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算得不错,妻妾各守本分,也能得到一个喜乐融融的局面。但是人都是有贪念的,贪图看得见的看不见的利益,有人能压制,有人不能。
    除了郑姨娘,其他三个人如何也不敢违背叶世涛的心意。也算是了解他吧,他不说空话,谁不相信,会亲眼看到自己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郑姨娘进门时日最短,也是最不了解叶世涛的一个。
    有一个就够了。
    她就是要看看,叶世涛会不会亲手杀掉自己未成形的孩子。
    有些东西,没出现也就罢了,出现了,总会生出诸多美好的遐想,因为遐想又会生出喜悦、不舍。
    他若狠不下心来,庶出的那个子女就会成为长子长女。高门当中,重视子嗣,却同样重视嫡庶之别。若无特殊情况,绝不允许妾室先于正妻生儿育女,哪家破例,就会成为笑柄。
    他有不羁的一面,可以不在乎。江宜室呢?江宜室太善良,哭几场就忍下了,江家呢?到时候必定要让他做出个抉择:去子留母或去母留子。
    想想也知道,局面会乱糟糟,叶世涛会很难过。
    要的就是他难过,他越不好过,她就越高兴。任何能够报复惩罚叶世涛的机会,她都会抓住。
    而郑姨娘帮她传递给彭家的书信,必定会让那一家人置之死地而后生,也不会放任叶世涛将母亲囚禁。
    其实她不喜欢彭家人,是母亲的娘家也一样,想起来就心生轻蔑,甚至因为与那家人是亲戚而自觉面上无光。但是能利用的就要利用起来。
    彭家人这一次竟没让她失望,居然收买了江宜室身边的大丫鬟绿云。绿云是江宜室的ru娘所生,主仆二人私底下情同手足——看起来是这样而已,绿云真把江宜室看的那么重,又岂会被收买。
    绿云出入府中的机会多的是,还能打着江宜室的名义去庄子上给父母传递消息,而在府中,自然也少不得关照她。她很感谢江宜室在不知情的情形下给自己的这个好处。
    就算是彭家闹不出大动静,叶世涛知道妻子房里的人帮着外人整他,也会气得跳脚吧?
    在这些事情之后,她知道,自己等待看戏之余,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取得叶世涛的信任,最起码,不让他再如以往那般戒备。
    叶世涛有喜静的一面,最喜欢下棋,没人对弈时,自己博弈都能消磨大半晌时间。
    她自然要投其所好。
    自幼,只要叶浔会的,母亲就要她学,而且要学的比叶浔还出彩。药膳、下厨是她没法子超过叶浔的,只好在别的方面勤能补拙。平日总想与叶浔较量一番,怎奈叶浔从来不肯与她坐在一起,也就分不出高低。但她相信,棋艺还是很精湛的。
    事实也证明的确如此。
    叶世涛对多了她这个棋友很高兴,初时要她询问,后来索性直接叫人请她到书房或后花园清雅之处对弈,言辞间也慢慢变得随和亲切。
    如果叶世涛不是那么残酷,如果他肯善待父母,如果一直这样相处下去,她想,自己会不可控制地将他视为手足。
    他有那么多可恨可憎之处,却也有太多可取可敬之处。
    可惜,一辈子都要敌对。
    要么是她憎恶他一辈子,要么是他憎恶她一辈子。
    有几日曾动摇过的,她想,不如放弃玉石俱焚的做法,不如从长计议,他给她一条出路即可。
    曾请绿云委婉地试探过叶世涛,问他有没有给她寻一门像样的亲事的想法。他是怎么说的?——阿浣的亲事一辈子都不会有着落了。留在府中也有点用处,能陪我消磨时间。
    没出路了,那就不要出路了。
    她费尽心思,弄到了几种迷香媚香,下决心要毁掉他。
    被捆绑的手脚发木发僵,叶浣身形动了动,换了个相对于舒服一点的姿势,回想着一整日的事。
    今日府中有宴请,二奶奶自然不肯要她露面的,她也习惯了,留在房里看书打发时间,心里没来由地一阵阵发紧,感觉像是出什么事了。
    辰时,元淮来请她到后花园的听风阁,说大少爷正等着跟她下棋。
    她欣然应了。
    路上,才听说昨日叶世涛房里出了事,江宜室连夜回娘家了,四个妾室都被打发出府了,郑姨娘更是被他赐了一碗落胎药。
    果然是心狠至极的人,毫不犹豫地处置了坏了规矩的妾室,孩子只能成为泡影。
    她摘下头上一枚金簪塞给了一名婆子,询问昨日还出了什么事,便又得知,彭家的人被关在了跨院整日,到现在还不知到有没有放走。
    完了,别的功夫都算是白费了。
    问起绿云是不是跟着江宜室回娘家了,婆子说没有,昨日下午到现在都不见踪影。
    是不是叶世涛已经发现绿云的事,已将她处置了?再加上郑姨娘私自停药的事,责怪江宜室,这才让她回娘家的?
