挥挥手叫管家过来道:“去请王太医前来。”
    不大会儿功夫王泰丰就来了,赫连清的假孕之事也彻底曝光,赫连清早已经吓的没了主意,缩在奶娘怀里不知该怎么办好。
    奶娘忍不住叹了口气,自己早就劝她安生些,偏不听,如今闹到这样儿,连老爷都说不出话来了,往后还不知怎么着呢。
    赫连鸿颓然看向慕容曦道:“虽是微臣之女,到底已嫁与皇家,如何发落,六皇子瞧着办吧。”
    赫连清一呆,忙喊了声:“爹。”赫连鸿看了她一眼,拂袖而去。
    慕容曦看着她道:“你也别说爷不顾夫妻情分,爷给你两个选择,一个是回府里的佛堂,一个搬去庄子上,你自己选。”
    赫连清尖声道:“我不选,不选,凭什么叫我选,我是皇子妃,是未来的王妃,我怎会比不过那贱丫头……”
    慕容曦忽的凑近她道:“赫连清,到此时你还没有自知之明吗,那么爷可以很认真的告诉你,在爷眼里,你连怀清的一根儿头发丝都比不上。”
    赫连清脸色灰白:“那你为什么娶我?为什么?”
    慕 容曦苦笑道:“爷也不知道为什么,却,若你消停着当你的皇子妃,也还罢了,反正爷都娶了你,后悔也没用,就这么过一辈子,也是爷的报应,可你偏要跟怀清过 不去,爷跟你说过多少回,她是爷的心尖子,这辈子都是,而你赫连清,连百花洲的柳妙娘都不如,知道为什么呢,至少爷从柳妙娘身上,能想到当初在南阳的快活 日子。”
    赫连清面如死灰,终于明白从自己嫁给他那天开始,就注定了一败涂地,颓然靠在奶娘怀里,眼里就如一摊死水,再也掀不起丝毫波澜。
    奶娘叹了口气道:“请爷顾念夫妻一场,送我跟主子去庄子上吧,哪里清净,主子能好生静一静。”
    慕容曦叫人送她主仆去了庄子上,自己出来,忍不住四下看了看,却不见怀清,仿佛知道她的想法,怀济道:“刚海公公来了皇上召怀清进宫去了。”
    慕容曦一愣,暗道,父皇这时召怀清进宫是为了什么?不止他,就连老公爷都猜不透,也就叶之春知道些根底儿,暗道,莫非皇上的旧疾犯了不成。
    皇 上有眩晕的旧疾,一犯起来头眩如斗,莫说上朝,连奏章都批阅不得,不过,近些年,没见犯旧疾了,昨儿皇上召自己进宫的时候,瞧着却有些不对,只不过,皇上 此疾连王泰丰都不知道,就怕传出去,有些人要蠢蠢欲动,却怎会召怀清,难道皇上对怀清信任,已经到了这种程度,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亦或是因为四皇子,真让 人想不透。
    想不透的不仅叶之春,怀清自己一样纳闷,好端端的宣自己进宫做什么,道上还琢磨自己若是问海寿,他会不会告诉自己,想了想,还是决定算了,便知道了又有什么用。
    到了御书房外,怀清在外头候了一会儿,海寿才出来叫她进去,却并未进上回来的那间,而是旁边的寝室。
    因皇上一天大多时候在御书房批阅奏章,故此,御书房内单独僻处了一间寝室,虽不如寝宫奢华宽敞,却也舒服精致,除了属于天子的明黄色调,摆设上颇有些温馨的感觉。
    而此时,皇上却躺在明黄的床帐里,这是怀清第一次见他这么躺着,看上去倒不像九五之尊威风八面的皇上,而像一个普通的病人,没错,病人。
    怀清一嗅到苏合香的味道,就知道皇上一定是病了,据怀清所知,皇上宫里一直燃的都是龙延香,若不是病中,绝无可能用别的。
    大概听到她的脚步声,帐子里传来有些虚弱的声音:“过来给朕瞧瞧脉,这眩晕症有几年不犯了,不知今年怎么回事儿?”
    海寿忙过去拢起床帐,怀清跪在龙床前,给皇上号脉,半晌儿离手,对上皇上的目光,即使如此虚弱,目光依然犀利,仿佛要看进怀清的心里一般:“朕的脉象如何?”
    怀清略沉吟道:“左寸细弱伴右寸沉细,起病之初,皇上可是觉得颈间处酸疼吗?”皇上点点头:“是觉颈间疼了几日,没当什么事儿,前几日偶感风寒,便勾起了眩晕的旧疾。”
    怀清道:“恐皇上不止眩晕,还有腰膝酸软下肢无力的症状吧。”
    这还是皇上头一次让这丫头给自己瞧病,不得不说,这丫头的医术的确不同凡响,只瞧了脉就能把自己的症状说的如此准确,从自己登基到现在,除了当年的苏毓敏,这丫头是第二个……
    ☆、第140章
    怀清道:“万岁近日服了何药?”
    皇上目光一闪,看了海寿一眼,海寿微微摇头,皇上道:“如何知道服药?朕并未宣召太医。”
    怀清道:“恕臣女直言,若未服药,恐皇上半月前就卧床了。”
    皇上对海寿道:“把那药拿来给她瞧瞧。”
    海寿出去不一会儿捧了一个盒子进来,打开,里头是蜡封的药丸,整整四排,如今只剩下两颗,可见皇上这旧疾发了并非一两次。
    怀清取了一颗捏开,放到鼻端闻了闻,心道,果然不出自己所料,这定是她爷爷苏太医亲手炮制的药,爷爷临死给她的医案里,有一篇详尽记载了此症,当时未记录患者是谁,怀清还猜或许是哪位大臣,如今才知竟是皇上。
    海寿低声道:“以往万岁爷犯了旧疾,吃一丸歇养一两日就会好的,不知这此怎如此重。”
    怀清道:“以前发病较为单纯,怀清猜测是因皇上伏案批阅奏折的时候过长所致。”
    海寿愣了愣:“伏案过长也会致病吗?”
