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了近二十个小时的火车,第二天上午来到了古都西京。
    天气雾蒙蒙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煤味。
    陕硒属于煤炭大省,神木、榆林、韩城等地煤炭资源十分丰富,又靠近晋西,煤价相当便宜。
    在长江三峡水电工程尚未完工之前,陕硒电力资源缺乏,平时居民生活多使用焦炭煤球。
    这味道让顾猛不由地想起了当矿工的那段日子。
    矿上条件有限,大家命又贱,下井时根本没有什么口罩呼吸器,话说带那玩意儿干活也挺不方便的。
    天天在井底吸煤灰,满肺腔子都是煤味儿,擤鼻涕就没干净过,咳出来的痰...
    “这味儿,真特娘的苦!”
    顾猛深深地叹道。
    宫梨翻了个白眼儿,煤味怎么会苦呢?
    四人出了火车站,在解放路上找了一家宾馆住下,休息了片刻出门吃饭。
    现在国家经济形势趋于开放,解放路上出现了多家小饭馆,羊肉泡馍、肉夹馍、岐山臊子面、棒棒面,生意都还不错。
    四人也不是什么挑剔的人,找了一家生意不错的馆子咥了一顿羊肉泡馍。
    一顿饭花了他十八块钱,不是饭店的饭贵,而是三个人太能吃了。
    宫梨只咥了一份肉汤两块馍,顾猛吃了四碗两斤羊肉,孔长旗和张林俩个竟然也是个大肚汉,吃了六碗,三斤羊肉。
    结账时他吓一跳,这么俩大肚汉,再加上自已,一顿吃掉了半个月工资,太凶残了。
    “老孔,你怎么那么能吃?”
    老孔一个干瘪的老家伙,咋能吃那么多呢?
    孔长旗摸着肚子嘿嘿一笑,“东家,跟着你就是爽快,我以前都没吃饱过。”
    听到‘东家’的称呼,顾猛眉头一挑,这是要把自己当做长期饭票的节奏。
    “你吃这么多,功夫应该不差吧?”
    “当然,我是个高手。”
    “是吗?”
    顾猛摇了摇头,咱不差钱,大不了把他当作孤寡老人养着,积点儿德。
    “站住!”
    吃完饭,往回走时,忽然从巷子里窜出来六个人。
    “我们居然会被打劫?”
    顾猛有点兴奋,一般来说,有点眼光的小贼劫匪看到他都离的远远的。
    这一次他带着两个保镖出来竟然遇到劫匪...
    呃,对方有枪,怪不得这么大胆。
    当头一人身高体壮,一米八左右,长了一脸络腮胡子,从袖子里伸出一把小家伙,开了保险的,旁边五人都拿着明晃晃的杀猪刀。
    “快点,把钱交出来!”
    领头的晃了晃手中的枪,一脸凶神恶煞地说。
    顾猛先把宫梨护在身后,瞧了两个保镖一眼,对方有枪,该怎么应付?
    “好汉别开枪,我们交钱!”
    孔长旗的回应很直接,他脸色一变,煞白,慌忙从兜里掏出了一把毛票,放在地上,举起双手爬在墙上。
    这动作十分连贯、娴熟,顾猛从后边儿瞧着,竟然有一种艺术的美感。
    这就是所谓的高手?
    “你们三个,尤其是你”
    带头的络腮胡拿着枪对准了顾猛,“一顿饭吃十八,眼儿也不眨,钱包挺厚的啊,快点拿出来!”
    顾猛暗道一声大意了,这年头带钱包太招摇,以后该小心点。
    他拿出钱包,放在了地上。
    络腮胡后边窜出来一个瘦子,迅速地捡起钱包,打开一看,惊呼道:“大哥,我们发了,里面至少有两千块,还有一千外汇券。”
    “两千块?一千外汇券?”
    络腮胡一伙人激动地大叫起来,这么多钱就是干十年工也攒不下。
    “大哥,他身上肯定还有钱”
    “大哥,他脚上那双鞋,还有那条裤子都不错”
    “大哥,他脖子上那块玉肯定是个宝贝”
    “大哥,那个妞不错,胸大屁股圆,好骚!”
    “哈哈,安子,你小子眼睛真贼,这妞长得真不错!”
