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是不错的地方。”滟昊泠评价了一声,原本还想说些什么,却见烈熠的神色不知从何时起变得凝重起来,于是便收了言语,静静站在他的身边。
    小船靠了岸,不,与其说是靠岸,倒不如说是搁浅。船只行到了水浅的地方自然就停下来了,离真正的岸边还有一段不小的距离。当然这样的距离,对于船上两人来说都可以忽略不计,耗费不了任何力气,两人的身影已经翩然到达岸边。
    几座木舍近在眼前,走向其中一座,那门前已经候了一个人。一套深灰的粗布衣服穿在身上,个子极矮,远远看去加之又隔了氤氲不清的瘴气,滟昊泠还以为是个孩童,近了才发现那人一脸的皱纹,原来是个侏儒。
    那侏儒抬起眼睛看了他们一眼,咧嘴一笑,“熠公子,等你多时了。”说完即让开身子引两人进去,对于烈熠身边的滟昊泠,竟是一句也不问。
    滟昊泠心中微微一动,已经觉察出异样来。目前尚不知此间主人是谁,不过既然选在剧毒的桃花瘴深处安家,自然有着躲避世事的目的,不是避事,便是避人。一般而言,这样的人对于访客都会存有十二分的小心,怎会这般问也不问?而且那侏儒的笑容,也着实令人万分不舒服。
    倒是烈熠,有些意外地对那侏儒笑了笑,道了句,“桐伯,辛苦。”
    “嘿嘿,不辛苦,都是应该的。”桐伯应了一声,也弄不清是虚言客套,还是真心感谢。在一张侏儒的脸上,无论做出什么样的表情,看上去都充满了恶意。
    简单交谈了两句,被唤作桐伯的侏儒已将两人引入了一间小屋,回头看了两人一眼,也不说什么废话,直言道:“熠公子你晓得的,老规矩。”
    第四章 落霞水寨
    桐伯说这话时的口气,绝对谈不上友好,烈熠竟也不以为忤,只淡淡应了一句,“这么多年了,想不到规矩还是一点儿也没变。”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每年这个时候,都有不少人为了‘丝桐’而来,我们也要做好防范不是么?再说了,这样也是为了宾客们的安全着想。”
    丝桐——滟昊泠无意之中听见了此行的真正目的,不过发现那竟然是自己并不知晓的物品。丝桐管弦?难道是某种乐器?怎么想也不太可能,以烈熠对于乐器的态度,他不会为了这样的东西跋山涉水,甚至穿越危机重重的桃花瘴。在他看来,乐器只是乐器,与其材质、制作者都没有关系。他一直放在身边使用的洞箫,也不过是自己用一节竹管所制,并无特别。
    引起滟昊泠兴趣的不仅是丝桐,还有那所谓的“规矩”,正想问问烈熠那是什么,就见烈熠什么也没有多说,只是爽快地取下藏在身上的空名软剑,将之交到桐伯的手中。然后看了他一眼,示意他也这般做。
    “要我解剑?”滟昊泠反问,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倘若是烈熠以外的人对他做出此类要求,毫无疑问,定然已经血溅五步。
    弄不清桐伯是无所畏惧,还是有恃无恐,只见他朝着滟昊泠摊开手掌,“还请尊驾将佩剑交给我。”
    滟昊泠哼了一声,理也不理。
    “昊泠,不要让我为难。”烈熠轻轻叹了一声,望着他,也是规劝。“这是落霞水寨说一不二的规矩,凡来此地者,都必须遵守。”
    大概是那个“说一不二”触及了滟昊泠的逆鳞,当下冷冷一笑,“天下还真有如此不讲道理的规矩,恰好我也是个不讲道理的人。既然今日遇到一起了,那就让我拆了这个什么狗屁水寨!”
    烈熠轻轻一叹,颇有些无奈。“你想拆了这里自然不难,不过我想要的东西也就无法到手了。花费了五年时光,就差这最后一次便能成功,昊泠,你真是让我功亏一篑?”
    滟昊泠一怔,不错,他的确不忍心。尤其是烈熠带着一点恳求的语气问他时,他就更加不忍心了。方才还十足狂妄的气焰,顿时就消散了大半。况且他志在天下,在此与这么一个神神秘秘的小水寨较劲,又有什么意思?
    “熠,我有一事要问你——来这儿的路上,你给我的解药,可是得自这水寨?”
    “不错。”
    滟昊泠再开口,不过这次是对那桐伯说话,“你说解剑是为了避免宾客间冲突,既然来这里的都是你们水寨请来的客人,这样是不是太可笑了。”顿了顿,又满是讥讽地补了一句,“当然了,如果你们水寨会轻易将解药送给惹是生非之徒,那就另当别论了。”
    桐伯被堵了个哑口无言,原本还天不怕地不怕的态度也收敛了许多,之前他之所以敢于用那样的口气对滟昊泠说话,是想着所有来此的人都是为了“丝桐”,自然就不会轻易得罪了落霞水寨的人。现在他发现显然不是这样,至少这一位并不稀罕什么“丝桐”,他才不会在乎什么得罪与不得罪,就算真的将水寨拆了,也不是不可能。
    只可惜桐伯还是弄错了一件事,不怕得罪他落霞水寨的,不仅是滟昊泠一人。包括那个看上去温文尔雅的熠公子,也是可以在顷刻间让这里变成一堆废墟。他之所以一直没有动手,是因为觉得没有这个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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