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在操场上排成豆腐阵,主席台上坐满了军官和校领导,来参加开学典礼的家属们站在操场两旁,场面宏大。
    “那不是队长吗?”燕少榛眯起眼睛看着远远地主席台。
    白新羽道:“好像是啊。”
    果然,主持人介绍典礼嘉宾的时候,有霍乔的名字。白新羽心里颇羡慕,如果他早几年能有所觉悟,一毕业就考军校,这辈子也许也能有这样的机会。
    “走,咱们离近点看吧。”冯东元拉着他们往靠近主席台的观众席移动,他还不时张望,“哇,军校果然女孩子好少啊。”
    燕少榛笑道:“你替他们操心什么,你那大学女的可不少。”
    冯东元笑了笑,“多少都跟我没关系,我大学不交女朋友的。”
    “这种事看缘分,别那么急着下定论。”
    开学典礼开始了,前面是冗长地领导讲话,会开了一个多小时,到最后,才到了新生代表致词地环节。
    只见俞风城拄着拐杖上台了,他腿上的白石膏衬着绿色的迷彩服,非常显眼,台下的新生们顿时都安静了下来。
    白新羽听到他们身边的女生们在小声发着花痴,就连男的都禁不住赞叹,“这哥们儿长得可真他妈帅啊。”
    白新羽冷哼了一声,不管怎么样,想到这些小姑娘也只能看看,他心里有些暗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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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俞风城上台后,对着全场行了个标准军礼,僵硬的石膏和碍眼地拐杖丝毫无损他挺拔英武地风采。他一句话没说,台下已经开始鼓掌,对于新生代表的身份,很多学生都有所耳闻,一个刚因为执行任务而受伤的特种兵,没有人比他更适合代表这些未来的国之栋梁致入学词。
    他行完礼后,开始调麦克风支架的高度,那支架调到了最高,仍然需要他弯腰,他干脆把麦克风拿了起来,台下响起一阵笑声。
    俞风城也笑了笑,他环视观众席,似乎在寻找什么,但因为人太多,最终好像没找到。他轻咳两声,开始了自己的入学演讲。在说完千篇一律地开场白后,他进入了正题:“我知道很多人好奇我为什么带着伤,我是以雪豹大队现役特种兵的身份保送来军校深造的,这伤是最近一次执行任务留下的,我是此次任务受伤最重的一个,但对于我和我的战友来说,这次的战损比非常令人满意。我进雪豹大队的时间不长,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我失去了六位战友,我能清楚记得他们每个人脸上的细节、说话的方式、家里的情况,以及他们是何时、如何牺牲的,有中枪的,有高处坠落的,有受伤感染的,有和敌人同归于尽的,甚至有活活累死的。这些牺牲的人中,大部分都是不远万里从老家去到边疆,我们训练严酷,工资不高,安全没有保障,时时要与最穷凶极恶的敌人战斗,但再苦再累,我没听我的战友们抱怨过一句,因为这是我们自己的选择,男人的选择。很多时候当我们冲锋陷阵的时候,其实来不及思考家国大义,我们唯一知道的,就是我们做的是正确的事,我们还要为受伤和牺牲的战友报仇。”
    偌大的操场陷入了一片沉默。
    俞风城的眼睛终于寻觅到了白新羽的身影,他怔怔地看了白新羽两秒,眼神里有一种难以形容地依赖。
    这停顿的两秒让很多人都往他看的方向看去,白新羽明知道那些人不会知道俞风城在看他,可还是感到双颊有些发烫。
    幸好俞风城很快就移开了目光,他继续说道:“当我们踏进军校的那一天起,成为军人就是我们自己的选择,四年后我们将可能被派遣到任何地方的任何部队,承担起自己的责任,我们之中有指挥者,有科研人员,也有技术,更有人会像我一样去前线,无论我们未来在部队里扮演什么角色,我相信没有人会抱怨和后悔,因为我们在这所全国最好的军校里学到的每一样知识、在这片土地上贡献的每一滴汗水,都将被赋予神圣地意义。操场雕像上镌刻的那些校友前辈们,都是过去60年为祖国的崛起做出过毫无保留的牺牲的勇士,他们的英灵震慑整个校园,他们的贡献福泽神州大地,我们将一直受到前辈们的督促,努力学习、刻苦训练,在我们求学期间,我们将始终牢记,我们付出的努力,是为了身后的祖国和我们所爱的人。”俞风城的目光再次移向了白新羽,“我们是枪、是盾、是防线,我们要把自己磨练得更强、更硬、更坚实,这就是我们站在这里的意义!”
    整个操场响起了雷鸣般地掌声,持久不衰。
    白新羽被那掌声震得心脏直发颤,隔着半个操场,他和俞风城的目光在空气中碰撞,那一瞬间,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了彼此,此起彼伏地掌声也成了天外之音,隔绝于他们所属的空间外,俞风城的眼睛如燃烧地火焰,将他的某一部分神经点着了。
    燕少榛推了推他,有些吃味地说:“喂,傻了?”