    一伙人简直是发现了宝藏一样,争先恐后地喊着,什么都想要,要是顾猛脱了鞋和裤子,肯定连袜子和裤头都不会放过。
    宫梨听了,又羞又怕,可看到眼前的身影,像堵墙一样高大,心里安定了许多。
    “脱!都给老子脱喽!”
    络腮胡水平高一点,拿着枪依然能够保持平静。
    顾猛有些无奈,都要被逼着跳脱衣舞了,俩保镖怎么还不发动?难道要自己亲自动手?
    “好,我脱,好汉别开枪!”
    没等他发动,孔长旗忽然开始脱衣服,先解开腰上的布带,又脱了上身的布褂子,露出精瘦的上身,黑不溜秋的,与经常晒太阳的老农没啥区别。
    络腮胡一伙儿,傻眼看着他脱衣服,哈哈大笑。
    “好汉,我的褂子是新买的,才穿三天,好汉拿去一定省着点穿,千万不要穿破喽~”
    孔长旗一脸不舍地衣服扔了过去。
    正在这时,张林动了,他一抬手,一道寒光从他的手中激射而出。
    那是一把一尺长的军刺。
    瞬间刺破了孔长旗的衣服。
    “啊~”
    络腮胡忽然发出一声惨叫,手枪掉在了地上。
    张林在扔出军刺时,又以极快的速度追了上去,捡起了地上的枪。
    从扔出军刺到捡起枪,眨眼睛便完成了。
    这时络腮胡身边的小弟才反应过来。
    “一起上,砍死他!”
    五人挥起杀猪刀齐齐围攻张林。
    张林也不退缩,三拳两脚便解决了战斗。
    “报警吧!”
    这年头没电话,报警也不方便,“老孔麻烦你了”
    孔长旗从地上捡起褂子,看着上面的破洞,一脸的痛惜,“这可是我的新褂子,怎么就破了呢?”
    “待会儿我给你买新的,总行了吧?”
    顾猛早就看不管他那一身的老农装扮,带在身边有点掉价。
    “哈哈,东家,这可是你说的”
    孔长旗乐颠颠地穿起衣服。
    正要去报警,地上的络腮胡忽然大喊起来。
    “好汉,不要报警,今天好汉高抬贵手,放过我魏黑子一马,明日我魏黑子必有重谢!”
    “魏黑子?魏黑子?”
    顾猛不由地皱起眉头,默默地念道了几声,这名字怎么有点耳熟。
    “哈哈,好汉,你也听过我小寨魏黑子的名头吗?”
    络腮胡有些得意,捂着受伤的手腕笑道,“既然是熟人,咱们不打不相识,以后就是朋友。”
    “小寨魏黑子?”
    这个名头更耳熟,只是他还是想不起来,淡淡道:“我若是不放过你呢?”
    魏黑子脸色一冷,横道,“抢劫未遂最多判五年”,他咬着牙嘿嘿一笑,“等我出来,必灭了你全家!”
    唰~
    听了最后一句话,顾猛忽然想起了来魏黑子是谁了。
    八十年代末在西京发生了一连串骇人听闻的连环杀人案。
    凶手就是魏黑子。
    从86年开始,他一共杀了二十多人,其中大都是妇女,还有一名孕妇。
    杀了二十多人在这个年代不算啥轰动的事,最轰动的是他两次成功越狱,还对抓捕他的卧底说了一句话,“等着,出来后灭了你全家!”
    那卧底不信,魏黑子杀了好几人,进去了必然强哔。
    没想到他真逃出来了。
    直到90年才抓捕,立即枪毙。
    强哔前仰天大笑,毫无悔意。
    这人太嚣张太残忍,能治小儿啼哭的人物,顾猛身在临省也听说过他的事迹。
    顾猛盯着魏黑子,眼神渐渐转冷。
    “你要干什么?”
    纵然魏黑子胆大包天,心性超强,可看到顾猛的眼神,全身发寒。
    “张林!”
    顾猛忽然大喝一声。
    “到!”
    张林原地立正。
    “废了他双手双脚的韧带!”
    杀人事太大,处理起来太麻烦,没了手脚韧带,看你怎么越狱?
    “是!”
    “你敢?!”
    魏黑子目眦欲裂。
    孔长旗眼睛一眯,“有点儿意思!”
