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借刀杀人,想得倒是不错,真不错啊……
    这样一个人品低劣的猪狗之辈,必须好生招待一番,才能平息他心头之怒。当然,最合适的时机须得静静等待,才能紧紧抓住。而他,一向很有耐心,务必要一击即中方可解恨!略作思索之后,崔渊便决定,再次亲自动手。就算眼下没有机会,也要制造出机会。
    与此同时,王珂也接到了陌生仆从送上的黛色帙袋。打开之后,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将画卷撕得粉碎仍不能解心头之怒,一脚便踹翻了跟前的书案。这算是何意?!若崔王二家不解除婚事,他便打算将这种画送得到处都是?!不!不!!以此人好功利的性情,绝不会毁了自己的名声。送给他,不过是无声的嘲讽;送给——
    想到此,王珂立刻高声喊道:“来人!备马!”
    并非是他不相信崔渊,只是,任何一个男子怕是都无法忍受这等屈辱罢。且他也希望自己这回能够做些什么,而不是像过去那样,只能憋屈地让自己一忍再忍。
    坐在薰风阁里的王玫,并不知道自己方才又被那个人渣算计了一场。她正启开信封,读王十七娘遣人送给她的信。她们前两日才刚见过面,若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她必定不会急着送信给她。
    果然,信中提到了最近她的舅母萧夫人又热心地说起了一位“青年才俊”。据说年少时便高中了状头,如今不过二十出头,便已经是颇得圣眷的校书郎了。只是,这一位青年才俊也是丧妻的鳏夫。她自然对鳏夫毫无兴趣,也不喜这种少年得志,刚丧妻便想着续娶的薄情之人。但萧夫人似乎打定了主意,要让她去见一见那男子的母亲。她百般无奈,正想方设法引起那些个表姊妹的注意,让真正感兴趣的人替了她去。
    王玫看着看着,突然觉得她所描述的这位男子的经历似曾相识。少年得志、高中状头、刚丧妻,这不就是人渣元十九么?!
    于是,她立刻回了信,百般强调此人卑劣之极,又疯狂又偏执,万万不可嫁他。哪个女子嫁了他,恐怕都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警告完之后,她悬笔停了一会,终究仍是不想提这人渣先前纠缠她一事,只能草草说此人曾与王珂相识,也便住了笔。
    作者有话要说:函使,是纳征下聘的时候押送男方婚书的两个大唐帅哥,很拉风的~~
    至于元渣渣送的那幅画,诗出自诗经《郑风·褰裳》,本意是少女对情郎的话,大家感受下就知道他在加倍羞辱玫娘和崔渊了。要真是不熟悉玫娘的男人,恐怕忍不下这口气马上就会退亲外加把王家踩了又踩了。
    子惠思我,褰裳涉溱。子不我思,岂无他人。狂童之狂也且。
    子惠思我,褰裳涉洧。子不我思,岂无他士。狂童之狂也且。
    译文:
    你要是爱我思念我,就提起衣裳趟过溱河。你要是不思念我,难道就没有人喜欢我?轻狂的小子呀,狂妄又笨拙!
    你要是爱我思念我,就提起衣裳趟过洧河。你要是不思念我,难道就没有男子喜欢我?轻狂的小子呀,狂妄又笨拙!
    ——以上译文来自百度
    ☆、第八十六章 准备雪耻
    “不在?”王珂双目微动,眉头攒了起来,“既然不在,那我改日再来拜访罢。”以崔渊崔子竟坦率随意的性情,恼怒便是当真恼怒,不至于也没有必要避而不见。既然老管事说他不在府中,想必便是出门去了。至于是为何而出门,料想与那幅画也脱不了干系。
    “王七郎君可有什么话需某代为转达?”老管事崔顺又问。眼前这位是四郎的未来亲家舅兄,他自然很清楚四郎对王家诸人的重视,也了解自家郎主对王七郎的欣赏,言行举止之中便透出了几分自然而然的亲热劲。
    “那便烦劳老管事带一句话,让他得空便去我家一趟,带上他自酿的桂花酒。”王珂道。他心中已是忧心焦急之至,面上却是半点不露。纵是老练如崔顺,也不曾瞧出任何不对劲来,笑着目送他策马离开了。
    出了胜业坊后,王珂面色微沉,拨马便往崇义坊而去。因元十九的缘故,他已经有好些年头不曾去崇义坊了,如今却不得不走这么一遭。当初出手教训元十九的是崔渊,他相信这一次他也绝对不会放过他。只是,他心里仍然有些不放心,担心他会迁怒于九娘。妹妹一时错爱,误信此畜生,失去的已经太多了。但若是这桩婚事因此蒙上阴影,让她日后不得安宁,那他宁愿她能忍下一时之痛,就此断绝这门姻缘。
    就在崇义坊坊门附近,一名大汉瞧见他后,突然便往前几步,拦在了他的马前。
    “你是什么人?”王珂有些冷淡地问。这大汉虽是身着平民袍服,也伪装得很憨厚,但那双眼睛里却透出了彪悍之色,明显并非寻常百姓,而是哪家蓄养的部曲。是元家的部曲?将他当成了敌人来防范?或是崔渊手下的部曲?
    大汉呵呵一笑,拱手行礼道:“某何老六,奉家中郎君之命,在此等候王七郎君。郎君言道,可惜今日出来得急,不曾带桂花酒,只能畅饮外头的好酒了。只是,这崇义坊也没什么出名的酒肆,倒是旁边的平康坊什么都不缺,更适合一聚。”
    王珂挑起眉,会提起桂花酒的应当也没有旁人。没想到,情急之下他们皆想到了一处,都将桂花酒拿出来做了暗号。“带我去见他罢。我很少去平康坊,还须你领路了。”
    何老六便熟门熟路地领着他往回走,由平康坊西坊门而入,向东快步行去。平康坊最出名的自然不是什么食肆、酒肆,甚至也并非里头住着的达官贵人,而是坊东三曲那些看起来与寻常宅院毫无二致的妓馆。尤其是中曲、南曲的都知娘子们,只有那些士子、豪门纨绔才能见上一见,寻常平民百姓便是准备了再多财帛,也很难觅得芳踪。
    何老六便带着王珂走进了中曲一座不起眼的宅院里,立即就有仆从过来将马牵到马厩中照顾。王珂也曾逢场作戏,与一些自命风流的文士来过这种妓馆,自然不陌生。只是,一想到未来妹婿竟然也出入这种寻欢之地,他心里就多少有些不喜。
    然而,何老六带着他汇进一群谈笑风生的士子当中之后,脚步却一转,悄悄地穿过了这座宅院,从后门走了出来。一番七折八弯后,他们就离开了坊东三曲,又进了附近的一座两进小宅子。宅子虽小,布置却精巧得很,只是行走在其中的却是些勇猛大汉,令人颇有种实在不太匹配的异样之感。
    到得里进的正堂前,何老六便禀报道:“四郎君,王七郎君来了。”
    “快请进来。”里头传来崔渊的声音。
    王珂便推门而入。正寻思着自己该就今日之事说些什么,他抬起眼,却突然怔住了,本能地将门猛地合上了。然后,他立在门边,眯着眼睛打量着屋内唯一的人。那是位昂然而立、虎背熊腰的大汉,满脸胡须,双目炯炯有神。无论怎么看,他也很难将昔日那位俊美非凡的佳公子与眼前的鲁莽汉子联系在一起。
    那汉子眼中浮动着笑意,摸了摸胡须,满意地道:“连明润兄都认不出我,想必也没几个人能认得我了。”当然,九娘是例外。说不定,她瞧见他这般模样,还会觉得十分亲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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