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金龟子。”艾伦收敛了担忧的情绪,看向那张兴致勃勃的小脸儿时,嘴角禁不住带上了笑容,“一种昆虫,你是从哪儿抓到的?”
    可怜的昆虫在孩子手中拼命挣扎,伊恩好奇地看着它,然后回答:“它飞到了我脚边,我就把它抓起来啦。”
    “你喜欢这个?”史蒂夫开口问道。
    伊恩歪了歪头,似乎在考虑史蒂夫的话。艾伦看了男人一眼……伊恩都四岁了,也是该培养他对科学的兴趣了——就算有神奇先生家的富兰克林做朋友,他爸还有一堆科学家的队友,艾伦并不担心伊恩长成一个不学无术的人,但基本的志趣还是要养成的。
    “嗯,它们好玩。”伊恩一边逗弄着手中金龟子,一边开口。
    “那我们有空可以去看看昆虫展览。”史蒂夫说出这话时是看着艾伦的,在发现她没有露出反对的意图时,才继续说道,“如果你表现好,或许还可以买标本和卡片回家。”
    伊恩:“标本是什么呀?”
    艾伦:“昆虫的尸……嗯,做得很漂亮的昆虫展览品,你笑什么?”
    “……没什么。”史蒂夫清咳几声,掩盖住了自己忍不住的笑容,“你妈妈说的对,伊恩。”
    艾伦知道他是在笑自己话说了一半又收回去,对于艾伦来说,昆虫标本本来就是尸体而已,只是为了不扫伊恩的兴,还是换个说法比较好。
    “真的吗!”伊恩的眼睛猛然亮起来,要不是艾伦三番五次重申脏手不准往家长和自己身上抹的规则,他早就扑到史蒂夫的身上了,“那咱们什么时候去看呀,明天可以吗!”
    “明天不行。”对着自己的儿子,艾伦不自觉地放轻了声音,她熟门熟路地从口袋里拿出湿巾,替他一边擦手一边说道,“我有事要做,等我回来再去,可以吗?这段时间你先跟着队长,我很快就会回来。”
    “啊……”伊恩有点失望,“妈妈又要离开了吗,可是你刚回来,你要干什么去呀?”
    “我要回罪城。”
    伊恩听了,直接抱住了艾伦的手臂:“我也要去!我好久没见过马弗了,我想见他,还有温蒂阿姨,还有美穗姐姐。”
    艾伦默然,看来这次回罪城的任务不止是寻找九头蛇的痕迹,还得问问马弗他什么时候和伊恩相见恨晚的。她是真的没想到,自己的儿子能和在罪城里也算是最嚣张最特别的那位怪物产生友谊。
    “现在还不行,你不是还答应富兰克林,后天要找他去玩吗?”艾伦摸了摸自己儿子的脑袋,开口说道,“下次有机会,我带你回去。”
    “那好吧。”因为长时间逃亡,对于艾伦的安排,伊恩从来不任性。听到母亲的话,伊恩的一张小脸恨不得皱成包子,嘴巴撅得老高,但依旧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那你要快点回来啊,妈妈。”
    这让她这个当母亲的既骄傲又心疼,可是就像现在,她必须得离开他一阵子。对于她来说伊恩是最重要的,可是那些救过她,接纳她的人,也是自己的责任。
    “没问题。”她低下头,亲了亲伊恩的脸蛋,“我答应你。”
    反正只是看看情况,如果一切正常的话,也不过是几天的功夫。
    ——当时的艾伦是这么想的。毕竟这距离叉骨被俘虏还不过半个月,原本她还想着,原罪的动作应该不会这么快,而且一个外来组织渗透进罪城,就算是对于九头蛇来说也非常困难。她只要赶在那之前,提醒盖尔和马弗他们注意就好。
    但是,现在的情况,并不正常。
    尤其是当艾伦唯一的朋友,那个救过自己一命,并且三番五次出手帮忙,让她觉得自己一辈子也还不清人情的盖尔,拿着她的机枪,顶住自己后脑时,艾伦就知道,这绝对不正常。
    “叛徒。”
    她的朋友这么叫自己。