    怀清点点头:“人的气血骨骼是根本,气血所通滋养骨骼,才能百病不生,若气血不通自然会造成诸多病症,而这药本甚为对症,却此次皇上并非单纯的颈肩痛。”
    皇上:“那你说说此次的病是何因?”
    怀 清:“皇上劳累过甚,素体亏虚,而肾主骨,肝主筋,肝肾亏虚则筋骨萎软,颈部关节松弛,活动度加大,加之皇上伏案过久,内有不足之体,外有伏案之因,故此 病情加重,近日又受寒凉,风寒外袭膀胱经,寒性收引,导致颈项僵痛,气血不能上达于脑,故此因缺血而知眩晕之症,且越发势重,故此药不可解。”
    海寿心里暗暗服气,怪不得外头都说这丫头是神医呢,俗话说,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这丫头一搭脉就把万岁的病说了个八九不离十,而且,人家也不跟那些太医似的故弄玄虚,瞧人家这解释的有理有据,有因有果,这才不亏神医之名呢。
    皇上也点点头:“说的甚为有理,如何治?”
    怀清道:“皇上此症发的急,急则治其标,缓则治其本,若皇上允许臣女冒犯龙体,可先用刮痧,大约一盏茶后,皇上便可自如活动,之后再用细细调养,不日可痊愈。”
    即便皇上都有些意外:“丫头,朕跟前不必说大话,有一说一就是。”
    怀清却道:“臣女从不打谎。”
    皇上可不是头一次发现,这丫头的拧性子,虽说面儿上瞧着不卑不亢,可说出的话,却一句比一句硬,即便在自己跟前,也没有过丝毫惧怕,只要她觉得有理,绝对会说出来,而且,斩钉截铁。
    皇上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老四这么喜欢这丫头了,本质上说,两人根本就是一路人,都属于不撞南墙不回头的类型。
    皇上抬手按了按自己的头,实在太难过,便道:“就依你的法子治吧。”
    怀清点头,叫海寿取姜油来,不知是来看病也未带药箱,好在不远就是御药房,海寿又是大内总管,拿什么都异常方便。
    取了姜油,牛角刮痧板,怀清请皇上俯卧,中衣脱了,露出整个后背来,怀清手里的牛角板沾了些姜油,低声道:“万岁忍着些,会有些疼。”
    皇上嗯了一声算答应了,怀清沿着颈部往下,直达两侧膀胱经……大约半盏茶的功夫,海寿倒吸了一口凉气,忙道:“怎都成了紫黑色。”
    怀清道:“风寒袭扰膀胱经,这是用刮痧表出寒邪,自然会成紫黑色。”
    怀清把刮痧板放下,抬手抹了把汗,叫海寿把皇上扶起来,海寿愕然:“这就成了?”心说这也太简单了。
    却不敢怠慢,忙把皇上扶了起来:“万岁爷感觉如何?”
    皇上动了动脖颈道:“轻松了许多,头也不晕了。”说着看向怀清:“你倒真没说大话,医术的确了得。”
    怀清却摇头道:“皇上此时感觉轻松是因表邪刚去,内里的病因却并未除去,内外兼治,皇上此病方可痊愈。”
    皇上挑挑眉道:“既如此,开方来瞧吧。”
    海寿刚要叫小太监预备文房四宝,不想皇上一指那边自己的龙书案:“就去哪儿边儿写。”
    海寿愣了愣,不敢有违,虽说皇上发了话,也不敢真让怀清用皇上的御笔,另取了湖笔过来递给怀清,怀清自然不敢坐,又不是活腻了,且不敢站在龙案正后头,就在边儿上,略侧着身子,写了方子。写完了交给海寿,海寿躬身递给皇上御览。
    早知这丫头的字好,可这么瞧着她写出来又不一样,忽的问道:“你的字是何人所教?”
    怀清一愣,心说这可不能说实话,而且,即便自己说了实话,估计皇上也不知道七公是谁,便道:“是臣女的祖父。”
    祖父?皇上先想到的是赫连达,后才明白她说的是张家的人,点点头道:“倒是家学渊博。”又看了一遍问:“此方何解?”
    怀 清心说,碰上这么个较真儿的病人,还真是考验大夫的耐心跟素养,只得开口道:“方中所用葛根、威灵仙、为解颈部肌肉僵硬的要药,羌活、伸筋草、麻黄主散风 寒,黄芪补正气,更防外邪去而复返,归尾、丹参、没药为灵效活络丹,至于防风、姜黄乃是为了引药入颈背,此药一日两服,两日内应可见效。”
    皇上道:“你是说两日后朕的病便可痊愈?”
    怀清摇摇头:“皇上此疾并非一两日可以痊愈的,若得痊愈,恐还要换个方子吃上四五剂方可。”
    皇上点头,怀清这才告退,刚退到门边儿,忽听皇上道:“且慢……”怀清停住脚,见皇上不说话,顿时明白过来,低声道:“万岁病体关乎江山社稷,臣女自不敢对外人言,父母兄弟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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