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轰轰烈烈的忙了十几天,元宵近来,夏语澹又被请出,坐了半天的上首,才由夏文衍预备,送回石榴院。
    这个年夏语澹过得心情复杂,及至石榴院,夏语澹屏退了左右,只留夏文衍说几句话。
    一个年下来,夏文衍春风得意,面色红润,人都年轻了几岁。
    夏语澹让夏文衍坐在对面,夏文衍含笑落座。夏语澹笑有深意,道:“父亲已经担下了夏氏族长之位?”
    “正是,族长之位原来二叔当着,现在二叔年事已高。”老二房二老太爷这次来,把族长的位置挪给了夏文衍。
    夏语澹点了点头,:“父亲做了族长,有几句话女儿要交代父亲。”
    “娘娘请讲。”夏文衍恭顺回道。
    夏语澹仪态端庄,却道:“犹记得我小时候住在和庆府与乡间的小子们打架,那时或许皇上和皇后未必知道有我这么一个人,我还能在乡间以皇上皇后侄孙女自居,打起架来,胆气十足,威风凛凛。”
    夏文衍面有愧色,坐立不安。夏语澹把夏文衍的反应看在眼里,抬手示意他安坐,微笑道:“蒙皇室不弃,册封女儿为正妃,女儿位居荣贵,夏家日益显赫。有些话我说出来,或许是杞人之忧,可是我还是要说。现有皇后,后有太孙妃,历朝历代还未有一家外戚获得如此的荣宠。夏家自父亲以下,在荣宠面前,要谨小慎微;在同僚面前,要恭敬谦和;在如抚州乡间之地,更要做到谨言慎行。为了报答皇家于夏氏几代的富贵之恩,夏氏家族要时刻顾全皇家的颜面,不可行差踏错。”
    夏文衍离座,整衣拜下,道:“臣谨领娘娘教诲。”
    夏文衍此刻的言行代表了他的意志,夏语澹暂时从复杂的心情中沉淀下来。
    过了元宵,巨朝瞩目着皇太孙的婚礼,中间有一个小插曲,还是不得不引人侧目。
    被皇上赞过才华过人的济南府推官田承鹏及其妻秦氏被押解入京。
    这不仅是个渣男的故事,还是一个贱女的故事。
    六年前田承鹏行至湖广襄阳府,被刚刚守寡的秦氏无意看见。秦氏心慕田承鹏姿容俊美,身形伟岸,不顾田承鹏老家有妻有子,执意下嫁,窃居妻位。
    并且六年了,秦氏阻拦,田承鹏默许,这对不知廉耻的狗男女没有给苦守在老家的原配和一双孩子一点经济上的贴补。
    事情捅了出来,田承鹏和秦氏不能冠以夫妻之名,就叫了狗男女。
    大理寺按律,剥夺田承鹏功名官身,徒一年,秦氏徒半年。秦氏之父湖广承宣布政使司从四品左参议秦彦因为教女不善,请辞官职。
    田承鹏这些年抱上了秦家的大腿,一直吃秦氏的软饭,自己除了读书,只有为官半年,挣了四十两俸禄。可怜这几年田承鹏和秦氏生育的三个孩子,大的五岁,小的三个月。
    “马娘子从秦家得了三百里银子,带着女儿回了云南。云南的田地便宜,三百两能买三十亩地了,够她们重新开始过日子。至于田承鹏和秦氏生的三个孩子,总是秦家的外孙子,不死就行了。”
    大婚之前,赵翊歆还偷着来和夏语澹见面,说起这件事。
    “父母之罪累及子女,本是子女,为人子女该受的。”赵翊歆如是道
    ☆、第一百五十一章 婚礼
    二月二。
    前几日天都是阴测测的,让人不由担心这一天会下雨,好在到了这一天,拨云见日。
    高恩侯府到皇宫的道路,七天前就封锁了,沿路的街道打扫整洁,沿路的屋舍驻兵把守,闲杂人等一个都不能过这条道,原来居住在这条道上的人,也暂时别处安置。倒是皇太孙婚礼那一天,他们可以回来沿途观礼。
    太孙妃的仪仗在府中正堂摆着。一事不烦二主,太常寺卿贾大人做了迎亲使节,因为年过七十的贾大人是难得的全福之人,和发妻指腹为婚,成婚近六十载,五世同堂,儿孙济济。皇上看重他的福气和才学,命他率了仪仗队而来。
    皇家的婚礼和一般人家不同,赵翊歆没有骑着高头大马亲自来,仪仗队也不是以红色为主,直柄瑞草伞、方伞,双龙扇、孔雀扇,白泽旗,金节,羽葆幢,以及龙纛、小龙旗、豹尾枪、弓矢、大刀、乐器、香炉、香盒、盥盘、盂等等,色彩斑驳厚重。
    夏语澹身着大礼,二月二有太阳的天气刚刚好,身上七八层衣服不冷不热。
    礼乐一轮之后,礼官高唱“升舆”。站立在石榴院外的夏家男女,纷纷跪地,送夏语澹出门。夏语澹从石榴院正屋一步一步,步行八十一步跨门。按照风俗,新娘子由哥哥背着上花轿,可是到了皇太孙大婚仪这里,太孙妃明明有三个亲哥哥,却生生把这条风俗去了,夏语澹扶着夏文衍的手,坐到彩舆里。
