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翊歆讽刺道:“傅侯都不给韩国公当儿子了,你给他当哪门子孙子呀!”
    赵翊歆的语气冰冰冷冷的,傅昵峥有点小怕怕,又有点小委屈。
    赵翊歆软和了语气教他,道:“你看,沈侯姓沈,他的孙子沈修瀚也姓沈,都姓沈的,才是亲祖孙。韩国公姓韩,你姓傅,你和韩家又没有关系,今天韩家家宴,你不要去凑热闹。”
    不是正经的家宴,就是前面提的,守在大同的,韩书囡的叔祖回来了,今天韩家吃饭的人多,才接傅昵峥过去。
    傅昵峥将来,至少会是颖宁侯,趁着在京,多见几个人,对他有好处,这是沈家的想法,却不是赵翊歆的想法。
    傅昵峥擦擦他额头又冒出来的汗,道:“可是,我没有姓傅的亲爷爷呀!”
    赵翊歆长吁一口气,终止了这个话题,摸摸傅昵峥汗湿的后背道:“哥哥带你去沐浴,别吹了风。”
    傅昵峥不是足月生的,不到九个月就生下来了,这些年虽然白白胖胖,健健康康的,养的一直很小心。在雄州如此,在沈家如此,赵翊歆也注意这一点,抱起傅昵峥走,前面有内侍撑着伞,不是挡雨,是挡风。
    满池的热水,蒸汽缭绕,烧得比赵翊歆沐浴的时候要热些,想着傅昵峥的身高,池子里只注了一尺多的热水。
    赵翊歆穿了一条宽大衬裤,裸着上半身,十三岁的少年,还不能指望他有一身健硕的肌肉,抽条的身子有些偏瘦。傅昵峥伸展着手臂,让人给他脱衣服。也不知傅夫人为什么要怎么养育他,依着傅家的家教,五六岁的孩子,也不会那么娇惯他,自己穿衣服脱衣服该会了,可是过了年已经六岁的傅昵峥,不会穿衣服脱衣服。公侯之家的男孩子,虽然注定一生富贵,教导的也早,三岁就握笔开蒙的很多,五岁之前,都正经读书写字了,再大一点点,身体长开了,若是要当武官的话,大部分精力都放在弓马骑射上,像傅昵峥这样的,傅夫人只让他认识了几个重要的字而已。不过,听傅昵峥比着手指给范恒说的话,几个数字加加减减没有出错,说话的逻辑也很清楚,可以看出还是很聪明的,只是傅夫人过于溺爱而已。
    赵翊歆舀起一瓢水,拍在傅昵峥还是肉呼呼的胸膛上,再把他身上其他地方打湿。
    傅昵峥扭着肚子还是圆鼓鼓的,摸着还未褪和婴儿一般软软嫩能的胖身子咯咯咯的笑着,躲着,道:“哥哥,痒痒,痒痒!”
    赵翊歆怕他滑倒,圈住他再浇了几瓢水,才放他下浴池。
    本来洗一洗就要上来的,傅昵峥到了水下乐坏了,就是啪啪的拍着水,溅着水花也能不亦可乎的玩得整张小脸红扑扑的,赖在池子里不肯被抱上来。
    赵翊歆由着他多玩一会儿,自己浮在水上。
    傅昵峥看浮在水上好好玩的样子,也要横躺着浮在水上,要不是赵翊歆注意着托着了,就要被水呛着了。
    傅昵峥趴在赵翊歆身上,少有的,真正对着傅家和沈家的人一样,牛皮糖似的撒娇,道:“哥哥,躺在水里,躺在水里!”
