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的多了!”赵翊歆豪不谦虚。
    这时夏语澹扭扭脖子,双手托着发髻道:“我这个头上,成套赤金镶珠嵌宝首饰,为了戴上这么多东西,还绑了一个三斤重的假发,这颗头少说重了八斤,我可以拆了吗?”
    赵翊歆笑捏着夏语澹的脖子梗道:“都拆了吧,后面不需要你这么隆重穿戴了。”
    夏语澹灿烂的笑了,站起来往寝室快步走,又转向赵翊歆说得调皮:“那太好了。我呀还没有习惯头上扛这么多的东西,戴上吧头重脚轻,戴久了摘下吧,头轻脚重。我这是欠练,我以后再戴着练练我脖子的承重。”
    夏语澹坐在妆台上,围了两个宫女拆首饰,后面还有六个宫女捧着首饰盒接拆下来的首饰,然后捧着首饰盒退出,两个宫女继续给夏语澹梳直头发,一个问道:“娘娘想梳什么发髻?”
    赵翊歆坐在夏语澹身后,也不在做什么,像陪老婆做头发的男人一样。而且经过了昨晚的事……头发好像能让赵翊歆特别喜欢……夏语澹自己想想就脸红,不敢对视着镜子里的赵翊歆道:“先梳百下,皇后娘娘给我的礼盒拿过来。”
    刚才一回来慈庆宫里外站满了人,夏语澹忙着梳洗换衣服,还不及沉下心来看看皇后给的见面礼,收在梳妆台上了。
    宫女从梳妆台的第一格抽屉里取出来,夏语澹打开惊喜道:“难怪那么重。刚刚娘娘给我的时候,我以为盒子小没什么重量差点没接稳。”
    赵翊歆走过来,就靠在妆台边。
    皇后给的是四颗大如鹅卵的夜明珠。皇室奇珍异宝不少,但色泽大小一致的四颗夜明珠恐怕就这一副。
    皇上虽然和皇后的夫妻感情一般般,可是几十年下来皇后还是有分量的,皇后的宫殿修饰的最华美,这些奇珍异宝,皇上也从来不吝啬。
    皇后在她的宫里,过得和蜂王一样。
    赵翊歆拿起一颗在手上把玩,然后就笑了。
    夏语澹期待道:“笑什么?”
    赵翊歆又拿起一颗,两颗抛接着玩道:“你说夜明珠是干什么用的。”
    干什么用的?一定不是给你当弹珠抛接着玩用的。夏语澹看着珍贵的夜明珠就这样被赵翊歆高高抛起,眼睛不由盯着抛上去的夜明珠,然后忽然,夏语澹也悟了:夜明夜明,夜里是睡觉的,需要照明的时候……夜明珠发出的葳绿色光线还很别致。
    多么有情趣!
    夏语澹想通了,不是羞了,是窘了,皇后送的。不过之后有点惨然,皇后的夜明珠只能在晚上照耀她一个人。
    夏语澹拿过梳头的桃心梳,挥手让两个宫女退出。赵翊歆把夜明珠放回礼盒,收回抽屉里,就再没有说它。
    夏语澹一下一下梳着自己的头发,两个人这样有空,刚好可以说说今天拜见祖翁的事,道:“皇祖翁好像不喜欢我这位孙媳妇。我……我好像也不知所措,不知道怎么做能让他喜欢。”
    赐婚圣旨里的话,应该是皇上过目得到了他的认可。这样一想前面就想的太开心了,皇家人少,少了纷争清静。不对,上面一个皇上,他比所有人加一块,都更具有杀伤力。
    夏语澹之前就知道她和赵翊歆最大的阻碍就是皇上,为此她等了五个月等到了皇上点头,其实点头还不够。
    夏语澹忽然有了婆媳的即视感。赵翊歆没妈,太婆婆又是自家亲戚,巴不得小夫妻甜蜜过日子,夜明珠都送了,皇上就……
    你很好,你寒微!
