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
    “我既然已知道了,你总得让我去看看他吧?”
    裴奕苦笑,“自然。”
    到了叶世涛家中,叶浔依然不能即刻见到哥哥——皇上竟在今日前来探病了。
    进到正房院中,就见一袭黑衣的皇上正在询问江宜室,看到裴奕进了院门,招了招手,“你来与我说说。”瞥见要行礼的叶浔,又摆手,“不必拘礼,你先去厢房坐坐。”
    叶浔感激地称是,转去厢房。进到门里,转身看了一眼,见裴奕已到了皇上跟前,惊觉两人身高竟已差不多了——首次见到两人站在一处的时候,皇上要比裴奕高一些。朝夕相对,她竟没发觉裴奕这一年长高了。
    刚到厢房落座,江宜室已笑盈盈进门来,“别担心,没什么事。”又抱怨裴奕,“说好了要瞒着你的,怎么你还是来了?”
    “为什么要瞒着我?我就是那么不经事的?”叶浔起身携了江宜室的手,“看看你,憔悴成了这个样子,我哥是不是伤得很重?”
    “你哥是什么人啊?铁打的一般,没什么打紧的。”江宜室故意轻描淡写,“倒是你,今日不是回娘家么?”
    叶浔就笑,“我这不就是回娘家来了么?”
    江宜室想想,笑着点头,“说的是,往后我每年都提早回来等着你。”又解释叶世涛为何出事,“他与我说了,这次是大意所致。那个差事就是这样,日后熬出头了就不需凡事亲力亲为了,等会儿你见了他,好好儿数落他一通,他最听的还是你的话。”
    “才怪。”叶浔笑道,“你平日多说说他就行了。”
    江宜室抿了嘴笑,眼角眉梢流露出一丝甜蜜。
    姑嫂两个说了一阵子话,皇上便回宫了,将裴奕一并揪到了宫里商量事情。
    叶浔这才得以见到哥哥。
    叶世涛面色苍白得吓人,好在一双眸子仍如以往熠熠生辉,见了妹妹就笑道:“我就总担心瞒不过你,你就不能让我算计出错一回?乱跑什么呢?没什么打紧的。”
    “你都快没个人样儿了,还嘴硬。”叶浔嘴里嗔怪着,鼻子却发酸不已,在病床前落座,关切地问道,“伤口很疼吧?”
    “还好。有裴奕这神医呢,再严重都不怕。”叶世涛抬手刮了刮妹妹的鼻尖,“你可不准哭,多少年没见你哭过了,千万别为这种事破例,最看不得你哭。”
    他不说还好,这一说,让叶浔强忍下去的眼泪猝不及防地落下来。她别转脸,飞快地拭去泪水。
    叶世涛轻声地笑起来,“我们阿浔都掉金豆子了,伤得再重也值得。”
    江宜室一脸的无可奈何。
    叶浔破涕为笑,打了哥哥的手一下,“这叫什么话?你给我快点儿好起来。”
    “不出正月就好了,放心吧。”叶世涛笑着看向江宜室,“等会儿把新得的海八珍让阿浔带一半儿回去,我现在吃不了那些,你又饭量小,给这个小吃货才不算浪费。”
    江宜室笑道:“你不说我也知道。”
    叶浔也就笑着点头,“给我我就收下,这几日正馋得慌,偏生给侯爷送礼的人都送些古玩字画,没人送这些。”
    正月里,叶浔除了二皇子满月时进宫道贺,也没别的事了,得了空就来看看哥哥恢复得怎样,偶尔亲自下厨,给他做些养身的药膳。
    柳阁老是在外孙即将痊愈时才获悉,赶来探望时很是无奈,“混小子,总是不让人省心,怎么不早些告诉我?”当时又恰逢叶浔过来,连她一并数落了去,“你也一样讨打,竟敢帮着他瞒我,你们都长大了,是不会把我放在眼里了。”
    兄妹两个齐齐笑着认错。
    没出正月,叶世涛便已似无事人,如常处理公务。叶浔放下心来,一如以往的留在府中。
    二月,奶|子局里的几名奶娘过来了,叶浔挑选了两名。起先倒是想过亲自哺乳,可她是一府主母,那心思明显是有些自寻烦恼——孩子不定何时就饿了,她总不能随时随地赶到孩子身边喂奶,再想想别家的孩子都有奶娘,也就打消了这念头。
