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力急速清零的感觉没有让白雾停止思考。相反,在意识消散的过程里,他又因为痛苦而变得更加专注。
    这一瞬间看着周围的环境,白雾确信这个男子有着某种未知的空间能力。
    他的目光变得逐渐空洞,就像将死之人一样失去神采。
    普雷尔之眼给到的信息都出现了一定程度混乱——
    【。他透不看你是说来切确,他透不看我】
    白雾没有在意,事先普雷尔之眼就给到了提示,这是六阶的自己无法查看的对手。
    以当前普雷尔之眼的状态,也无法预测腕表何时会保持最大数值。
    所以目前情况不算太差,至少得到了一些消息。
    死亡的过程何其短暂,脑海里的很多记忆都开始崩塌,但白雾还能够保持着专注,思考着这次在农场里遇到的事情。
    “不是赌场的孩子,这里的孩子更为聪明优质。赌场的孩子应该来自于高塔的某处,而且这里的时间线,很有可能是末世时代到来前。”
    “这些孩子能够觉醒序列,却不会遭受负面属性,我也感知不到恶堕的气息,这意味着这里的确具备某种避难所的资质。但农场的主人……未必就是人类一方的。”
    “我还没有找到执念的主人,是那个护士么?不太像……她似乎看起来非常的融入。”
    谜题很多,白雾暂时想不到更多的答案。
    死亡之后身体开始倾斜,这个过程里,人的大脑其实是能够感受这种倾斜的。
    而体现在意识里,就是下坠。
    就像是原本环境优美的农场,忽然脚底下出现了裂缝。
    白雾开始从裂缝里跌入。
    落入了混沌的星空中。
    从星空到大地,再从大地到深海。这个过程有些冗长,随后白雾的身体落到了一个未知的位面。
    他看不清周围的一切,仿佛是透过了一层层毛玻璃一样,模糊难辨,只是回头看自己自己经过的地方时,白雾看到了一道天花板。
    巨大的,无边无际的天花板,似乎是给某座城市,修了一道顶。
    这道顶坑坑洼洼,有很多细小的凹槽。他总觉得这些凹槽很眼熟。
    以至于他提出了一个疑问——这是真实的死亡过程,还是有人在暗示自己什么?
    最后,白雾落到了高塔的底层。
    裂缝终于消失,因为白色蓝色紫色红色黑色的石碑出现了。
    空荡荡的高塔底层东部广场里,只有两个人。
    白雾,以及一个女人。
    “在电话亭的世界里如果昏迷,会导致意识进入睡眠状态,如果是死亡的话,则会连续数日,你都处于一种假死状态。”女人忽然开口说话。
    她个子不高,显得很娇小,是白雾迄今为止遇到的少数比队长要矮的女性。
    她看起来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类女性,但真实年龄比莉莉丝该隐都还要久。
    白雾没有询问对方的身份,他已经猜到了,尤其是之前听到的那句老四疯了,已经可以确定,这个女人就是井六。
    “数日是几日?”
    井六笑了笑:
    “看你的体质,也许你会昏迷十天半个月,也许一天左右你就能醒来,根据你的过去来看,你对疼痛的耐性很高,大概率属于后者。”
    还行,不耽误我去人妻庄园见人妻。
    白雾点点头,又说道:
    “电话亭都是你建造的?你的名字真的就叫井六么?”
    “你很聪明,没错,我是井六,电话亭是我建造的,不过我更喜欢称呼它为因果屋。至于井六这个名字,对我来说只是一个代号,如果你觉得不好听,你也可以叫我别的名字。”
    “你们家族起名字的水平可真是一言难尽。”
    红桃七,黑桃十,井四,井六,该说是言简意赅呢,还是脑洞清奇?
    “我昏迷期间,会一直跟你待在这里?”
    “并不会,我们能够交谈的时间很短,这只是一个深层意识空间。你可以理解为梦中梦中梦。因为没办法让时间变得更多,所以只能以这种方式,来尽可能延长交流。”
    白雾懂了,这老阿姨在跟他玩盗梦空间。
    “说吧,你要告诉我什么?”
