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不需要两人心意相通,滟昊泠就毅然明白了他没有讲的理由。燕归愁与卓寒青,新兴的少壮派与多年沉积在汐蓝的旧势力,双方之间虽谈不上势同水火,但也是用不可融合的对立双方。燕归愁想要拥兵自立,只怕当今汐蓝的太后滟湄漪,第一个就会站出来坚决反对。
    能够统一双方势力,并且得到所有人认同的汐蓝帝王,出了滟昊泠以外决不作他想。如今,这个人竟起了扔下一切袖手旁观的念头,这怎么不令烈熠既惊且怒?
    “燕归愁要得到我们母亲的支持的确不太可能,不过这也没关系,不是还有你那个盟友赫连远遥么?”一个不行立刻换了另一个,由此可以想见,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决定,滟昊泠是以怎样的决心在坚持着。
    “赫连远遥既然是琅玡王的王上,自然不用再担心国内有什么反对势力。”而且滟昊泠自信他没有看错人,无论是在落霞水寨第一次见面,还是后来的静铁关战场之上,那个人隐藏在面具后面的一双眼眸,里面所含的都是浓烈到骇人的野心。
    烈熠心平气和,语调缓慢,但是依然维持者他的缜密严谨滴水不漏。“赫连在静铁关受到重创,实力大不如前。加假如能给他三年五载,或许上有一搏之力,然而如今只是空谈。”
    滟昊泠不再例举人名,无论他说了谁,烈熠都能找到确凿的理由。从目前的各方条件来看,燕归愁与赫连远遥算是相当杰出的人物了,从他们身上都能挑出不是,更何况再举旁人。
    “熠,看来你是铁了心要把我推进这滩浑水了。”滟昊泠问的十足委屈,他根本就是故意忘了,七届在之前或许也混乱数百年,但真正乱到如此地步,恰恰正是他的杰作。
    烈熠不作答复,事实上他早已给出了答复。彼此都已清楚的事为何还要一再重复,招惹更多的伤心。
    “所有人都恨不得天下没有一个滟昊泠,唯独熠不一样,总是想把我推往风口浪尖。”真的要计算,这就是所谓的人生不如意罢了。“对于我的行事手段,熠既然素来不喜欢,为何还要如此执着?”
    这个一伙再滟昊泠心中盘旋已久,然而从来没有真正想明白过。
    烈熠从草地上捡起一件长袍,他自己的衣服早在这之前就已被滟昊泠仍在不知何处,是以他此刻捡起的狍子原本是属于对方的。裸着身子谈论如此严肃的话题,想来这幕情景十分可笑,是以他将对方的长跑披在身上。
    反观滟昊泠,照旧没有要遮掩的意思,舒展的四肢斜躺在湖边,像是完全没有意识到他们正在谈论的内容是如何重要。只有一双眼,停留在他的身上,将它每一个动作的细节都一丝不落的看的清清楚醋。
    系着腰带,烈熠的手势极为认真,打出的环扣也是整洁而漂亮。无比细致的工作,他像是要借此缓和平复自己的心情。
    “昊泠,你如何看待这个天下?”
    这,还真是符合他性子的问话。换了旁人,滟昊泠倒不觉得这有什么难度,管他世人能否接受他大逆不道的言辞,他从不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什么难以启齿。如今面对的是烈熠,他却不能不好好思索一番。
    “天下——过去真以为这是一件不错的东西。得到天下,自然也能得到天下间的一切。”
    还有一句话,滟昊泠将之吞回腹中,克制了没有说——他还十分享受得到天下的这个过程,权属谋略,斗智斗勇,世上应该没有比这更有趣的游戏。包括那些飞溅而出的鲜血,转瞬消失的人命,都会给这场游戏增添几许兴味。
    “到了此时此刻,不,应该说是在夺取景阳之后,我发现我似乎弄错了一件事——就算得到天下,有些东西,依然还是遥不可及。”
    曾经以天下为誓,希望能留住真正想留的那个人。至少在那时那日,真心的以为天下便是时间最珍贵的东西。不然会议有那么多的英雄豪杰草莽流寇为之神魂欲夺,从不轻言放弃?
    知道慢慢发觉,很多东西在过程之中逐渐变味,再也不复当初的兴趣盎然,滟昊泠才明白了心慌的滋味。但是越是心慌,他就越是不能放弃,不肯放弃,也不愿放弃。他还相信着,只有将七届握在手中,他才能找出一块清净之地,安放他们彼此。
    如今,去他的清净之地——
    天下间尽是纷扰,他还奢望再次寻到一方清静?
    “我曾经以为按照滟湄漪的心愿,她爱拥谁为帝就去拥戴谁,总之与我无甚关系。”
    滟昊泠甚至恶意地去想象,她不是还有忠心耿耿的羽檄将军么,如果是卓寒青的话,一定会对她言听计从,也不用担心驾驭不了。
    最后一句总结,带有三分幸灾乐祸。剩余更多的部分确实坚定的决心,坚定到烈熠想忽视都忽视不了的地步。已经不用再问对方是否认真————若这还不能称之为认真,那还有什么才算?
    “滟湄漪私心作祟,你自然不用理会。”兄弟两人都对生身母亲直呼其名,这份习惯几乎已成了一种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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