    到了三月,叶浔将医婆、产婆请到了正房,把话说到了前头:“我自己就晓得些药理,只是不晓得生产前后的事,眼下又不知道哪日就是产期,这才请你们过来的。”
    医婆、产婆便是再不开窍,也知道之前坐冷板凳是皇后的意思,如何不明白叶浔话里的意思,闻言俱是诺诺称是,平日只管看看胎位、把把脉,别的事情从不置喙。
    胎儿到了九个月,身子越来越重,人便越来越不想动。但是叶浔记着太夫人的叮嘱,每日早间还是去花园游走一番,不想生产时不顺利,那样的话,自己受累,孩子也会跟着吃苦。
    时光匆匆,到了三月二十八。
    那日裴奕被皇上留在宫里商议事情,就在当夜,叶浔开始阵痛。
    裴奕莫名地心里不安,却是不知因何而起,想来想去,想到的只有妻子临盆在即。想早点儿回家,怎奈皇上让他与兵部尚书、兵部侍郎和几位将军研究西域地形,看看有没有打进邻国西夏的可能。
    他第一次有些不耐烦了,可是再怎么不耐烦,也要强作镇定地撑下去。特别害怕皇上会不眠不休,也顺带的让他和众位朝臣不眠不休。
    值得庆幸的是,皇上这儿才刚开了个头,内阁便有三名阁老反对皇上有意开战的心思,当日进宫,在皇上面前阐述种种反对战事的理由。
    皇上心意再坚决,也被扰得有些烦躁了,摆一摆手,让一众人等全部退下,来日再议此事。
    裴奕急匆匆离开宫中,第一次心急如焚地想插翅回到家里。
    满脸喜色的李海已等在宫门外,“侯爷,夫人已生下一位小少爷,母子平安!”
    裴奕愣了愣,起先很是歉疚,这样重要的日子,他没能陪在她身边。随即便是意外地挑了挑眉,“是儿子?不是女儿?”他一直都认定是个女儿的。
    李海比裴奕更意外,不由抬眼打量。见侯爷脸上有着些许失望,他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眨了眨眼,知道所见非虚,不由匪夷所思:这种时候,侯爷不为得了儿子高兴,难不成是盼着有个女儿?!真是奇了。
    裴奕揉了揉眉心,他先前取的名字都是女孩子的,阿浔却生了个儿子,名字就得重新取了,叫什么才好呢?
    ☆、第101章
    生产的过程,让叶浔来说,就是经历第一次绝不想有第二次。
    太痛苦了……痛苦到她都不愿意回想。
    就这么痛苦,产婆、医婆居然还跟她说特别顺利。
    ……
    叶浔实在是无言以对。若让她开口,必然没有好话的。后来才知道,不少女子都是三两天之后才能生下孩子,她到那时才好过了一点点。自然,这是后话了。
    随后听到的,是她生下了一名男婴,心里不由诧异:不应该是女孩儿么?不应该是她和裴奕都认定了的女儿么?
    这种事也会出错?!人们不都说她会生个女儿么?!
    不过这也好,生个男孩子,以后也不用遭这种罪了。
    有人将孩子抱到了她面前。
    她看着脸颊红彤彤的孩子,完全看不出与她或裴奕有任何相似之处,再一次遭受了打击,觉得脑筋已经完全不够用了。
    真恨不得哭一场。
    如果有力气的话。
    完全没力气了,昏昏沉沉堕入梦乡。恍惚间知道有人给她擦拭身体、更换衣物,也是混混沌沌地应付了过去。
    真正清醒过来的时候,睁开眼来,看到的事裴奕无限温柔的笑颜。
    可那笑颜不是给她的。
    裴奕抱着刚刚出生的孩子,自心底焕发出那样温柔得似要滴出水来的笑意。
    说心里话,叶浔是有些惊讶的——她从没见过他这样的笑容,但若让她嫉妒,也是做不到的。孩子是她和他的,他是那样喜爱,她只觉得满足。
    “裴奕。”叶浔轻声唤他。
    “阿浔,”裴奕闻声看向她,“你醒了?”说着话,将孩子小心翼翼地交给奶娘,坐到了她床畔,“饿不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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