实在太高了,竟然抽三成,拼死拼活全给靖北王干了,所以,商人们退而求其次,宁肯花银子租快马,多跑两天,也要把货物囤在翼洲。
    于是,做为接攘槐洲的青河县就占了先机,其经济繁荣的堪比一城之地。
    夕阳西下,青河县的主道上,一个高挑的女人抬头看着商铺上挂着的‘百年老号’的金字招牌,她眯起眼仔细瞧着,直到看见招牌角落上一把不起眼的刻刀形状,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抬起脚,那高挑的女人举步走进‘百老年号’,直至柜台前,她停下,举手轻敲了柜角两下,又停住,半晌,又敲了三下。
    一直缩在柜台里头,好像睡着了一样的小伙计睁开似醒非醒的眼,伸了个懒腰,对那高挑的女人上下打量两眼。
    这女人好高,这是小伙计的第一印象,这女人脸色黑黄,这是小伙计的第二印象,不是熟客,这是小伙计的第三印象。
    “这位大姐,头一次来我们店里,可有引客?”小伙计的八字眉倒竖起来,好像两条长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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