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笛澜跟着去了警署。叶耀辉听说以后出来感谢她。祝笛澜赶忙称自己并没有帮上什么,男孩年纪毕竟太小,这样的指证保不齐只是让大家白费心血。
    叶耀辉显然与她想得一样,期待并不高。
    照片上的人很快被查明身份,何征铭准备带他回警署问话。
    祝笛澜极度不安。男孩指证的究竟是什么人?
    如果他因为记忆错乱记错了也就罢了,现在最可怕的情况是,男孩指证了另一位在场的人。
    也就是一位成年目击证人。
    这一可能性对罗安极其不利。祝笛澜很着急,迫切想与罗安取得联系。以她对罗安的了解,他完全不是大意的人。
    但当天他以一敌五,又受了伤,无法像以前那样周全也是有可能的。
    祝笛澜原想道别,叶耀辉不知为何硬要留她吃饭以表感谢,顺便以旧友的身份问问廖逍的近况。
    她推脱不过,跟着叶耀辉去食堂。她以前会偶尔来警署办理简单的心理评估或者操作测谎仪。之前有段时间她定期跟着肖浩强来给警员上犯罪心理的基础课,因而大多警员都认得她。
    一进餐厅,就有不少人凑过来与她打招呼。叶耀辉与她聊了几句又借故要走,顺手招呼了一群年轻警员把她围起来聊个不停。
    祝笛澜完全脱不开身,有苦难言。
    叶耀辉提防她她自然知道,在这件事上他们如此穷追不舍,必然是收到了某种秘密情报,想试试借此能不能撬动罗安的身份,带出凌顾宸背后的秘密来。
    她巡视四周,如同抓救命稻草一样试图找到覃沁安插在警署里的人。
    “钟警官!”她朝入口处挥手,她急需他把自己带出去。
    “呦,这不是大美女吗?”钟黎清眯起眼睛看了半天才认出她,凑到一群人身边,“怪不得这么热闹,你们不是都嫌这里的饭难吃吗?哈哈哈……”
    “钟哥果然不一样!”一年轻警员开玩笑,“美女都记得你。”
    钟黎清敲敲他脑袋,“胡说什么,你才来多久。祝大美女跟这里的警官都是老熟人了。”
    “好久不见钟哥了。”祝笛澜客气地点点头。
    钟黎清受用得摆摆手。
    “钟哥,帮我们跟美女撮合撮合……”年轻警员怂恿他。
    “大美女看不上你,歇歇吧。”
    “也不是。”祝笛澜眨眨眼。
    周围警员一阵起哄。
    “你们就知道骚扰美女!”钟黎清敲敲两个人的脑壳,“别闹了!来来,美女去我办公室躲躲,陈哥和梁哥都在,很久没见了,咱们聊聊。这群人太闹了。”
    祝笛澜客气地与众人道别,一转身就收起笑容,“我不知道被小孩指证的人是谁。快点查。”
    钟黎清心领神会,但依旧故作悠闲地敲敲键盘,与她闲聊。
    祝笛澜与他坐在一起。有警员路过办公室都能通过百叶窗看见他们,两人还时不时与别人打招呼。
    她一边给罗安和覃沁发消息,一边与办公室里的陈志和梁壮勋警官聊天,都是些闲话家常,嘻嘻哈哈得十分热络。
    覃沁回她消息说他那边也已经开始找人,她才略略放心。
    既然叶耀辉防她,那她就干脆不走。陈志与梁壮勋虽然不是她的人,但他们互相挺熟悉,也算是不错的挡箭牌。
    何征铭看见祝笛澜在警官办公室吃着夜宵。不时还有小警员想凑过去聊天,夜班都显得十分热闹。
    “祝小姐,还没回家?”
    祝笛澜不好意思地笑笑,“没想到陈警官和梁警官都在,聊着聊着就吃起夜宵来了。”
    何征铭看看众人,“那么熟?”
    “当然当然,有美女看着有动力。”陈志大咧咧地笑,“何督察,抓到人了吗?”
