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情还是避着她在谈的呢,风氏虽觉自己的提议完全合情合理,到底还是避开了她。只要姜先答应了,那后面就好说了,对不?
    卫希夷匆匆赶回来,乃是因为听说风昊到了,她事先接到过越都传来的讯息,知道风昊近来要到,特意放出了斥侯,却没想到风昊来的如此之快。一听说风昊到了,便赶紧往回赶,恰遇到了风昊在……打人?
    风昊看起来脾气不好,却不是个喜怒无常的人,对亲族动手更是罕见——只见过风巽主动找他练。如今动手,卫希夷直觉地选择了袖手旁观,认为风昊一定有他自己的道理。
    姜先见状,脚下一滑,溜到了卫希夷的身边:“回来了?顺利吗?”
    “嗯,这是?”
    “正要说事儿,风师来了,就这样了。多半是他们家事。”姜先无辜地眨眨眼睛。
    卫希夷一挑眉,姜先笑道:“真是他们家自己的事儿,风师回来太高兴了。”
    “我怎么看着像生气呢?”
    “还没说完,本来很高兴,却发现族人有些不妥帖,原有多高兴,现有多生气……咱们躲躲?”
    卫希夷笑笑,她的性子确像屠维,看出来你有心事,你不让问,我便不问好了。体贴得紧。
    两人手拉手退了出去。
    人一出去,风昊便蹿到了门口将门踢上了,转过身来,复又冲到了主座前,极有气势地双掌“啪”一撑桌面:“你们都在想些什么?!联什么姻?脑子被水泡坏了吗?”
    这比喻太恶了,诸人不由觉得脑袋一疼,仿佛里面真的被灌满了水。因辈分高、年纪大而幸免于难的风氏国主,风昊的族叔坐得还挺稳——看多了风昊发怒,习惯了。与风昊大眼瞪小眼,看了有一阵儿,缓缓开口,问道:“原来是为了这个生气?此事不妥?”
    “您觉得很妥?”
    “有何不妥?我国我家,不需要这桩婚事吗?”
    确实是挺需要的。风昊冷笑了一声,道:“要不将那位唐公叫过来,咱们聊聊?”
    “你要做什么?哦!是为了越君?你护着你的学生,大家是都知道的,可这件事情,于她有什么损害吗?唐公……他……他自己也不曾反驳呀!你还将他……吓跑了——”老人家仗着风昊不会对自己动粗,说话也多了起来,“你看看,我们正在说着,他乐意不乐意,咱们也不会要胁他,更无法强迫他,你这冲进来,是为了什么呀?”
    老人家也很生气,风昊总归是姓风的,为什么要阻拦些事呢?!还是不是自家人了?
    风昊直起身边,手在颊边扇着风,冷笑道:“真是不知死活!好,将那位唐公请来问一问?”
    老人家道:“有何不可?”不过,老人家用怀疑的目光看着风昊。
    风昊会意:“我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就坐这儿看着。”
    老人家拍板:“好!”却又多问了一句,“为什么要阻拦?”
    这也是殿内诸人的疑惑,风昊脾气不讨人喜欢是真,聪明也是真。诸人身上的疼痛稍缓,又起了疑虑——莫非真有不妥?
    风昊岂能说自己的学生不好?故意不答,反而说:“你们问问他,就知道了。”
    要是姜先有相当正常的的观点,真与风氏联姻了,那也……只好看希夷的看法了。不过,风昊对他的评价,就要大打折扣。他甚至觉得,姜先要是再有什么歪心思,卫希夷也不用“嫁”了,自己的学生,多么的好啊,有国有家,想要多少年轻健美的男子没有呢?
    世人心里,多半会有“帮亲不帮理”这种想法,风昊只是比较明显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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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先正在与卫希夷说着河道的事儿,风氏之地,水患不重,他们尚须再往东行进。据风氏所言,再往东三百里,便至大海了。卫希夷沿途又绘制了舆图,眼见便能亲见大海,也是非常激动的。
    “小时候便听说,海中有宝,有无数珍贝,海底有珊瑚,海上有仙山……”
    姜先存了个念头,等水退了,要造一艘大船,与她泛舟海上,往仙山一游,一定很美。冷不丁地风昊那边来人请,姜先是满腹疑虑,还是随来人动身。因没有请卫希夷,卫希夷也没有硬跟着过去,只说:“我去为老师准备酒宴。”
    姜先有些吃不准风昊来势汹汹究竟为了什么,风氏很配合,这总不是风昊打人的原因。说起来,倒是被打断了的谈话,有待商榷。人总是自己,好事坏事,都会不由自主地往自己最关切的事情上去想。难道是因为这个?
