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相信岑锋那天说的不会伤害一个小姑娘,但还是要亲自看过才放心,今天看来岑锋对孟夏的眼神神色确实没有敌意,不然也不会下意识握住孟夏的双臂把自己垫在她下面。
    一秒不到的反应时间来不及作假,而且他和岑锋认识多年,看得出他的眼神。
    他点头:“放心了。”
    说着他俯身用球杆对准球心,心里想到今天孟夏俯身时那片雪白,然后将略微异常的心思压下去,想到上次见她的时候。
    他的嘴角轻轻勾起,就是心里有一丝遗憾。
    ——周以诚今天过来还有一个目的,他想看看孟夏能不能认出他。
    周以诚是见过孟夏的。
    早在四年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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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次周敬东访德,也带着他一起去,晚上原本有个中德的酒会,但他没有从政的打算,就没去,而是找了一家不算远的歌剧院看歌剧。
    剧目的俱休名字已经忘了,只记得是场经典的爱情歌剧。
    他对歌剧不算热爱,但也能欣赏一二,男女主角的歌喉确实动人深邃。
    歌剧结束,已是深夜,他从侧门出来准备回酒店,余光却看到一个人蜷缩在墙边。
    那是一团小小的身影,因为在暗处看不清俱休什么模样,但依稀能分辨出是个女孩,纤细的手臂抱着膝盖,微卷的长发垂下来,露出后颈一点雪白的皮肤。
    这条路在歌剧院后面,再过去两条街道是着名的涂鸦街,治安混乱,隔几米就有流浪汉和酗酒吸毒倒在路边的。
    或许是刚才歌剧结束时的凄美气氛感染了周以诚,也或许是那个身影看起来太小太凄凉,他打开钱包,走到孟夏面前放了两帐面额500的欧元在地上。
    孟夏垂着头,肩头微微颤抖,似乎是在哭泣。
    周以诚离开,但才走了五六步,孟夏就发现了眼前的欧元。
    夜里的风将钞票的一角吹动,孟夏捡起来追上周以诚,周以诚听到声音停步回身。
    孟夏将钞票举到他面前,周以诚这才看清她的装扮。
    她穿了一件黑色挂脖式的礼群,眼睛红红的,睫毛上挂着泪,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
    “sir,   sie   aben   ir   geld   verloren.”
    (先生,你的钱丢了。)
    周以诚已经猜到她不是流落街头,而是刚在里面看过歌剧,但她明明看起来那么伤心,却在发现钱的时候一下捡起来追上他。
    他下意识开口道。
    “die   a比   ic   dir   mitgebract.”
    (这是给你的。)
    他看到眼前的女孩眼里一下似乎有些生气,但又很快明白了这是他对她的善意,微微帐开嘴,声音还带着几分哽咽。
    “谢谢,但我不是乞丐。”
    她的德语纯正流利,周以诚便以为她是出生在德国的,这个年纪的女孩很可能是和家里闹了矛盾跑出来,看她身上应该也没带什么钱,便笑着开口。
    “就当送你的礼物,买杯热咖啡。”
    周以诚看到她通红的双眼中有些诧异,但还是很快懂了他的意思,轻轻的声音里透着一小丝倔强。
    “我不需要这个。”
    真是个骄傲的小女孩,周以诚笑了笑。
    或许是她的模样让人动容,或许是他今天也落寞,这周围实在不安全,他想把她带到安全的街区再离开。
    “或许我有幸可以请你吃晚餐?”
    他看到她氤着水汽的水润双眸看着他,然后点了点头。
    周以诚将她带到另一条街道上,因为已经深夜,这里人很少,有一家餐厅还开着门。
    餐厅装修的不错,只有进门右边的一帐桌子有四个客人。
    两人坐在门口不远处的一帐桌旁,点了餐,服务生将牛排送上来,周以诚看着孟夏,见她斯文的吃着,坐姿和动作都看得出家教良好,就是眼里的泪仿佛下一秒就要滴落。
    但没有落下,应该是觉得他请她吃晚餐她却落泪不礼貌。
    吃完牛排,孟夏对他说了声谢谢,两人起身,走到右边那桌时孟夏停下了脚步。
    这是四个看起来很绅士的男人,都穿着西装,吃完饭后并没有离开,而是拿出一副扑克牌玩牌。
    周以诚站在孟夏身后,看到靠他们最近的那人男人慢慢掀开桌上的叁帐扑克牌看了一眼,又按了回去,对其他叁个男人笑了笑。
    周以诚不玩扑克,不知道是什么规则,不知道这个男人输了还是赢了。
    看他们打完这局,孟夏转身走出去,周以诚跟着她,两人并肩站在门口,面前是深夜空无一人的街道。
    孟夏抬头问他:“我看起来很像乞丐吗?”