    “唰唰~”
    一阵刀光过去,魏黑子瘫倒在地上,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喊叫。
    魏黑子的手下吓尿了,怎么惹到了这么一个杀神,纷纷起身逃窜。
    这些人都是帮凶,决不能放过。
    “留下他们”
    “不要啊~”
    张林的动作很快,不消片刻,这群人全躺在了地上,惨叫声响彻了小巷,鲜血流了一地。
    “呕~”
    忽然身后传来一阵干呕声。
    顾猛暗道一声大意。
    “梨子,你没事吧?”
    他转过身轻轻地安慰道。
    宫梨吓得一哆嗦,慌忙推开了他的手,“你,你别碰我”
    他一向挺温和的,这次竟然这么凶狠,只是抢劫就废手废脚?
    宫梨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不正经的老板。
    “梨子,你听我解释...”
    这事太复杂了,真没法解释。
    “孔师傅,你和梨子先回宾馆等消息,这里交给我和张林就行了。”
    “行!”
    孔长旗点了点头走了。
    “顾猛!”
    宫梨有些迟疑。
    顾猛微微一笑,“我知道你关心我,不过呢,这是男人的事,女人回家等着就行。”
    宫梨嘟了一下嘴,都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思说笑?
    说明事不大。
    她摆了摆手,“你安心坐牢吧,我会替你送牢饭的。”
    “哈哈,谢谢你梨子,我就知道你最贤惠了。”
    “哼,不正经的家伙!”
    .......
    梨子走了,警察来了。
    巷子里发生了流血事件,不用孔长旗去报警,早就有人急匆匆地冲到莲湖派出所报信。
    十多个白衣制服骑着挎斗摩托,轰隆隆地赶到了现场。
    领头的副所一看,顿时傻了眼。
    鲜血遍地,惨叫声震天。
    现场还站着两个人冷眼旁观,一个壮汉,一个刀疤脸,两人长得都挺凶的,只是那个大个子怎么有些眼熟?
    “警察同志,你们终于来了!”
    顾猛看到警察慢慢地走了过去,想要解释一下。
    副所拔出了小家伙,“站住,不许动!”
    顾猛摊了摊手,“我是来西京的游客,我们被打劫了”
    “你们被打劫了?!”
    副所和手下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们被打劫,他们怎么会躺在地上,变成那副模样?
    “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
    “姓名!”
    “顾猛”
    “顾猛?这名字怎么有些耳熟?”
    派出所里,顾猛和张林分开接受审讯,审讯员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制服和一个老制服。
    听到他的名字,年轻制服嘀咕了一声,看向旁边的上级,“指导员,你听说过顾猛的名字吗?”
    指导员正看着一本学生证,闻言淡淡一笑,“如雷贯耳,顾猛汉大学生,去年亚运会三破世界纪录,为国家队拿下三块金牌...”
    “田径超人顾猛?《奔赴恐龙岛》的作者顾猛?”
    年轻制服顿时惊叫起来,望着顾猛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顾猛,你真的是顾猛吗?”
    顾猛微微一笑,“我是顾猛!”
    “顾猛,你太牛逼了,竟然破了外国人创下的万米和五千米记录,你太给咱们华夏人长脸了,还有你的恐龙岛、小法师,我都非常喜欢,你是我的偶像。”
    年轻制服涨红着脸,拿着记录本,期盼道:“顾猛,你能不能给我签个名?”
    “咳咳!”
    指导员瞪了一眼,一把从他手中抢过记录本,“小张,这是在问案...”
    “是,指导员!”
    两人又开始问案。
    “顾猛,魏黑子拦路抢劫,你断了他的手筋脚筋,属于防卫过当,你的行为已经构成了故意伤害罪,你知道吗?”
    “他们有枪有刀,我们赤手空拳,在他们没有放下刀之前,我们一切的攻击都算是正当防卫。”
    说的有道理,指导员沉默了。
    “请你在这里稍等片刻,我需要向上级汇报!”
    “好!”
    指导员匆匆地离开了审讯室,找到所长汇报。
    所长一听这事大发了,事关世界冠军不好处理,那就上交给市局。
    市局发下命令,防卫过当就是防卫过当,在本市执法范围内,不管什么人,不论什么身份,必须一视同仁。
    扣押、审问,一切按程序来。
    当晚顾猛留在了看守所里。
    哈哈,二进宫。
    不过他不后悔,那样的人渣必须尽早废掉,多留一天都是隐患。
    用自己一晚上的时间换几十条人命。
    值吗?
    值!
    .......