    “审了一个小时了。”
    祝笛澜喝着水,不动声色地瞟他。
    “怎么样?”众人都好奇地看他。
    “啧,很奇怪,”何征铭挠挠头,“正好,麻烦祝小姐帮我看一眼,感觉像个神经病。”
    “唔,好。”祝笛澜打算跟他去审讯室。
    “别,”何征铭摆摆手,“我让人把审讯录像送过来,暂时先别进去,他有攻击伤人的倾向。”
    “敢袭警?”钟黎清嘟囔道,“要真是神经病可就救了他一命了。”
    祝笛澜坐下,偷偷摸出手机。
    覃沁收到消息,烦躁地拍拍方向盘,迅速驶回别墅,“看来你得在这里躲一段日子了。”
    罗安点了支烟,“如果知道是我,那他们估计也盯上祝笛澜了。不能让她在警署这么待着,再待下去逮捕令都省了。”
    “现在他们没理由,笛澜还不会有事。”覃沁警觉地观察四周,“我们清理得那么干净,他们还冲着你来,这里面苏逸一定没少出力。”
    “保险起见,”罗安幽幽地看着前方,“你赶紧把她接回来。”
    祝笛澜坐在电脑前看着审讯视频,周边围了四五个警员,都显得很好奇。
    渐渐得,大家露出无趣的神情。视频的时间已经过去12分钟,与别人想比,祝笛澜完全没有失去耐心,她没有浪费嫌疑人任何一个细微的神态,但她还是小声嘟囔了一句,“我看着人挺正常的…  …”
    钟黎清与陈志听她这么说,仿佛心里的想法得到应征,忍不住附和。
    “我知道,我一开始也觉得他很正常,”何征铭解释,“大概在审讯进行到第二十五分钟的时候,他忽然就不一样了……”
    何征铭试着拉快进度条,祝笛澜迅速阻止他,“别快进,我要仔细看。”
    审讯由何征铭和一位警员共同进行。一开始只是基础的对嫌疑人基本信息的询问,看得出那人很害怕,但还是认真回答。
    那人回答他叫李国强,处于无业状态。
    当何征铭问到10月28日当晚他的行踪时,他愣了愣,表示不记得了,应该在家里。
    这样的回答当然让何征铭警觉起来,他开始逼问当天李国强的详细行踪。
    李国强支支吾吾,大部分问题都回答不出,一直回答自己在家里,什么都没有做。
    在一群警员眼里,他是个漏洞百出的人。
    祝笛澜只觉得奇怪,她相信他与这个案子无关,但他为什么会这么害怕?为什么极力隐瞒?
    从一开始,李国强的手指就微微颤抖。祝笛澜很早就留意到了他不可控的颤抖。
    而在何征铭的逼问下,李国强的脸部开始出现奇怪的扭曲。他的嘴角出现如同中风的症状,不自觉地抽搐着。
    何征铭一开始没留意,渐渐得,他也无法忽视李国强的面部特征。
    他询问他怎么了。
    李国强忽然正常了一瞬,回答没事。
    问话继续进行,他的抽搐显得更强烈。
    “我一开始以为他身体上有点病,不过,越来越奇怪……”何征铭轻声解释。
    祝笛澜的眉头越来越紧。
    镜头里,李国强的抽搐发展到全身,而他似乎知道,因为他下意识地把身体蜷在一起,眼里满是害怕,说话声渐渐变成哭喊,“求求你……求求!不要出来!不要出来……”
    何征铭指着他的脸,“你看,我以为他在求我们,求我们别再问了,不要再靠近他……”
    “不。”祝笛澜轻轻地否认。
    她太过震惊,以至于这个字像是水下浮上来的气泡,虚幻又轻巧。
    何征闻不解。
    “他没有在对你说话,”祝笛澜把视频调回五秒,重新看了一遍,“不是对你。”
    “房间里还有其他人嘛?”钟黎清发问。
    何征铭摇头。而祝笛澜已经顾不上其他人的反应,她看着李国强维持了一段时间的抽搐,随后忽??然静止。
    他猛地站起来,试图抢走警员手里的笔记。视频里的何征铭反应迅速,他身手矫捷,试图制服李国强。
    而即使被警官警告,李国强也没有任何住手的意思。何征铭与警员合力将他制服在地上,用手铐铐好。
    录像的机器被踹到在地,最后的镜头对着惨白的角落墙面,空余李国强疯狂的嘶吼。
    “你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忽然变了个人。”何征铭无奈地指指视频。
    “对。在我看来,确实不是一个人。”祝笛澜把视频倒回到李国强瞬间停止颤抖的画面。她不断回放,看了足足五遍。
    何征铭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她全神贯注地看着屏幕,她与其他人一样,眼里是掩盖不去的震惊。在看了那几幕以后,她眼中的震惊渐渐有其他复杂的情绪加入。
    她大概也不清楚,她当下的表情有多矛盾。而她的嘴角露出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怎么?”何征铭不敢相信自己在她的脸上看见这样的神情。
    “这人,有两个人格。”祝笛澜的眼睛依旧离不开屏幕,“这样的人……在我们看来……”
    她转向他,“或许您无法理解,但对我来说,如同一件礼物。这是我见到的第一个人格分裂患者。”
    何征铭不可置信地靠向椅背,审视她许久,“那就当做是你的礼物吧。”
    “何督察,我知道您有自己的考虑,但是,我可不可以拜托您,”祝笛澜极度认真又诚恳地央求,“让我帮你处理这个案子。我想与他接触。”
    “啧,外科医生爱把人切开,没想到心理医生也是看到病人就挪不动脚。”何征铭嘟囔。
    “拜托!”祝笛澜说得情真意切。
    此刻她的初衷已于罗安无关,甚至无这个案件本身无关。她研究心理学那么久,第一次真正遇到人格分裂的案例,她不愿意错过这个机会。
    何征铭想了想,“好。但是你记住,你不是来治病的。我有话问他,否管他是谁,我只在乎那天晚上他看见的事。”
    “当然!”祝笛澜忙不迭地借了纸笔就匆匆跟着他走了。
    钟黎清目瞪口呆,他从未见过祝笛澜显露出这样的激动,已经显得太过冲动与不专业。他拦也拦不住,只得怔怔地看着她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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