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兴安讪笑了一下,“林書记您别生气,我只是想在交代问题之前得到一点确定性的保证。”
    林剑淡淡地看着郭兴安,“你想要的确定性保证,你觉得我能直接就做主拍板吗?”
    听到林剑这么说,郭兴安再次沉默,他知道林剑说的是实话,他要求的条件,林剑作为省纪律部门的负责人,恐怕还没办法直接做主拍板,除非对方跟上面请示过了,但郭兴安同时也清楚,关键还在于林剑愿不愿意帮他争取,对方作为堂堂的省纪律部门一把手,说话总归是有分量的。
    林剑盯着郭兴安,两人这时候都没说话,而郭兴安在同林剑对视了一眼后,便移开目光,彼此沉默的两人,此刻仿佛在进行着无声的较量。
    两人各自缄默着,林剑见郭兴安就是不吱声,眉头紧拧着,突地,林剑想到还在黄原负责查办沈万林和洪百川的曾永尚,神色一动,道,“兴安同志,你看这样如何,上头纪律部门的曾主任正好在黄原,我现在打电话请他过来,你提的条件,光靠我一人做不了主,如果有曾主任同时在场做个见证,只要曾主任愿意帮忙说话,那事情就比较好商量了。”
    郭兴安一听要让上头纪律部门的人过来,心头一跳,脸上露出犹豫的神色。
    林剑继续加了把火,“兴安同志,涉及到赵青正書记这个级别干部的问题,本来也要跟上面的纪律部门汇报,如今曾主任刚好在黄原,这其实反而更省事。”
    林剑说完,不再给郭兴安犹豫思考的机会,拿出手机就要给曾永尚打电话。
    郭兴安神色有些慌乱,“林書记,要不算了吧,您等我再回去想想,改天咱们再约如何?”
    郭兴安分明是又打起了退堂鼓,林剑这时候显然不可能给郭兴安退缩的机会,沉声道,“兴安同志,过了这村可没那店了,今天你要是就这么走了,日后你再来反映问题,我在跟上面打报告的时候,只会如实说明你现在的表现,届时就算是你有立功,那也要打个折扣。”
    郭兴安闻听呆住,林剑这么说,一下打中了他的七寸。
    林剑手上的动作继续着,给曾永尚打了电话过去。
    电话接通,林剑客气地喊了声曾主任,旋即快速跟曾永尚说明了下情况,请曾永尚过来一趟。
    林剑从打电话到挂电话,用了不到一分钟,他就是不想给郭兴安返回退缩的机会,这会放下手机,林剑冲着郭兴安道,“兴安同志,曾主任马上就过来,你现在走了,到时我可就跟曾主任说是你故意放他鸽子了。”
    郭兴安一口血差点没喷出来,“林書记,您这不是赖皮嘛。”
    林剑笑呵呵道,“兴安同志,我这不是赖皮,我是帮你争取立功,你现在如果退缩了,那才是最糟糕的决定,我只是帮你做出正确的选择。”
    郭兴安嘴角抽搐,用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低声呢喃着,他今晚贸然来找林剑,或许才是一个错误的选择。
    只不过脑海中一想到钱正,郭兴安忍不住又咬了咬牙,或许现在这样被动的做出选择也不是坏事,正如同林剑所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他现在看似平安落地了,但田旭可是还被省厅关着,谁也不知道赵青正能否真的将案子摆平,若是赵青正这艘大船倒了,田旭那边肯定会将他一股脑给供出来,届时他一样无法置身事外……与其赌那不确定的未来,并且还要成天担惊受怕,担心赵青正会不会制造个‘意外’将他灭口,今晚的选择也许日后回头来看,会是个正确的决定。
    两人等了半个多小时,曾永尚才从驻地赶到这边来,进门看到林剑,曾永尚先是冲林剑点头致意,随即目光落到郭兴安身上。
    郭兴安这时已经拘谨地站了起来,作为体制里的干部,最不想面对的就是纪律部门的人,更何况曾永尚还是从上面下来的,论级别,其跟林剑是一样的,他所在那个室,更是专门负责查办涉及到地方省一级干部的案子。
    林剑也起身相迎,笑着给曾永尚介绍道,“曾主任,这位是原关州市的書记郭兴安同志。”
    曾永尚冲郭兴安点点头,他对郭兴安其实有所耳闻,只是两人不认识罢了。
    林剑很快道,“咱们坐下来聊吧。”
    曾永尚微微点头,在曾永尚和林剑坐下后,郭兴安才重新落座。
    曾永尚先是扫了桌上的录音笔和日记本一眼,旋即目光再次聚焦到郭兴安,开门见山道,“兴安同志,我听林書记说你有涉及到赵青正書记的重要问题要反映?”