    当天晚上,市局老大张锋家里的电话铃声响起来了。
    “主任好!”
    接了电话,张锋立即立正,听了一会儿解释道。
    “主任,事情是这样的,顾猛和同伴在路上遇到了抢劫...是的,对方手中有枪,他们打倒了抢劫犯之后,本来可以立即结束行动,但是顾猛又让同伴割断了抢劫犯头目的手筋脚筋,他的手段极为残忍,属于防卫过当。”
    “哈哈!”
    对面电话里忽然传来几声嗤笑。
    “张锋,你不觉得可笑吗,世界冠军和同伴,据我所知他的同伴有两人,一个是中南保镖,一个是体委的国术高手,这样三个人走在市区内都能遇到抢劫犯,哈哈,你们西京的治安工作做得真好哇~”
    唰地一下
    张锋额头冷汗直冒,一个身高体壮的世界冠军,一个中南保镖,一个国术高手都能遭遇抢劫?
    西京还有安全性可言吗?
    张锋暗骂,该死的抢劫犯,你们眼睛都瞎了吗?顾猛那么强壮的人你们都敢抢?真是找死!
    “主任,我们知道错了”
    张锋一咬牙,决定坚持一下。
    “主任,我们的治安工作确实有待加强,但是依照法律条例,顾猛等人在打倒了抢劫犯之后,本来可以等着警察来处理...”
    “哼!”
    对面忽然传出来一声冷哼。
    张锋浑身一冷,电话那头肯定发怒了,只是他不明白,区区一个运动员怎么能引起主任的关注,而且还是在这么短的时间?
    “张锋,你是怎么做工作的?去年你们市局通过省报发布了一则通缉令,上面赫然有魏黑子的大名,这人是个通缉犯,身上肩负着二尸三命,顾猛认出了逃犯,出于义愤,下手重了一点,有错吗?”
    “他一个外省人都能认出通缉犯,你们全系统的人都认不出?!”
    张锋浑身发冷,下面的人是怎么做事的,连总部都调查清楚了伤者的身份,他们居然懵懂不知?
    “主任,我知错了,我马上打电话叫下面的人把顾猛放了。”
    “哎~”
    电话那头无奈地叹了口气,“你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你业务能力很不错,奈何脑子不开窍,你仔细想一想,我为什么要亲自给你打电话?”
    张锋不明白,“体育局关照过?”
    “哈~,我什么时候需要看体育局的脸色?”
    电话那头悠悠地说,“我告诉你,顾猛的身份可不止运动员这么简单,别说是你,就是我也不愿意轻易得罪顾猛”
    “什么?!”
    不可能,主任不想得罪顾猛?顾猛有那么牛哔?
    “天子近臣,简在帝心,你们明白吗?”
    简在帝心?
    张锋脑子一阵眩晕,嗵地一下坐在椅子上。
    顾猛到底是什么人?
    “主任,我会亲自去接顾猛同志。”
    “还不够”
    电话里悠悠地道,“只要顾猛回京说一句西京治安太差了,你知道什么后果吗?”
    “什么?”
    “你的前途就完了。”
    嘶~
    张锋撑着脑袋,这么严重?这么严重?
    “小张啊,做事要脑子灵活些,你给别人面子,人家才会帮你兜住,顾猛见义勇为,不顾危险亲自帮助西京抓住了通缉犯,你们市局就没有点表示?”
    对啊!
    张锋连忙道,“当初悬赏金额是五千”
    “还不够,你要送上锦旗,还要在陕硒报纸上大报特报,田径超人来到你们西京,帮助你们抓住逃犯,他无愧于超人之名,难道不是一件新闻吗?”
    “是!”
    这里门道太多了,张锋觉得好累,脑壳痛!
    “主任?”
    那边早已经挂上了电话,张锋暗暗地叹了口气,这件事要是不办好,会大大减分的。
    他连忙换上制服,亲自开车去所里将顾猛和张林接了出来。
    第二天市局又举行了一场了个隆重的表彰大会,奖金、锦旗。
    第三天,《陕硒日报》、《西京日报》、《华商报》用大标题,大篇幅刊登了此事。
    “田径超人来西京了!!”
    “超人见义勇为,凶手束手就擒”
    “超人在我们的身边”
    之后几天,超人成了西京乃至西北百姓津津乐道的话题。
    有记者想追踪超人的行踪,可是超人岂是一般人能找到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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