    她心头一阵阵发寒,知道叶世涛很快就会查出她暗中做的一切。
    就要走上绝路了,准备最久最要紧的一件事,可以施行了。
    而今日府中有宴请,天都帮她。
    她借口落了件东西,回到房里准备一番,这才前去见叶世涛。
    叶世涛眼神略显阴郁。
    她就问:“方才听说大哥房里的妾室出了些事,是真的么?”
    叶世涛答非所问:“这个家就要被我毁掉了。你是高兴还是难过?”
    她心生恐惧,转瞬之际,恐惧就变成了对眼前的前所未有的恨,面上却是巧笑嫣然,“好端端的,大哥怎么说这种话?是不是愁闷所致?实在愁闷,不如喝两杯酒排遣一番。你喝点酒,也能少赢我几局。”
    叶世涛笑道:“行啊。”
    她当然不会只让他喝两杯,一面对弈,一面频频给他斟酒,又寻了借口,将留在房里的叶世涛的小厮丫鬟都打发走了。末了,让贴身丫鬟往香炉里加些香料。
    看到丫鬟点头示意带来的媚香已经放到香炉里,她建议道:“二奶奶今日将沛儿拘在房里,沛儿一定是百无聊赖,她又有心学着下棋,不如将她唤来吧?”
    “好。”叶世涛又进一杯酒,“将世浩也一并唤来。眼下只得我们四兄妹了,闲来是该多聚聚。”
    她心头一喜,忙吩咐丫鬟快去请人。
    后来……
    没有后来了,她这辈子都没有后来了。
    不知道自己怎么忽然就倦怠不已,眼睑似有千斤重。
    只恍惚记得叶世涛说了一句:“你要破釜沉舟,结果却只能是引火烧身。”
    醒过来的时候,对上的是祖父、祖母满布阴霾的脸,看身旁,是衣衫不整的世浩。叶沛站在二奶奶身侧,满眼鄙夷地看着她。而身后,是二奶奶请来的部分女眷。
    她再低头看自己,跟世浩一样衣衫不整。
    她要算计的叶世涛并不在场。她要的是叶世涛与叶沛兄妹两个私通,要让祖父祖母知道叶世涛放荡不堪到了什么地步。如果叶沛不能出现,没关系,她宁可拼上自己,也要让他落入圈套为长辈鄙弃,从而落得个逐出家门的凄惨下场。这种事情不可能声张出去,有外人知道了,二奶奶也会使出浑身解数让人们三缄其口。那么她就只是个被禽兽兄长玷污了名节的可怜人,有长辈的同情,她的处境就会逐步改善。自然,府里的下人看她的眼神不会再有一丝尊敬,那又如何,下人尊敬还是鄙夷不重要,活路最重要。
    可结果呢?
    结果她引火烧身,还赔上了世浩。
    她百般争辩了,告诉人们,这件事是叶世涛陷害她和世浩。
    没人相信。
    二奶奶说叶世涛辰时就离府去了裴府,还没回来。
    世浩则完全懵了,只会说“我不知道怎么回事,真的不知道,我是冤枉的……”
    更有她和世浩房里的丫鬟作证,说这种事早就有过,大爷大奶奶知情,却放任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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