    观礼的人群在两边喝彩,整只队伍及沿路伺立者几千人,在乐鼓声中,热热闹闹的一路逶迤,到达宫门。
    彩舆进宫门,过玉带桥,停在慈庆宫门前。
    慈庆宫门前,站满了领宴的各级文武官员,慈庆宫门内,是各级的外命妇,再往里,是宗室亲贵。夏语澹深吸一口气从彩舆走出,在这群人的注目下,走到赵翊歆身边。
    夏语澹不用跪天地,不用跪父母,和赵翊歆并排而站,慈庆宫内外,所有站立的人全部跪拜。
    皇太孙果然是一人之下,一人之外,所有人都跪呼千岁,上千人同时高呼,那声音响彻空际,庄严肃穆。
    然后男宾去文华殿,女宾去交泰殿,赵翊歆和夏语澹入婚房。龙凤花烛,百子绣被,到处都寓意着婚姻的美满。
    赵翊歆和夏语澹稳稳坐在床上,听司仪唱一遍新婚的贺词,敬上了一把喜秤。
    盖头缓缓的,缓缓的勾起。
    盛装打扮的彼此见面,在火红新房的映衬下,还是让对反窒息。
    同牢、合卺、结发,三礼之后赵翊歆请去文华殿。夏语澹一时不想动弹,静静的坐在床上,脸上洋溢着微笑,手不知觉的抚摸刚才剪下一缕的发髻,妥帖安然。
    一路感受着欢呼和恭贺,夏语澹一直觉得飘乎乎的,飘得太高就没有真实感,直到这一刻,夏语澹抚摸着断发的位置,安静的坐在婚床上,心才飘落在地上。
    赵翊歆在酉时初刻回到新房,夏语澹已经梳洗好换了寝衣。
    赵翊歆缓步向夏语澹走来,快挨到夏语澹身前,似是想起了什么打住,又折了回去,再次回来快步冲到夏语澹面前,抱住她的腰就跌倒在松软的被褥上,这个抱住的感觉和梦里一样,赵翊歆如实想,却附耳在夏语澹笑道:“外面没人了。”
    赵翊歆刚才是把新婚之夜,以后每一个夜晚,守候在房门外听墙角,不是听墙角,是记录皇太孙宫闱起居并附有规劝之责的女御官打发走了。
    “我也喜欢这样,没别人了。”夏语澹也环住赵翊歆的腰轻声道。
    夏语澹以为只皇上有彤史官,原来皇太孙也有女御官,两者叫法不同,其实是一个作用,夏语澹知道后窘了好一阵子了,她们会听床,每晚之后,还得和她们交代,皇太孙一夜几次郎。
    要多了还得被她们劝诫。妇德对女子要求的端庄,才床上也不能丢,尤其是正妻。
    好在制度立下了,它也可以成了摆设。
    赵翊歆指抚着夏语澹散在床上乌黑油亮的青丝,道:“累吗?”
    “不累。”夏语澹干净利落的回道。
    以前总听人说,新娘子一身的行头有多重;新娘子为了婚礼的仪容,一天滴米不沾有多饿;还有全套的礼仪,迈那只脚,迈多少步都有讲究,披着盖头却要耳观六路有多累。
    其实这些小事,能顺利出嫁,能嫁给皇太孙。这个事实让夏语澹昨晚就亢奋得没有睡着,现在浑身还有使不完的力气,即使所有流程再走一遍也不累。
    一生就这么一次的婚礼,怎么会想到累。
    快一天一夜没睡的夏语澹眼睛澄亮,在红烛的照耀下,柔白如玉的肌肤是粉驼色的。
    赵翊歆也不说话了,脸贴在夏语澹的脸上,渐渐往下贴在夏语澹的颈边,入鼻的淡淡幽香,如兰似麝。赵翊歆的手摸着夏语澹玲珑的腰身向上,到达领扣……
    话都没说几句就直奔主题?不过一切已经水到渠成了。
    水到渠成,然后怎么这么快?
    夏语澹陷在松软的被褥里,眯着眼都不敢看人。
    赵翊歆一双眼睛也是懵懂的,刚才的他沉醉在晕眩的快感里,然后他放松了紧张的心情准备好好感受,就没了?
    女人第一次会那样,男人第一次也会手忙脚乱的,一激动就没了。夏语澹本有七分羞涩,这会子也变成十分,卷住被子躲到了角落里,背对着赵翊歆。
    赵翊歆摊手摊脚的仰躺在被子上。他虽然理论很多,可是做起来,似漫步在云端的陌生快乐,想控制都控制不住,奔上了极乐,那滋味……
    急促的喘息还未平复,一呼一吸的喘息,在静谧的婚床上更加焦躁。赵翊歆吁出一口气先放松了心情,然后像头豹子一样扑到夏语澹身下,把夏语澹从被窝里巴拉出来……
    带着阳光和汗水的气味充斥了感官,赵翊歆才狡猾和得意的笑了,就是相连的身体把夏语澹抱在怀里,手覆在夏语澹迷离的眼睛上,放柔了声音道:“睡吧。”
    这一回夏语澹真的累了,使不完能再过一次流程的力气都用光了,一闭眼已经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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