    这个得会泅水的人会,赵翊歆心里柔柔软软的,命人再放半尺水,托着他的身子教他怎么泅水。
    赵翊歆也是他这个年纪,皇上把他教会的。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见朋友了,朋友问我,我的文章里,丫鬟对姑娘们的自称,为什么不是奴婢。
    香岚,琉璃,小桥,浅碧,灯香,都不是对夏语澹自称奴婢的。
    不是看不起夏语澹的意思,我的文章设定,丫鬟不必对主子们时时刻刻自称奴婢,只要在正式的应答场合自称奴婢即可。
    话说,我真的不想打那两个字,现代人听的这种自称,真的很侮辱人格呀。
    不过,皇宫里,内侍自称奴婢的,不可避免的,会多一点了。
    ☆、第八十章 桃花
    皇上过了年就在西苑住着,西苑不比皇宫,规矩随意一些,傅昵峥就被常常接到西苑去,一住就是好几天。
    相比皇宫里重重威严的殿宇,肃穆的高墙,西苑山清水秀,鸟语花香,比较像一家子居住的地方。
    西苑里,有一条狭长的人工湖泊,太液池。太液池中有个小岛,青乌台。青乌台中间又挖了湖中湖,四周移植了许多高大的翠柳,艳阳高照,嫩绿色的柳叶泛着金黄的色彩。
    这日,皇上甚有闲情,教傅昵峥在青乌台的湖中湖边钓鱼。湖里的鱼明明很多,湖面上一圈一圈晕着鱼泡泡,像下小雨一样,走近了,也有鱼游至脚边,皇上几天前就想着要教傅昵峥钓鱼,所以,早几天就说了,不准再投食喂鱼,让湖里的鱼饿着,即使如此,傅昵峥的鱼竿放下去,就是没鱼上钩。静静坐了几次后,傅昵峥就不要钓了,他不喜欢这么沉静的活动,比起钓鱼,他更喜欢玩土,顺便给钓鱼的皇上和赵翊歆挖蚯蚓做鱼饵。
    只要这个小小的人儿看在眼里,皇上由着他玩。
    傅昵峥拿着和他身高匹配的小锄头,嘿呦嘿呦的在牡丹花丛中刨土,土太干太硬,还知道浇一些水,土湿软了再刨,一锄头刨下去,半截粗壮猩红色的蚯蚓在泥水里扭动。
    傅昵峥不嫌赃,也不觉恶心,伸出两根胖胖的手指,要把蚯蚓捡起来,滑腻腻的蚯蚓捡起来又掉下去,眼见的又要钻回土里,傅昵峥双手直接在泥水里划来划去,拘起一捧泥水,半截蚯蚓就在手里,捧去给赵翊歆,慷慨的道:“哥哥,给,给你!”
    傅昵峥两只胖胖小小的手掌沾满了泥巴,衣袖也是脏兮兮的一片片泥渍,赵翊歆看他脸上还是干净的,就不在意,打开他放鱼饵的盒子道:“不要了,哥哥盒子里还有两条蚯蚓,皇爷爷没有了,你去给皇爷爷。”
    傅昵峥捧着手,玩的两眼发亮的眼睛暗了下来。
    即使皇爷爷对傅昵峥再和蔼可亲,他也不缺爷爷了,他有沈爷爷,韩爷爷,在雄州,他还有好些爷爷,那些爷爷是他爹部下的爹,每个爷爷对他都和蔼可亲的,皇爷爷是皇上,爹爹都要听皇上的话,在傅昵峥幼小的心灵里,他爹是最厉害的,所以皇上是干什么的,他还是知道了,还是算了。
    “去吧!”赵翊歆似乎没看见傅昵峥的扭捏,催他道。
    傅昵峥还是听赵翊歆话的,走到皇上旁边软软的道:“皇爷爷,给你蚯蚓。”
    皇上温笑着看他,把他放鱼饵的盒子打开,里面果然空空的,道:“爷爷这里没有蚯蚓了,没有鱼饵了,幸好嵘嵘把蚯蚓挖来了,不然,爷爷都不知道后面怎么钓鱼了。”
    傅昵峥果然很得意,脏脏的双手更近的凑在皇上面前,皇上一点也没有嫌弃,就从他手里捡起半条泥泞黏糊的蚯蚓,洗也不洗,放到盒子里。又放下鱼竿,把傅昵峥的泥手洗干净。
    才重新拾起鱼竿,鱼线晃动,掉上来一条巴掌大的鲫鱼。
    傅昵峥兴奋的叫道:“好大的鱼哦!”