    怎么想都是被嫌弃的感觉。想说服自己以资勉励都做不到。
    夏语澹都不知道要怎么讨好他。就这样被嫌弃着,不用作为?
    哎,比婆媳关系更难处理。婆媳不好天天相处还有磨合的机会,太孙妃和皇上以后没有直接的交集,得隔空打太极。
    “还好吧。”赵翊歆自己也说得没有底气。
    ☆、第一百五十四章 落水
    其实不太好,赵翊歆在一旁都看到。
    可是不太好也没有办法了,赵翊歆了解皇上,甚至比自己更了解。
    现在不喜欢其实没有多大关系,无需为了喜欢做努力和改变,因为努力可能是盲目的,改变可能是徒劳的,一做不好就适得其反了,单纯的不喜欢就到了无法忍耐的程度。
    赵翊歆看到太多了,皇上无法忍耐之后是什么后果。
    “你也不用太拘束了,皇祖翁。不是说我身边的人,我怎么称呼你也怎么称呼,皇爷爷,这样可以。”这点变化可以有,赵翊歆确定。
    “皇爷爷,爷爷。”这个口语的称呼亲近许多。夏语澹舒展了眉毛轻轻念了,然后关心的道:“我今天注意到皇爷爷几次揉了膝盖,皇爷爷身体……”夏语澹斟酌了一番才道:“……硬朗吧?”
    “前段时间阴湿连着下雨小半个月,皇爷爷有了年纪,不过我问了还好。”所以皇上确实有风湿骨头的小毛病,赵翊歆静默一会儿又道:“皇爷爷知道保重身体的。毕竟巍巍的皇宫里,只有我们祖孙两个人。姑姑和姐姐要嫁人的,现在都嫁人了。”
    皇上最重休养生息了。早年荒诞的时候,常常通宵达旦御女饮酒取乐的皇上,有了孙子之后,私生活都正常了。每天晨起昏睡,也不过度贪恋女色杯盏之欢,这样十几年了。皇上生活上的改变是为了皇太孙,皇太孙才呱呱落地,总要看着他长大,长大到肩上能挑下担子。
    皇太孙的孺慕之情溢于言表,夏语澹也深深感受到了,皇上和赵翊歆的祖孙之前,即使横亘了一个独一无二的皇权,也和寻常祖孙一样。
    所以皇上在,赵翊歆可以做他想做的事,所以皇后说,孙子要什么给什么,兵权也一样,神枢营是现在赵翊歆喜欢掌管的事。夏语澹便笑着聊到它身上道:“神枢营我知道一些的,老国公在世时,说他养了这么些儿孙,早逝的乔二老爷是他最中意的儿子。乔二老爷十六岁入神枢营,二十三岁靠自己的本事当上了神枢营镇抚使,此为老国公最引以为傲的地方。”
    乔二老爷的光辉,如夜空中划过的流星。过世快三十年的人,赵翊歆静静听着。
    “我在想,你揽下神枢营的差事会不会太辛苦了。老国公对儿孙要求可是很严刻的,说是最中意,乔家最杰出的人才也只到镇抚使。军队里的人,让他们做到心服可不容易。所以,我们夏家这么多人口,只有二房的夏谰真正去军中磨砺。”
    夏语澹表情严肃,男人上进是好事,可是太过上进,她作为妻子心疼他。太过上进的人在旁人看来都过得很辛苦。
    “臣之子和我是不一样的。我一分的努力就能获得十分的臣服,因为有君威在。”赵翊歆自信满满,问题不在这里,“你知道神枢营是谁一兵一卒亲手建立的吗?”赵翊歆说得轻描淡写,实际的心情却复杂。
    夏语澹摇头。大梁每一只军队名义上都是太|祖太宗皇帝建立的,可是周末梁初群雄并起,一只只军队是谁亲手拉起来的就不好说,江山也不是老赵家一家打得下来的,可是到最后兵权必须集于皇帝一人,杯酒释兵权不正是如此嘛。