    “你应该说,你想询问我什么。”
    白雾说道:
    “你真的看到了救世主改变世界的未来么?”
    井六笑了笑:
    “看来我哥哥的心脏,在无形中让你有了使命感。这个问题很好回答,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
    “从我和哥哥来到灯林市后没多久,因为某些原因,我便不曾告诉过其他人,未来的景象,包括我哥哥。”
    白雾皱起眉头。
    “你的意思是,你看不到未来,还是你说你看到了,却无法讲出来?”
    “后者,我能够看到未来,但任何对于未来的预测,我没办法再透露。或许可以强行透露,但期间的因果转变是好是坏,我也不清楚。而且这会让我逐渐消失。”
    井六做了一件白雾意想不到的事情,她褪掉了自己的上衣,直接露出了裸露的身体。
    这件事不关乎任何的情欲,这娇小的身躯发育的如何,并不是重点,重点在于井六的一部分身体已经变得如同深海里的水母身躯一般,变得晶莹透明。
    质感上看,似乎已经不是人类的血肉之躯。
    “预言是有代价的,这就是我付出的代价,为了防止这种变化继续扩散,我已经不再告诉任何人预言的结果了,我现在能够做到的便是观看因果。”
    井六的话让白雾陷入了沉默中。
    “所以……你告诉井四的救世主是否存在,是假的?不对,也不能说是假的,而是根本不是预言?你自己也没有验证过?”
    “没错。我大概唯一做的预言,就是极短时间内的预言,比如为了让科学家们相信我能够预言,然后预测他们远方的亲戚正在做什么。这对我的损害不算很大。
    而我所做的一切预言窥测,都有一条线,我胆子没那么大去越线,如果计算世界的尽头,我可能会当场死去,去计算下一个时代会怎么演变,这对我的消耗很大。
    前面几十年里,我还在不断的使用预言,看几年,或者几十年后的变化,但现在我也很少这么做了。尤其预见到你之后,你的存在,虽然也是因果的一部分,但似乎这种因果不再具备稳定性。”
    数十年前,井六便在赌场里预言过某段未来,不过透露的信息量很少,而到如今,她已经到了几乎无法透露信息的程度。
    白雾说道:
    “那这些电话亭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问题,你已经问到了最关键的地方。我没办法过多的预测未来,身体被因果影响越来越大。但我曾经试图看过,至少那个不是结局的结局里,人类处于下风。”
    “为了改变这个现状,我开始宣扬救世主论,开始在食城建立因果之路,这个区域的建造,几乎损耗了我大半的生命。但即便如此,我还是没办法做到自如的掌控因果。”
    这句话让白雾感觉这个女人其实很有野心。
    如果一个人可以绝对的掌控因果,那么她就已经完成了从人到神明的转变。
    井六,或许也有她自己的一些目的。
    “没办法做到自如掌控,意思还是能够掌控?”
    “确切来说,不是掌控,是给所有因果施加了变数,当然,从整体上看,其实没有变化,但我们的眼睛看不到整体,只能看到局部,局部来说,我们的行为的确在改变因果。”
    很拗口的一句话。
    不过白雾隐隐懂了,他诧异的说道:
    “难不成你是想说,这些电话亭里的执念,如果真的改变了,历史也会改变?”
    “就是这个意思。”
    白雾惊了。
    如果这些电话亭可以改变现实的话,那自己难不成在九十年前,真就如同穿越者降临一般,出现在了红色区域,和那只血色云海下的怪物一战?
    真就跟前前前前……调查军团副军团长一起,击杀了强大的怪物?
    他忽然意识到这个可能性是存在的。
    毕竟顾海林等人无法回来,塔外到底发生了什么,自己救了他们,还是没有救他们,对于高塔来说,都没有影响。
    至少目前没有影响。
    至于文灏,林锐,这两个都是小人物,也无法产生任何影响。但其中有一通来电来自于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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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尹霜当时做了某些事情,会不会在蝴蝶效应的变化下,彻底改变了自己的轨迹?
    他内心感觉到了井六力量的可怕,但同时也有了一个疑惑。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是想说,既然电话亭里的电话接通后,能够返回到过去,那为什么不让你多接几通电话,不让你回到更早的时候?”