    白新羽回过神来,发现俞风城已经离开主席台了。他有些恍惚地说:“哦,他说完了?我们走吧。”
    冯东元还在鼓掌呢,他满脸骄傲地说:“风城说得这好,不愧是咱们三连三班的。”
    三人走出观众席,白新羽一直没有说话,他的心脏到现在还在砰砰乱跳。
    冯东元道:“我得回学校了,新羽,我确定课表之后,再告诉你我兼职的时间。”
    燕少榛看了看表,“我去你们学校附近办事,一起走吧……”他看了看还愣神的白新羽,“新羽,你没事吧?”
    白新羽笑道:“怎么了?你们走吧,大热天的让你们陪我来,下次请你们吃饭啊。”
    燕少榛拍了拍他的头发,“客气什么。”
    俩人走后,白新羽站在操场外围,看着正在分批解散的学生们,那成片成片地绿色迷彩服让他恍然间觉得自己回到了昆仑山上的新兵营,当年他是不是也是这样一脸懵懂青涩呢?真怀念啊,真怀念在部队的点滴。
    他感叹了一声,往校园外走去。刚走了没多远,就听到身后有人叫住了他,他回头一看,居然是霍洁。
    霍洁道:“真巧,人这么多,还是碰到你了。”
    白新羽客气地笑了笑,“阿姨好。”
    “司机送风城去宿舍了,我现在就要过去,你要不要也去看看?”
    白新羽摇摇头,“我还有事,先走了。”
    霍洁淡笑道:“前天我和你妈妈去逛商场了。”
    白新羽怔了怔,“嗯,我妈说了……”他心里有一丝戒备,但又觉得万一是自己想多了,是对长辈不敬。
    “你妈妈跟我说,平时最常陪她逛街购物的是你,你会帮她拎包、挑衣服、搭配,逛累了还带她去按摩。”霍洁笑了笑,“很少有男孩子像你这么贴心的。”
    白新羽笑道:“陪自己的妈是应该的嘛。”
    霍洁轻轻一叹,“要是我能生二胎,真想要个女孩儿,儿子真是十有八九不贴心,风城别说陪我逛街了,不在家的时候,有时候都要我催着才想起来往家里打电话。不过,要是有你这样的儿子,其实有没有女儿也无所谓了。”
    白新羽微讪,不知道怎么接话。
    霍洁慈祥地说:“你和风城还是朋友吧?真希望你们多接触接触,也许他能跟你学学。”
    白新羽窘道:“呃,嗯,好。”
    霍洁扑哧一笑,“你是不是吓着了,觉得我们一家人都挺不正常的。”
    白新羽心想,原来你还知道。
    “说实话,我这辈子没见过比风城还难管的孩子,你要是知道他小时候什么样子,喜欢男的真的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他也不是胡闹或者犯罪,他就是……什么不要命玩儿什么,什么危险干什么,从来不让人省心,你在部队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成熟多了,这次离开雪豹回来,更是变了很多。我听你妈妈说,你在部队里脱胎换骨,我想,改变的不只是你一个人,风城变得比以前懂事,我觉得有你的功劳。”
    白新羽尴尬道:“在部队每个人都会变的,跟我关系不大。”
    霍洁摇摇头,“至少他愿意离开雪豹大队这一点,是因为你,他爸爸老是说,不能阻碍军人的理想,可是作为一个母亲,他在雪豹大队的每一天我都寝食难安,所以,无论这件事跟你有多少关系,我都从心底感谢你。”
    白新羽低着头,总觉得这种“夸奖”和感谢他承担不起。
    霍洁走近一步,轻轻拍了拍白新羽的肩膀,她淡笑道:“孩子,你去忙吧。”
    白新羽简直是落荒而逃,他在这个不紧不慢、大气从容的女人面前,总有一种被彻底看穿地错觉,好像他在想什么,霍洁已经一清二楚,可笑他连自己真正想什么都还理不清呢。
    他刚走到停车场,俞风城的电话就打了过来,白新羽接下电话,还没等俞风城开口就道:“你看到我了,我来了,我现在要回公司了。”
    俞风城顿了顿,“军校管得严,只有周末能出校园,我现在正往停车场来,你等我一下行不行。”
    “我公司还有事。你腿那个样就别乱跑了。”
    “没事,司机送我,我现在就想见你。”
    白新羽叹道:“俞风城,你让我单独呆几天行吗。”
    俞风城沉默了一下,“如果不联系的时间长了,你就会变得更冷漠,新羽,我这辈子没怕过什么人、什么事,唯独怕你对我不理不睬。”
    白新羽心中一酸,无奈道:“行吧,你来吧。”
    司机很快把俞风城送了过来,俞风城不让人扶,拄着拐杖走了过来。
    白新羽看着他身穿迷彩服的样子,恍惚间觉得看到了新兵营的那个俞风城,那个狂妄不羁,有着邪气地笑容,以戏弄他为乐的俞风城,仿佛就在昨天,可如今那双眼睛里已经没有了不加掩饰地调戏和鄙夷,只剩下了专注和执着。白新羽有一股想要冲上去扶住他的冲动,他知道,自己见惯了步如疾风地俞风城,看不惯俞风城这样走路都吃力的样子。
    俞风城走到他面前,笑着行了个军礼,“我今天帅吗。”
    白新羽点点头,“帅,不少人找你要电话吧。”
    “嗯,回宿舍路上好几个,我告诉她们我有主了。”俞风城微微低下头,“要不是怕我爸揍死我,我真想在主席台上就指着你说‘那是我媳妇,别打我主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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