    这才多大?不过皇上叫傅昵峥近前来,大手覆盖着他的小手,把鱼钩从鱼嘴里取出来,教傅昵峥一手抓鱼头,一手抓鱼尾,把它放到两步远的鱼篓里。
    鱼太滑,傅昵峥还是抓不住,皇上一放了手,鱼就从傅昵峥手上挣脱了出去,掉在了地上,傅昵峥‘啊’的一声,慌乱叫了一声,蹲下来双手去扑鱼,扑了个空,鱼高高的跳起来,尾巴甩在傅昵峥的脸上,水差点溅到傅昵峥的眼睛里,傅昵峥闭着眼睛又吓得‘啊’的叫了一声。
    皇上一步带倒了椅子,跨到傅昵峥身边,一手捏住傅昵峥的下巴,防止他把嘴巴合起来。
    赵翊歆也过来,直接用衣袖就他擦眼睛上的水渍,道:“嵘嵘,睁眼!水有没有进到眼睛里?”
    水没有溅到眼睛里,可是傅昵峥睁开的眼睛还是湿润润的,很无辜,下巴还被皇上捏着呢。
    “快拿茶水来,有脏东西掉嘴巴里了,别咽下去。”刚才那个角度,只有皇上看上清楚了,鱼尾巴甩起来,黏在尾巴上的脏东西甩出去,被傅昵峥‘啊’的张大嘴巴接在嘴里了。
    和皇上一样年纪的谢阔拿来一碗茶水,试过温度,泼了大半,就剩下一小口,倒在被皇上捏着的小嘴巴里。谢阔服侍皇上几十年,最会服侍人的,一滴不漏,全倒在傅昵峥的小嘴巴里。
    赵翊歆谨慎的看着傅昵峥的嘴巴道:“含在嘴里漱口,吐出来,是脏水,不能咽下去。”大家生怕他把脏水吃了,病从口入,马虎不得。
    皇上一放开傅昵峥的下巴,傅昵峥就低头把水倒出来,又喝了一口水,漱一漱,吐出来,漱了一大碗水,没有咽下去,大大的张着干净的小嘴给他们看,忽然道:“大鱼,大鱼要跑掉了!”
    罪魁祸首的鲫鱼,还在顽强的弹跳着,要跳回池子了。
    大家都笑了,谢阔把鱼抓住。
    傅昵峥点着鲫鱼扩长的鲜红色鱼鳃,瞪大眼睛,鼓着脸颊凶道:“要把你油炸了吃了!”
    傅昵峥的样子一点也不凶悍,只是囧囧可爱而已,不过皇上就着谢阔的手打了一下鱼头道:“记住这条鱼,不能轻饶了它,把它炸了,蘸了酱料吃。”
    负责看鱼篓了内侍憋笑的应是,傅昵峥重重的点了一下头,还重重的,‘哼’了一声,一定要把它炸了!
    皇上用傅昵峥挖出来的鱼饵再钓了一条鱼上来,就收拾了一下,主要是给傅昵峥细致的洗了一遍手脸,换了干净的衣服,离开青乌台,坐船前往桃花坞,赏着满坞盛开的桃花,吃鱼品酒。
    三条乌篷船缓缓向前划,皇上坐的那条夹在里面,傅昵峥趴在船尾,看挂在水里,鱼篓里的十几天鱼挤来挤去的游。
    傅昵峥担心的,道:“欺负我的鱼呢,我都找不出来了。”
    看鱼的内侍捧出一个甜白瓷陶罐道:“傅小爷要的鱼,奴婢另外放在这个陶罐里了。”
    傅昵峥手伸到陶罐里抓,确定那条鱼和欺负过自己的鱼一样大小,抱着陶罐就不撒手了。坐在船尾,船缓缓的驶近桃花坞,满坞盛开的桃花,落英缤纷。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傅昵峥看着接近的桃花,日日思父念母的情怀,被一点点的激发出来。
    娘说,桃花开了,就让爹带着自己去骑马。
    娘说,桃花开了,就和爹娘一起去郊外踏青,爹要做一个大大的蜈蚣风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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