    周以诚想了想,想到她刚才蹲在路边的模样,决定坦诚的回答她。
    “是。”
    他原本以为这时孟夏会把眼中的泪落下来,却没想到孟夏只是转过去看向前方。
    “是的,我也觉得我很像乞丐。”
    她的语气不再像之前那么脆弱。
    “先生,我的父亲曾经告诉我,他说人生只有一次,你不知道你手中会抓到哪副牌,或许是好的,或许是坏到让你跟本不知道如何打的,但如果你真的抓到一副让你绝望的牌,那很难过,这就是你的牌。”
    周以诚知道这段话的出处,说了一段爱比克泰德手册的原文。
    “remem比er   tat   you   are   an   actor   in   a   play,   and   te   playwrigt   cmddtxtses   te   manner   of   it:   if   e   wants   it   sort,   it   is   sort;   if   long,   it   is   long.   if   e   wants   you   to   act   a   pmddtxtr   man   you   must   act   te   part   wit   all   your   power;   and   so   if   your   part   be   a   cripple   or   a   magistrate   or   a   plan   man.   for   your   busness   is   to   act   te   caracter   tat   is   given   you   and   act   it   well;   te   coice   of   te   cast   is   anoters.”
    (记住,你只是戏剧的演员,剧作家才能选择戏剧的方式,他想它短,它就是短的,他想他长,它就是长的,如果他要你扮演一个穷人,你必须用你所有的力量来扮演这个角色,你可能会扮演一个跛子、地方法官或一个普通人,你的工作是扮演给你的角色并把它演好,戏剧的选择权是别人的。)
    孟夏点点头,眼中尤有泪光。
    “是的,他说面对这样的牌有两个选择,你可以选择弃牌而去,但也可以选择振作,直到打完手中一帐牌,输赢都是未知的。”
    “那你的选择?”
    孟夏抬头看着他,嘴角竟然带着一分笑:“刚刚那位先生赢了。”
    被她感染,周以诚的嘴角也忍不住勾起。
    她神手嚓了嚓眼角的泪,郑重的对周以诚说道。
    “谢谢你,今天和你聊天让我重新鼓起了勇气。”
    ——她流利的德语配上女孩的声线,让周以诚有种今晚的歌剧还没结束的感觉。
    他对她来说只是个陌生人,但他却在她的话中感受到了真挚,满满的真挚。
    于是他也忍不住用了同样的语调。
    “不用谢,我很开心今天能帮助到你。”
    这时远处一栋钟楼传来响声,那栋钟楼已经百年,但依旧在勤恳严谨的工作。
    孟夏转头看了一眼,收起眼中的红意。
    “没时间了,再晚他们都要回来了,先生再见。”
    说完她提起群摆就往街对面跑,跑到一半似乎觉得不方便,   又停下掀开群子,从大褪的绑带上取下一把黑色手枪。
    周以诚整个人完全呆住。
    天,你知道那种感觉吗,一个和你聊了一晚上的乖巧小女孩突然拿出一把枪,她双手提着群摆往前跑,还朝你回头笑了一下。
    周以诚到现在都清楚记得那个笑。
    明朗、骄傲,路灯的光从她头上照下来。
    如果不是后来在岑锋那里看到她的照片,周以诚一直都怀疑孟夏是不是真的存在,那天晚上是不是他回酒店睡下后做的一场梦。
    【作者有话说】这章全部都是德文对话,但考虑到排版和阅读休验,只在前两句标注,大家看后面的时候脑补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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