    这种被别人看穿的体验倒是很少,白雾没有否认,说道:
    “我还不确定有些东西,也许你在骗我。”
    “不久的将来,你会自己明白的。”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不让我接到更为关键的电话?”
    如果能够改变过去,井六到底为何要让自己回到一些无意义的过去。
    不管是文灏,林锐,乃至顾海林,似乎都没有意义。
    至少在白雾看来,对拯救世界没有作用。
    井六觉得白雾的想法很可爱。
    “你很聪明,至少在大多数时候,你的看法很正确,但在对时间的影响上,对改变未来这一点上,我们的看法不同,或者说,你还无法理解时间的伟大。七百年前的某些小事情的改变,也许无法立刻看到其意义,但一个雪球滚了七百年,一定是巨大的。”
    “你是想说蝴蝶效应?这还是无法说服我。因为还有比蝴蝶效应更直观更有效率的做法。”
    “的确是蝴蝶效应,但最大的原因在于,我能够发起的来电,只有三个电话亭,其余的因果,不由我掌控。”
    井六的话很复杂,白雾理了理头绪。
    “你的意思是,电话亭里的来电,大多数你无法操控?”
    “是的这些由我制造的因果屋,是本就存在的因果,它们选择由谁改变,并非是我能够操控的,我甚至不是它们的创造者,最为正确的说法是,当我见证了这些因果,决定为它们打通一个初入口的时候,我就已经成了这些因果的一部分。”
    白雾倒是能够接受这个说法。
    不是井六不说人话,而是与时间有关的逻辑与哲学本就如此。
    当井六试图改变未来的时候,她就已经和未来绑定在了一起,所以从来没有改变未来的说法。
    能被改变的,也不是未来。
    这也意味着……
    自己来到这里,接到这些电话,其实从整体来看,是一个必然事件,是闭环的一部分。
    井六倒是没有想到,原本预计花很长时间解释的概念,在白雾这里,没多久就被他想明白了。
    白雾说道:
    “所以我会接到哪些电话,不是你能控制的。你无法告诉我未来,你也无法安排我接到一些比较重要的电话,与其说是你选择了我,倒不如说是因果本身选择了我?”
    “是的,我唯一能够尝试改变的因果,只有三处,但也许失败本身,也是因果的一部分,刚才你去了其中一处,按照高塔里你能够理解的说法,那个地方是黑色区域。”
    井六的身影忽然间变得飘忽起来,但很快又变回了原本的样子。
    白雾继续说道:
    “可惜了,我对未来还有很多想知道的,过去也一样,但问你好像没有意义。说起来你会觉得孤独吗?知道那么多秘密,却一个人背负着无法分享出来。”
    这段对话,早在它未曾到来前,就被井六窥探过,她露出笑容说道:
    “你本该是一个怪物,却有一颗温柔的心。”
    “……”
    白雾想反驳一下,这不叫温柔,这叫百分百好感增加术。而且什么叫我本该是一个怪物?你见过这么帅的怪物?
    “我并不孤独,至少今日起,有人知道了我的作为,我和我的哥哥,还有很多人类都在努力。”
    “高塔第六层有什么?”
    “这是不能够告诉你的话题。”
    “会改变某些因果?”
    “算是吧。”
    “那——”
    不待白雾说完,井六说道:
    “井在哪里,也不能够告诉你,你从我这里知道的越多,我的哥哥姐姐们,就越能够感受到你的存在,还记得刚才那个人说过的那句话么?”
    白雾点点头,知道井六说的是那一句——我们的因果不由任何事物操控。
    “所以我不能问你某些问题,知道的太多了,会被几个井级别的大魔王找麻烦?”
    “算是这样。你只能自己寻找答案,从我这里获得,他们会标记你。”
    “你们还真是一群无解的生物。”
    白雾想了想,决定问一个自己当前比较在乎的,又跟井家几个兄妹没有关系的问题:
    “我的——”
    “没有,也不是没有,是我不知道,我不会关注那么无聊的东西。”
    白雾心说可以,自己还没问出口呢,她家猜到了自己要问什么。
    “那最后一个问题,黑桃十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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