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珏已于周一上午被释放,下午方度没回律所,直接同kevin约在五环附近的高尔夫球场。
    苏格兰着名设计师c刀,十八洞国际标准,即便是蓟城仍然处于冬季,但球场中的冷季型的果岭仍然保持着一种非常饱满的墨绿色。虽b不上远郊外真正富人喜欢的生态俱乐部,但这种都市高尔夫,胜在交通便利,也就成了kevin平时在蓟城办公歇脚时,最好的休闲地。
    他们这些做律师起家的,钱都是用时间赚的,没有富贵闲人那种好命,可以随便驱车两三个小时,就为了在打球途中,望一眼远山近水的跌宕起伏。
    更多时候,是挑个时间聚在一起,用放松的状态谈谈公事。
    正好这周蓟城回温,kevin上午处理了手头的工作,下午就迫不及待地来过两把手瘾。最近几年他确实经常在飞,不说协外,光是国内律所今年的扩张形式,就够他们这些管理合伙人忙的。
    四人一组,今日作陪的还有周朝贤同另外一位蓟城律所的新晋合伙人。
    kevin本是港城中产阶级出身,后随父母移民美国读书,读法律也算是继承父亲的衣钵,只不过不同于他父亲在移民所帮人办eb5签证供他念书。
    年轻时他心气高,花了十年时间才跻身大公司做法律顾问,再积累的十年经验,终于熬到同业界标杆们和开律所。没想到标杆们还是看重他几十年来想摆脱的身份,希望他可以归国管理业务。
    今年kevin已经五十有三,十几年来,qintongpartner射在国内确实日渐壮大,不能不说,这些功劳都得益于他会识人。
    既然了解他的生平,也就不难明白他对titleist的偏爱,他不仅是喜欢收藏铁杆,尤其是对着两年一问世的91x木杆系列期待不已。
    价值不菲的910和913今天都被他从车后备箱里搬下来了,说什么都要方度他们试试这其中的手感和区别。
    四个半小时的比赛,结束时胜方依然是kevin,当然,不排除方度同周朝贤都有偷偷放水的可能。
    四人在比赛中有聊到方度即将进行的集t诉讼案,周朝贤当然是看好方度的能力,但是另外一位合伙人,也有表示对舆论动荡会不会波及到律所的担忧。
    毕竟,他们代理的有钱人不在少数,以往方度代理刑案客户无一不是急需脱罪的一方,非富即贵,甚至还有些被公检法起诉贪w的案例,勉强来说,还算是律所的隐形加分项。
    可如今,他同弱势群t站在一方,这种案件给予律所潜在客户的暗示就会比较微妙。
    说好听点,拉低了律所在圈子中的档次,说难听点,如果届时现有客户同样卷入情色交易的丑闻里,那么他们qintongpartners将没有立足之地。
    这也是出于免责心理的考量。
    全程方度都很安静,黯白的眸子半垂着,专注挥杆,没怎么解释自己。
    kevin也一直主听,上位者在这种场合大多数总是沉默寡言,很少轻易发表自己的看法,周朝贤看着上司的脸色,间或插科打诨,很快这个话题就被新的融资大案盖过去。
    眼下结束运动,球童将球车停在高尔夫会所主t建筑的门口,周朝贤冲方度使个眼色,自己便招呼着另一位唱反调的合伙人去帮kevin将球具背到他车上。
    这种献媚的机会合伙人大多不会放过,对方立刻抢先一步,不再聒噪,拎起两只球袋拔腿就走。周朝贤则在后面热络地甩甩手里kevin的车钥匙,叫他不用跑那么快。
    看似憨厚地乐,实际带些讽刺地讲:叫他真想帮忙,不如把自己的也背上算了。
    腕表上的时间b近五点,夕阳洒满整面天空,kevin和方度两个人不紧不慢地走在石板路的最后面。
    带着凉意的风从两人之间穿过,一个抬手从兜里掏出烟盒,另一个则熟练地接过他的打火机,单手挡住冷空气,帮他护住了那一簇炙热的火焰。
    很巧,这雷同的场景,两年前在蓟城第一监狱附近的殡仪馆也发生过。
    只不过,那一次,点烟的是kevin,而大口吸着尼古丁的,则是年轻的方度。
    应该是老了,旧事总是会不经意间浮上心头,kevin还记得那时方度脸上的表情,他这辈子见过不少失去挚爱的可怜人,结识的人太多,也参加过几次客户的葬礼,亲人们大多痛哭流涕,嘶声吼叫,不是因为对死去的人饱含感情,就是还有带进坟墓的经济纠纷。
    但他唯独没见过失去罪犯的检察官,也能对着燃烧的火化炉失魂落魄。
    方度没哭,但那副表情b哭了更惨,好像失去生的希望,一把风就能将他吹散了。
    当然,那都是以前了,现在的方度还不错,起码自从接受了他的offer,为他们的律所赚得不少名气。
    钱赚多了,骄矜的衣着包裹起来,也能掩盖他如今骨子里的那份寡淡。
    活着总要放弃一些,kevin以为方度早就放弃了自己当初看中他的那点东西,所以在听到集t诉讼案的消息时,才会有些困惑。
    狠吸一口,让烟尾猩红的烟丝彻底着起来,kevin将这段路和方度一同走到了头,才吐出自己要说的话。
    在停车场道别,方度坐进自己的驾驶位久久没动作。
    “再考虑考虑。”这是kevin最后给他的建议,说是建议,其实更像是委婉的拒绝,方度知道,对方在害怕自己走之前的老路。
    那条路,他走的是不太好,不仅失败,最重要的,还差点弄丢了自己。
    一个人的躯g残废也许还能靠意志力活下去,但一个人的精神如果瘫痪,那就不叫活着了,只能叫做捱日子。
    天光逐渐暗下来,又被地上另一种静谧的灯火点亮,方度靠在椅背,像是感觉不到冷意逐渐侵袭那般,盯着前挡外虚空的一点。
    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甚至他自己也不知道,但这确实是恶习了,自从刘冠军在狱中死亡后,他在深夜失眠时,就经常陷入这种无法逃脱的情绪黑洞。
    像是横穿沙漠的孤独旅人,迷不知返。
    他总在问自己,如果呢?可惜答案永远是没有如果。
    直到兜里的手机像是不知道疲倦般,连续震动了五六下还不停歇,方度才颤动一下失焦的瞳孔,重新将视线移到手机屏幕上。
    冰冷的指尖划开,他一股脑地收到了好几条来自于晚芝的讯息。
    躁动的,轻佻的,放肆的,晚芝发给他的句子,向来无一不都是堪称精致的造作言辞。
    但最后一句,她有坦白地讲:自己今天不太好,会有一点想见他。
    真心话总是带魔法,很轻易使冰冷心脏恢复些许热度,方度好像是被人从极寒地一下扯入了烟火气,眼前蹦出晚芝那双冶艳的媚眼时,食色x,再无他。
    按下一键启动,一边打方向,方度一边对着对话框按下语音输入。
    “你现在在哪?我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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