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烛台,黄衣之王。
    谢庄从不思考,在那朦胧的黄袍之下究竟有什么,但在他的灵魂深处,他看到了那足以让人精神涣散的一切,他记得那无法形容的肉块,仿佛昆虫复眼一样的深蓝色星点。
    崩塌的意识被修仙的执念粘合成了畸形扭曲的模样,也让谢庄变成了适合修仙的逸才。
    他一向果断地迎接挑战,就算面对必死的绝境也能保持冷静,就算恐惧也不会失去反抗的心气,他足够冷酷,能够自然地杀戮,将生命看做地上的蚂蚁。
    但他记得,很久很久以前,他好像并不是这样的,他只是个普通的人,每日迎着朝阳出发,穿过拥挤的地铁,在沙丁鱼罐头一样的工位上工作一整天,在月亮都快入睡的凌晨回到家,开始短暂的麻木的娱乐。
    他记得,他会因为受伤感到疼痛,因为游戏失败而破口大骂,因为看见生命消逝而感到悲伤。
    而现在,这一切是怎么消失的呢?
    像是穿戴着精神病人的束缚衣,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灵魂像是套上了一层虚假的枷锁,自己的每一个行动都有着更深层的矛盾。
    但他们不就是我的战利品吗?他们犯了罪!他们活该,不是吗?我为什么开始犹豫了呢?
    张三那不甘的控诉,像是闪电一样,将谢庄惊醒,他第一次开始了思考,思考自己的行为。
    是什么在扰乱我的心?是人性吗?还是道德?但这一切不都是为了修仙吗?有什么不能牺牲的呢?就把他们当做游戏里面的道具不就好了吗?而且,如果为了修仙的话,无论是人性还是道德,应该也是能够牺牲的,不是吗?
    谢庄的脑子很乱,他皱起了眉头,明明灵性很清醒地做出了完美的计划,但他的身躯却擅自感到了哀伤,这种无用的情感,根本无法让他继续前进。
    灵力停下了行动,那由雾鸦妖纹操控的空气手,松开了两人的领口。
    但他们离那水车的距离,也就不到半米,像是毒蛇一般扭转的血色触手已经颤巍巍地探出了脑袋,将它那流动的身躯缓缓地靠近了两个新献上的祭品。
    他们在道德绑架吗?在把我拉到那些密教信徒一个水平上评价吗?我是吃人的怪物吗?不,不对!不是这个问题!对现代人来说,将人送到怪物的嘴边,这无疑是不道德!而这道德的困境,又反过来产生了难以解决的物伤其类的哀伤!
    无数的念头,在脑海中涌现,像是被大鱼搅浑了的湖水。
    “等等!”
    谢庄大喝一声,整个人飞身向前,就打算将张三李四给拉回来,但他的行动才刚做出一半,便见到那贪吃的血蛇像是察觉到了危机一般,徒然加速,竟是在瞬间以比谢庄更快的速度,一口吞掉了那挣扎着爬行的两个大男人,在不过半秒的瞬间,将他们吸成了脱水的干尸。
    “踏!”
    急停的脚步,掀起了一蓬细沙。
    就像条件反射一般,繁杂的思绪被抛到了脑后,理智再次占据了上风,谢庄警惕地感受着那凝聚着的神秘,仔细地体会着灵力的运动,准备在妖纹生成的一刹那,将这未知的诡异斩于马下。
    至于那乱了他道心的张三……
    “现在也只能感谢你们的贡献了,放心吧,我不会忘记你们的!”
    一边说着,谢庄浑身燃起了蓝色的火焰,黑色的雾气像是游龙一样盘绕旋转,接着被那刺目的艳蓝点燃。
    整个夜空仿佛都被火焰烧得扭曲,也就在这个瞬间,蓝色的火龙冲向了那尸骨堆积而成的恐怖水车。
    “轰!!”
    血蛇与骨肉齐飞,旋风与焰浪一色。
    崩解飞散的焦黑絮肉与那不断蒸发的粘稠血液,见证着这怪物才诞生便迎来的消亡。
    “啊——”宛如无数声音杂糅的怨毒尖叫,这新生的诡异挣扎着发动了反击。
    地面颤动着,在地下穿行的汹涌波涛震动着,外渗着,高压的血流甚至在地面上挤出了喷泉状的触手。
    张牙舞爪的影子展露着那可怕的气势,但是……
    “嗯。”谢庄一动未动,灵力外放,地下的泥土已经快速地运动着,结成了坚固无比的铁壁,将那想从谢庄身后的偷袭的血流封在了泥土之中。
    焰浪再次涌动着,扑向了那仿佛在不断生长的血液怪物,它明明已经蒸发得只剩下了不到拳头的大小,但就像生长的藤壶,它依托着水流,源源不断地复生着,发出了风暴般密集的尖叫。
    “啊啊啊啊!”
    这一幕让谢庄感觉到有点麻烦,这诡异的灵力获取量直接抵达了道级,而能够复生的特性,也就意味着,如果不能一下子击中本体,便无法将其解决。
    “但本体不再那里吗?难道这些诡异也有智慧?”谢庄的攻击一直瞄着灵力波动最大的地方,但他的判断显然错了。那血流组成的怪物就像是早有预料一般,迷惑了谢庄,也将它的本体移动到了谢庄没有察觉的地方。
    “如果干不掉本体,那就全部蒸发!”谢庄下定了决心,加大了灵力的输出,火海的温度和能量顿时高涨了几分。
    本来还和火焰分庭抗礼的血液顿时节节败退。而这整个怪物整个钻进了水下,竟是打算用源源不断的河流,去应对那汹涌的火焰,可惜,已经具备超凡特性的离火就算在水下也不会熄灭,依旧蚁附在血液之上,不断地剧烈燃烧着。
    “咕噜咕噜咕噜——”血液流动,以极快地速度穿梭塑胶管的声音响起,这潜伏在了河流之中的血液怪物,顺着那残缺的水车底部结构,从胶管中不断穿梭,四通八达地回到了那上百个水缸之中。
    “那是?”当空气感知将那模糊的一幕传递到谢庄的脑海里,谢庄也不免有些惊讶,这怪物的智商不低。
    回首望去,只见数百根枯败的手臂像是发芽的枝条,从水缸的中伸了出来,将被鲜血浸红的纱布掀开。
    “和尸草类似的能力?”谢庄猜测道。
    不,不对!
    干枯的手臂膨胀发红,充满力量的肌肉层层鼓起。
    “suaaaaaaaaaaaaaaa!!!”
    在上百声可怖的嘶吼中,一个个水缸清脆的开裂,像是被装满了水的气球,一个个膨胀得像是绿巨人一样的怪物,挣破了束缚,肌肉虬结的舒展着身躯。
    用无神的眼睛盯着站在河边的谢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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