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终于驶入医馆后院,后门的小路是用以调运药材以及供医者进出,所以还保持着畅通,否则马车根本不可能在这样的情况下接近医馆。
    马车尚未停稳,景宣已经冲了下去,看也不看,直接抓住一个人的衣领。“这就是医者的救死扶伤?外面那么多病人,你们就让他们风吹日晒等在路上?你们这样没有仁义之心的医师,全部都该杀!该杀!!!”
    被景宣抓住的那个少年确实是这医馆之人不假,不过他根本算不得医师,充其量也只是一个学徒罢了。平素只是负责整理药材,连一贯的正堂都难得去一趟,又何时见过这般阵仗?当场吓的摔落手中的药材,呆在原地不敢动弹。
    沈飞追在王上的身后也下了马车,看见王上为难一贯医馆学童,想要上前阻止,奈何又不知该怎么做才好,左右为难。
    “这,这是在干什么?快放手!”一位老者途径后院,恰好见到这一幕,惊怒交加差点没有当场断气。
    沈飞之前来过数次,一眼认出那一位老者是这医馆的馆长谭献于,担心他一言不敬将惹的王上更加恼怒,连忙出声阻止,“谭医师!”
    “原来是沈大人。”沈飞权势滔天,在民间人士他的人也相当多,谭献于连忙行礼。“这位可是大人的朋友?怎可如此无礼?”
    沈飞只能苦涩一笑,心想这个老家伙真是活腻了,居然一而再再而三的出言不逊?朋友?谁敢与王上交朋友。“这位是宣大人,朝中重臣。”不能曝露王上的身份,沈飞急中生智,编了这么个官职出来。
    谭献于倒也不算白活了这几十年,在沈飞的提点之下也觉察出这人不是什么好惹的人物,那种无上的气息做不得假。民不与官斗,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谭献于连忙为之前的失礼道歉,向对方拱手,“宣大人前来,老夫有失远迎还望赎罪!”
    “恕罪就免了。”景宣也醒悟过来,之前的举动的确有失身份,将脾气手链一二。“本官奉王上之命前来调查城中怪病。”这样的说法,算是接受了沈飞编造的官职。不过这样也好,更加利于调查事实。
    “一路行来,本官见到无数百姓聚集在医馆门口求医。本官想知道为何医馆紧闭大门,见死不救?”
    见死不救的罪名可谓相当严重,尤其对于以救死扶伤的医馆来说,已经可以算上一种严厉的侮辱。谭献于浑身发抖,可想他此刻是如何激动。想要反驳,然而又反驳不得。将病患拒之门外是不容推脱的事实,他们这几日都是如此过来的。
    “宣大人,老夫实在无法解释,还请大人入内一看,一切便清楚了。”
    第二十一章 天灾人祸
    “宣大人,喝口茶罢。”即使是无人之处,沈飞还是使用这个捏造的称谓,他的处事谨慎可见一斑。
    景宣从怀中掏出丝帕,擦了擦嘴边的污浊。他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也会有如此失态的一天,在一家医馆的墙根处吐的天昏地暗。
    一届君王,双手当然不可能干净纯白的一如甫出生的婴儿。景宣自己也数不清楚,这漫长的一生之中究竟有多少生命丧在手中,无论是继位前,还是继位后,也无论是有罪的,还是无辜的。除了亲手夺走的生命,更甚者是由于他的一个命令,往往令更多的百姓走向死亡。造下杀孽无数,景宣却认为那都是一国之君必须做的事,也从未犹豫半分。
    要说地狱般残酷的景象,景宣自认也见过不少。隐藏在一个王国光鲜背后的阴暗是永远无法抹去的存在,表面上如何歌舞升平,背地里就会怎样黑暗肮脏。残酷刑罚,血腥倾轧,谋算暗杀,景宣此生已不知看过了多少,早已将精神锻炼的如同铜铁般坚韧,轻易不会动摇。
    然而如今,他却怎么也压抑不住从胸口涌上的作呕之感。怪不得那位谭医师说只要他看上一眼,就能明白现今状况。他岂止是明白了,简直无法想象,那些日日滞留医馆内的医师们是如何熬过来的?他们怎么能够那么心平气和的看着地狱般的景象?
    接过沈飞呈上的热茶,景宣不是饮用,而是用来漱口。茶水泡的相当浓烈,在口中转了一圈之后,依然洗不住那种令人不快的异味。
    接过已经空了的茶盏,沈飞自觉的后退半步,不敢多看王上的狼狈。
    “他们——”才刚刚一开口,又是一阵恶心之感,景宣强自压下,今日已经处处失态,不能再继续丢脸了。“他们身上是怎么回事?”
    “情况不明,病因……也不明。”沈飞喉头滚动,医馆内的情景即使只是想一想都已经令人难以忍受。他明白有些答非所问,不过这应该就是王上想知道的内容。“目前能够确定的只有一点,一旦病人身上肿块扩大,就是生命垂危之际。”
    景宣说不话。肿块?沈飞也太过轻描淡写了。他只细看了一个病患,在那名谭医师的指引之下,随便掀开一个病患衣衫,就是这么一眼,景宣已经可以肯定——一定是此生见过最可怖的景象。
    这哪里还是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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