    郭兴安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朝林剑看过去,那意思显然是要林剑先帮他开口说一说他提的条件的事。
    林剑瞥了瞥郭兴安,对曾永尚道,“曾主任,兴安同志在交代问题前提了点条件,我也不敢做主答应他,你来了正好一起听一听。”
    曾永尚眉头微蹙,“什么条件?”
    林剑道,“兴安同志要求往后查到任何涉及到他的问题,都要对他既往不咎。”
    曾永尚闻听怔住,“这……”
    看到曾永尚的反应,郭兴安心头微微一沉。
    林剑苦笑道,“曾主任,这个条件我可不敢做主答应他,你的意见呢?”
    曾永尚无语,林剑不敢答应,他就敢答应了不成?而且同林剑一样,这也不是他能做主答应的。
    沉默了一下,曾永尚道,“兴安同志,听你的意思,你还涉及到其他问题了?”
    郭兴安干笑道,“是有一些,但不严重。”
    曾永尚撇了撇嘴,他信了对方的话才怪,没有干部会说自己的问题严重。
    林剑紧接着出声道,“兴安同志,你也是体制内的老人了,你应该很清楚你提的要求不符合组织纪律,在不清楚你涉及到的问题轻重的情况下,你让我们给你承诺,那本就有点强人所难嘛,即便我们现在先答应你了,事后如果办不到,你觉得这样有意义吗?
    现在当着曾主任的面,我很坦诚地跟你说,回头涉及到你的问题,只要你自己积极配合,我和曾主任都会尽自己所能帮你减轻处分,当然,如果你的问题不算严重,只要你这次确实有立功表现,那不再追加处分的可能性是很大的嘛,但首先你要先立功不是。”
    林剑说完看了曾永尚一眼,曾永尚心领神会,道,“林書记的话,我是赞同的,也愿意在日后涉及到兴安同志的问题上帮忙说情。”
    林剑笑道,“兴安同志,曾主任可都发话了,他的面子比我大多了,你要是还犹犹豫豫,可就真的是过了这个村没有那个店了。”
    郭兴安目光变幻,在林剑和曾永尚的目光注视下,眼神躲闪着。
    良久,郭兴安使劲一咬牙,道,“好,我交代。”
    听到郭兴安的话,林剑神色一喜,第一时间又打开录音笔。
    郭兴安瞥了一眼林剑的动作,缓缓地接着往下道,“田旭被通缉的时候,赵書记曾经让我帮忙送田旭离开关州。”
    林剑目光一凝,“是赵青正書记亲自给你打的电话?”
    郭兴安点了点头,“是的。”
    说完,郭兴安赶紧又补充了一句,“但策划帮田旭逃跑可跟我没关系,这事是钱正干的,正好我当时要到上川市考察,田旭躲在我的车后备箱里离开关州,到了上川市后,钱正又另外安排人把他接走,后面具体的情况我就不清楚了。”
    林剑道,“兴安同志,你当时明知道田旭被通缉,还送他离开,你这简直是……”
    林剑话没说完,感觉脚背被人踩了一下,眉头一动,朝曾永尚看了一眼,只见曾永尚冲他使了使眼色,林剑当即明白过来,这时候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当务之急是让郭兴安把事情都交代出来,而且他们刚刚才对郭兴安做了承诺,这时候责难对方不合适。
    郭兴安并不知道林剑和曾永尚的小动作,自顾自地说道,“林書记,我也知道那样做不对,但赵青正書记亲自给我打电话,他是省里的副書记,您说我敢拒绝他吗?”
    林剑撇了撇嘴,郭兴安若是真不愿意做,赵青正还能拿刀逼着他不成?说到底还是郭兴安当时想攀附赵青正的权势。
    心里想归想,林剑这时候也没多说啥,问出了关键问题,“兴安同志,赵青正書记为什么要帮田旭逃跑?他和田旭又是什么关系?”
    郭兴安迟疑了一下,摇头道,“林書记,这个我没法给您确切的答案,我只是听说田旭是赵青正書记的私生子。”
    林剑皱了皱眉头,“仅仅只是听说,你就愿意冒着那么大的风险帮忙干那违法违纪的事?”
    郭兴安道,“林書记,不是有句老话是这么说的嘛,不要看他说什么,关键是要看他做什么,单单看赵青正書记为田旭所做的那些事,我觉得他们是不是真正的父子关系,其实不是那么重要,您说呢?当然了,如果要确定他们是否真的是父子关系,那恐怕得做血缘鉴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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