    ☆、情报皇后34
    就在盖尔把枪口对准自己,喊出叛徒这个单词的时候,艾伦就猜到发生什么事了。
    罪城的地势很低,地处山下,一到夜晚,如同从地裂中抬出来的地狱。而艾伦·施密特,站在旧城区的天台上,看着她的同伴,她唯一的朋友,甚至很有可能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你误会我了,盖尔。”艾伦冷静地开口,“我刚回罪城。”
    盖尔充耳不闻,她凌厉的眼睛紧盯着艾伦的衣袖:“把你的手抬起来。”
    论拔枪,艾伦没有盖尔快。但是她的袖口内藏着三棱军刺,这是红皇后在罪城相当出名的保留项目,盖尔比谁都清楚。在艾伦的记忆里如此鲜明的红唇因为愤怒紧紧抿起,她知道,这是盖尔爆发前的征兆。
    “你有的是时间解释,艾伦。但是别想动一下,你知道美穗的刀有多快。”
    美穗,致命的小美穗。她的伊恩无比崇拜的日裔少女,一如既往穿着漂亮的和服,在天台边缘,自己的背后来回踱步。就算不回头,艾伦也能想象出她那张看不出年龄的稚嫩的孔写满了无害和童真,如果自己稍微动一下,哪怕是一根手指,她就会挥起自己的武士刀,使得自己身首异处。
    “我甚至不知道你以为我干了什么。”
    她的确不知道,刚踏入旧城区的时候这些姑娘就拿突击步枪顶住了自己后背。盖尔喊自己叛徒,而艾伦回到罪城还没三个小时,她就算真想当叛徒,也得有那个时间。而旧城姑娘们这样的态度,则映证了艾伦所担心的事情成真了。
    原罪比自己还快。
    她与自己如此相像,就算能看出不同来,只要化化妆,假扮成自己,太容易了不是吗。
    “你把警察引到了这里来。”盖尔说出这番话时,她握住枪的手在颤抖。就算隔着这么远,艾伦还是能察觉到她的焦虑和恐惧,而这些情绪,她从来没在这个妖冶且尖锐的女人身上见到过,“当时我们以为他们不过是一群普通喝醉了的酒徒。”
    “然后?”
    “然后美穗动手了。”
    艾伦痛苦地闭上了眼。
    看看她作得都是什么孽——这些姑娘用不知道多少代价换过来的平静,因为自己的敌人而被打破。
    罪城是个罪恶的城市,这里有数不尽的赌徒、酒鬼和瘾君子,还有妓女。
    在曾经的这座城市里,每天每夜有不知道多少清白的女人因为罪恶而遭到玷污,不知道有多少在污泥中挣扎的性工作者死在暗巷里,直到她们占领了旧城。
    旧城之外,归警察管,旧城之内,就算你是天王老子,也得按照姑娘们的规矩行事。这是一种平衡,警察不侵犯她们的领地,她们也不会招惹警察。而原罪,艾伦·施密特的敌人,将警察引到了旧城。
    然后美丽的,娇小的美穗,天生的杀手,举起了自己武士刀。
    艾伦从这儿醒来,然后搬离了这里,她从来不觉得旧城的存在是对的。但是杀死了警察,旧城和之外的平衡打破,那些腐朽的、早就对姑娘们虎视眈眈的男人们,会以最快的速度攻占这里,她们会回到过去的那种生活状态里,甚至比那还不如,到时候,她们连旧城的希望都没有了。
    “这不是我干的。”良久之后,艾伦才轻声开口,她能感觉到背后美穗的目光,那个如同瓷娃娃一般精致的杀手从来不会流露出情绪,可是她还是觉得连美穗都在因此愤怒,“我的口袋里有机票可以证明,如果不还不相信,可以打电话给纽约,甚至给伊恩,他总不会对你说谎。”
    她看到盖尔动摇了,总是那么盛气凌人的盖尔的眼睛中竟然蓄满了泪水:“我亲眼看到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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