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启和赵日月站在临安街头,恍如隔世。
    此时正是傍晚,夕阳点燃了天边的云彩,三三两两的外地商人正吵闹着去寻找一处喝酒的地方,有些小贩还未收摊,打算趁着夜幕笼罩之前再赚上一笔,街对面的花楼点起灯笼,穿着轻纱薄衣的女子若隐若现,已有车马停在楼下,有的来了即走,也有的将车马牵到一旁,车夫去隔壁买了碗米酒,坐在路边小口小口的喝着,等着自家的主人兴尽而归。
    “没想到那山水界里的时间流逝竟和外界不同。”
    出乎意料地,赵日月没有搭话,她只是怔怔地看着苏启。
    “怎么?”
    苏启伸手在她脸前晃了晃。
    “你答应他了。”
    “废话,不答应怎么办?去天牢里过夜吗?”
    赵日月生了气,她一脚踹在苏启腿上,脸上带着他很少见过的焦急与恼怒,“一座大阵!一座刻遍全城的大阵!你知不知道临安城到底有多大?你怎么可能完得成?更别说你还根本没有……”
    她突然住了嘴,抿着唇,双手用力攥紧,片刻后,终还是没忍住,带着哭腔小声说道,“最关键的是你为什么让他给你种下那个术……你知不知道那术有多危险啊……你到底知不知道啊!”
    苏启愣住了。
    他轻声说道,“我知道啊,我读过那么多书,老头子所有的藏书我都看过,山水宗的资料一共十七册,一千六百二十三页,每一页我都能背下来,日月啊……我们没有选择的,我们不能动用那幅图,不然老头子会有危险,我们也不能拒绝他,难不成你真的想被扔进那天牢?”
    “所以我们只能答应他,而这个术……”苏启看了看自己的左手,上面有一张鬼脸,活灵活现,一根根青色的脉络从鬼脸延伸至他的身上,“总归有办法的不是,你忘了我是谁?”
    “你是我和青瓷姐的小师叔。”赵日月有点抽泣。
    “那就对了呀,陆青瓷将来可是大剑仙,日月你以后也是小剑仙,两个剑仙的师叔当然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所以,担心我做什么?”
    “再说了,”苏启凑到她的耳边,低身说,“我又怎么会乖乖听他的话呢?”
    “我才不要当小剑仙。”赵日月破涕为笑,“我要当大剑仙。”
    “那你青瓷姐怎么办。”
    “谁说大剑仙不能有两个的?”
    “唔……有点道理,那你说要不要干脆建议师兄老头多收几个徒弟,再培养个大剑仙出来,你们小师叔我可就发达了!”
    “你当剑仙是大白菜啊……”
    两人并肩向南城的客栈走去,夕阳西斜,将苏启的影子拉得长长,而赵日月的影子则和他的重叠在一起,街上的小贩也终于收了摊,赶着推车,拉着货物向家走去,渐渐地,两人隐没在人群中。
    而北城的城主府内。
    齐道武和朱鹤来对面而坐。
    朱鹤来饮了一口茶,抬头笑道,“我放了那两个小家伙,齐道友可有不满?”
    “岂会不满?只是有些不解。”
    “这两个小娃娃打了你齐家的人,受到惩处也是应该的,不然你齐家的脸面往哪里放?所以今天清晨,如是说要将他们扔进天牢时我没有反对,但……”朱鹤来伸手一弹,一张小小的符纸飞了出去,“这终是小事,齐道友也该明白,什么才是对我们真正重要的。”
    齐道武接过那枚符纸,与城外兵丁用得并无二致,“之前信上说消息是来自天机阁?”
    “没错,”朱鹤来提起这个名字时眼神有些复杂,“天机阁这一代的行走出山了,据说是奉他师尊的命令,而关于异瞳的推演,也是他师尊的手笔。”
    “这一代的行走……该是白云道人的弟子?”
    “对,天机阁每代只有两人,而白云道人的师弟希夷子从未收徒。”
    “既是白云道人的推演,那想必无误了。”
    “齐道友你也清楚,我山水宗修士均修行一方山水这门功法,水系异瞳将与其完美契合!所以水系异瞳对我们至关重要,我出门时,掌门师兄已经放下话来,无论如何也要带回这个异瞳。而且……”朱鹤来嘴角一挑,“不论死活!”
    齐道武悚然一惊,“不论死活?”
    “活着有活着的用处,死了有死了的用法。”朱鹤来瞟了一眼齐道武,没多做解释,齐道武不过是红尘中的修士,在他们这些真正的大派长老眼里,其实根本算不得修行之人。
    斩不了红尘情欲,断不了世俗贪念,又如何能触摸那一抹难及的天道?
    那些秘闻,他又岂会讲给齐道武听?
    齐道武摩挲着手中的符纸,眼眸中带着一丝期冀,“如果真能找到这异瞳,修仙家族一事……”
    “能找到,那自是大功一件,再加上我的支持,修仙家族一事算是板上钉钉了,”朱鹤来冷笑一声,“正好我认为天南陈家的修仙家族位置该换一换了。”
    “那个少年……真的有能力去布一个遍布全城的大阵?”
    朱鹤来沉默一会,“你也知道,阵师极为稀少,一千个修士里能有一个就不错了,连我诺大的山水宗,神念境的阵师也只有我师叔一人,今日碰到这少年,不管他真实本事如何,那破阵之事可是实实在在的,所以无论如何,我也会让他试试。”
    “因为这异瞳,关系着我能不能成为内门长老!也关系着你齐家能不能一步登天,从一个世俗家族变成百代不朽的修仙家族!”
    朱鹤来说得慷慨,齐道武也听得热血。
    他的先祖曾那般辉煌,他这个后人又岂能落后?
    “既如此,无论那小子有何要求,我齐家全力配合就是,势必要抢先找到那个异瞳!”
    朱鹤来满意地点点头,又笑着补了一句,“再说了,他身上还种着我的术,此间事了,怎么处置那两个小家伙还不是随你心意?”
    齐道武一愣,和朱鹤来对视一会,随即哈哈大笑,“朱道友你可真是有先见之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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