    “第一任神枢营指挥使是第一代颖国公傅云召,第二任神枢营指挥使是第二代颖国公傅耀,颖国公傅家两代人握住这份兵权四十多年,当然,若不是傅家为神枢营建制,花四十多年的时间苦心孤诣,神枢营或许不会成为大梁最精锐的军队。四十年前,颖国公府涉嫌谋反,太宗皇帝让史官记下,颖国公府满门因为不能自明而自缢。”
    四十年前的过往,已经陈旧的像泛黄的羊皮纸。这支军队就是傅家的催命符,傅家由此烟消云散,可是真是消散了吗?现在赵翊歆能这样存在于这个世上,奉先殿上挂着他父亲献怀太子的遗像,都是四十年种下的因,结出的恶果。
    赵翊歆本心坦荡,今日他久久凝望献怀太子的遗像,也不能以人子之心敬他,可是皇上要求赵翊歆敬献怀太子如父,可是他不是父亲,可是献怀太子若不是父亲,他又是谁的儿子,谁的孙子。
    他们倒是走得潇潇洒洒,任何……权利也好,感情也好,都挽留不住。
    夏语澹不知赵翊歆此刻的心情,但知道要把颖国公府记在心上。
    夏语澹梳好了一个松松的发髻,忙忙去看她的小白,夏语澹还记得换陌生的地方对小白不好,去年它就那么病了,不过那时的它还是个奶孩子,娇贵,现在的它粗糙了很多,就是不吃东西,一天一夜不吃东西了。
    由御厨掌勺,鸡肉白面做成的窝窝头放在它的食盆里就是不吃。
    真是一条谨慎的狗,赵翊歆和夏语澹一来,小白就啪啪的拍着笼子叫换,提醒他们它在这里。
    夏语澹拿了肉包子来看它,小白出了笼子前脚攀住夏语澹的手臂对着肉包子猛嗅。
    夏语澹抚摸它的头,把肉包子撕开一点塞到它的嘴巴里道:“吃吧吃吧,放心吃吧,这是刘寡妇家的包子。”
    那天之后,夏语澹天天光顾刘寡妇的声音,小白每天吃她家两个肉包,倒也吃不腻。
    小白咕噜一声,先尝了一小口,然后第一个肉包吃得狼吞虎咽,肉汁都从嘴里流出来。第二个包子就吃得斯文了,咬开一口,先把肉汁舔了,才大口吃包子。
    夏语澹赞它对赵翊歆说:“我们的小白可勤俭了,放在食盆上的吃食漏在了外面,它都会把漏出去的捡回来先吃干净。”
    小白吃了三个包子,第四个小白叼住跑回了笼子,在笼子里转了三圈,又跑回来把包子还给夏语澹,前脚拍拍夏语澹的手,是让夏语澹替它把包子收好的意思。
    若是在藤萝胡同,小白有个地方藏它的口粮,这个地方它不放心。
    真是一条谨慎的狗,夏语澹给它拿着问:“要不要把它牵出去熟悉熟悉环境?”
    “不用了,这三天它就在笼子里呆着吧。三天后我们去西苑,以后它长住那里,我们更多的时候也住在那里。”小白对环境陌生,倒也对它熟悉的笼子待得住,没有在藤萝胡同的时候,天天闹着要出去玩,现在它回笼子喝水了。赵翊歆把笼子门关了,牵起夏语澹出去。
    小白原来专心喝水呢,看见赵翊歆和夏语澹要走的了,在笼子里站立起来呜呜的叫他们。
    夏语澹回头,赵翊歆没有回头道:“走吧走吧,别惯坏了它。”
    “惯一惯它怎么了,又不是惯不起。”夏语澹笑道,回头的时候眼扫过抱影,问:“我们住在青乌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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