    风昊也不愿意?
    姜先的念头想了几转,人已经置身殿中了。直到他与风昊再次郑重见礼,老国主才发现不对劲儿——他俩认识,风昊不说不做,姜先会不会有顾忌呢?转念一想,谁个会以为风昊会坏自己家的事呢?那就留他在这里吧。
    风昊难得用平和的口气,将老国主与姜先未竟的谈话又翻了出来,很是和气地问姜先:“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呢?”
    姜先警惕地望向他,这眼神在风昊眼里,比一只幼犬的威胁大不了多少,风昊表情不变:“嗯?”
    姜先心道,你这可真是太……等等!
    姜先郑重地道:“我幼年曾问过师濯。师濯告诉我,世间生灵都喜欢美丽而强大的同类,美丽而强大,我至今只见过两个人,一个是希夷,一个是祁叔。我是凡人,恰如师濯所言。”
    风昊喷笑出声:“哈哈哈哈!你小子会说话!”
    姜先道:“说实话并不难。”
    老国主惊讶地问道:“怎么能不要媵妾?”这可真是太奇怪了!没爹的孩子,常识匮乏呀!老国主面上虽不太好看,却也不曾生气,反是耐心地向他讲了媵妾之制,以及联姻之法。跟卫希夷比美貌比武力,就不要自取其辱了,老国主是个明白人,他要的,不过是个保障而已。
    姜先耐心地听完,才礼貌地答道:“没有不想要更多的土地、城池、人口,不是因为已有的不好,而是占有的越多,便越凸显强大,强者莫不如此。多媵妾者为广子嗣,也是如此。”
    “对呀!就是这样!有谁嫌好东西多呢?”老国主心说,你不是挺明白的吗?
    姜先和气地说:“夫人会不要我的,那就糟糕了。”
    老国主:……
    风昊捧腹大笑:“哈哈哈哈!偃槐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学生?!”
    姜先正色道:“现在有了。”
    风昊颇为得意地问老国主:“如何?”
    老国主困惑已极,纵然是两情相悦,婚姻大事又岂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呢?虽然姜先这样不太正常,或许正在兴头上,老国主暂息此心,却忍不住问:“若因此而坏了大事呢?”
    姜先奇怪地道:“有什么事比这个更大了?”
    老国主仿佛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后辈,也确实是个不大懂事儿的年轻人:“唐公,此议暂休,老朽痴长几岁,便倚老倚老,如何?”
    姜先此时像极了人见人爱的太叔玉:“您请讲。”
    老国主再讲联姻之理,这回说的不是大家都会有媵妾,而是联姻之道,是为显联盟与赤诚。“譬如眼下,唐公有事经过敝国,敝国无不言听计从。设若途经他国,不肯依从,联姻便是一个好办法了。”
    姜先反问道:“我们现在要做的事情,您会反对吗?”
    “当然不会。”
    姜先耸耸肩,动作居然有了几分风昊的□□:“这不是很顺利吗?”
    老国主追问道:“若有反对的呢?”
    姜先抽抽嘴角,低声道:“我也有不讲道理的时候。”他虽不如悍将,却也是师从名士,排军布阵是没有问题的,近来一路南下,攻城掠地,被卫希夷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既挟唐之国势军势,又有己之能,麾下不乏猛将勇士……对吧?
    老国主:……
    风昊笑得更厉害了:“早就说了,你们偏不信。小子,莫不是因我在这里,才这般说的?”
    姜先反问道:“您与希夷,是只到好话就会迷惑的人吗?”
    风昊笑道:“听女庚说你与以往大不相同,我还有些不信,今日一见,果然是有些不同了。”
    姜先道:“有了想要追求的,就会让自己越变越好。”
    风昊敲敲膝盖,起身将姜先拎了出去,决定和姜先再深入探讨一下改变的问题。留下老国主与一干族人面面相觑,末了,老国主道:“你们虽挨了这一顿打,此事便算揭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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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风昊未曾在自己新得的领土上停留,洗尘宴后,卫希夷与姜先亲自将他护送到去巡视。而联姻之事,也恰如老国主所言,就此揭过,无人再提。会引起尴尬的人要离开,风氏族人一阵放松。
    不开心的是风昊,他听了要巡视便头痛:“你还真给!我要这个做什么?见到就头痛!你又不是不知道,老八为什么天天找我的麻烦,我最烦这些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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