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棋补好妆之后,定定的盯着秦衣。
    秦衣:???
    突然这么深情是怎么回事?
    老玻璃?
    “阿秋,你这是……”
    秋棋叹了口气。
    “老板,看来我还是在设计之前,考虑不周,这次计划的进程终究是超出了我的预料。”
    “这才使得老板迫不得已,以身涉险……”
    “通过道和真人不远千里去核实万法居士身份这一点,就能看出道和真人的眼睛里揉不得沙子。”
    “而且,极其看重道家的名誉……”
    “如果在这一路之上,您真的暴露了,我难以想象道和真人会对您做出什么事来。”
    “这……这都是我。”
    “本来是我一意孤行要诈骗全帝都,却没想到最后又是老板您给我兜底。”
    秦衣笑了,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现在说这些还有用吗?”
    “行了行了,娘们兮兮的废话半天,都没说到正点上。”
    “你别忘了,提出计划来的是你没错,但最终决定执行这个计划的人,是我。”
    “所以无论出现什么状况,就应该是我都来兜底。”
    “谁让我是老板呢。”
    “更何况,你在这个计划中的位置至关重要。”
    “你离不开帝都,所以就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
    “接下来的计划,在万法居士身份彻底大白于天下之前,还是可以进行下去的。”
    “至于到底能够进行到哪个地步,到底此去万全观结局如何……”
    “就看我等之造化了。”
    秋棋重重点头。
    “老板,此去一定万事小心。”
    “我和小花姐在家里等着您回来!如果明知事不可为,也不要一意孤行,适时退出即可。”
    “我们也不是只有这一个计划可以实施,就算这次失败了,我也相信我们能东山再次。”
    秦衣目光深邃,淡淡的点点头。
    “客栈,就交给你了。”
    ……
    醉吟楼外。
    空无一人的街道两侧,有京畿护卫队的甲士守护着。
    一辆二马并驾的乌木大马车静静等候着。
    站在车辕旁等待驾车的,是天子御用的车把式,御车太监鸿觞。
    醉吟楼内。
    道和真人和秦衣大踏步走出。
    后面还跟随着几位朝臣相送。
    正当道和真人二人和相送朝臣作别的时候,内阁宰相朱骏急急忙忙从后面趋步跑了出来。
    三两步跑到近前。
    附近有人惊呼道。
    “是延颇兄?”
    “延颇兄不是亦要评点对关嘛?为何还会特意出来相送?”
    朱骏上气不接下气的喘了几下,说道。
    “奕才子,且……且慢行。”
    道和真人眉头一挑。
    他和朱骏自然是相识的,微微插手示意,并没说话。
    秦衣虽然没见过朱骏,但人的名树的影,这个名字他还是听过的。
    立刻插手施礼。
    “草民见过延颇先生。”
    朱骏还了一个礼,喘匀了气才道。
    “方才在御驾之前,余也无法插口。”
    “但余有一问,不知奕才子可否为余解惑?”
    秦衣点点头。
    “延颇先生尽管问就是了,草民若是知晓,定当尽力作答。”
    朱骏说道:
    “余看过,你所拿到的酒杯上,所刻之词牌,乃是‘缥缈歌’。”
    “为何奕才子最后所写出的,却是一首闻所未闻之词牌,‘青玉案’?”
    “余以为,应当不止余有此一问,在座多位儒士皆有此问。”
    “陛下因极度爱惜奕才子之大才,故而忘却了此事。”
    “余却非常在意。”
    “想来奕才子也不是刻意为之……不知是何缘故,可否告知余下?”
    这个问题秦衣和秋棋早就做过了讨论,心中一早就有了解答。
    所以坦坦荡荡的说道。
    “其实说来,这也算是一件意外之喜……”
    “我那师弟颇喜参加这种宴饮娱乐之事,而草民乃是被他拉扯参加。”
    “故而本就未曾想到会被酒杯选中,亦无拔得头筹之意。”
    “当时,借颜予先生一壶好酒,只念及对酒当歌。”
    “览尽四处繁华,凤箫鸣动,鱼龙光舞,趁着酒意欢畅之际,随手写了一首词,这词牌也是草民意兴所起而编造的。”
    “一时兴之所至,忘却了规则。却未曾想到天子并未降责,反而给了草民这头筹之位。”
    “其实,受之有愧。”
    朱骏朗声笑道。
    “原来如此,奕才子胸怀坦荡。”
    “本是天纵奇才,却可内敛于心,不骄不纵,不张不扬,实乃世间文人之楷模。”
    “不错,想来只有在最酣畅随意之际,才能创造出最真切最鼎盛的篇章。”
    “那些所谓规则,不过是凭空加重了桎梏罢了。我看,日后这青玉案的词牌,将流传于词作之间啊。”
    “余受教了。”
    周围一群朝臣也是一副恍然的样子,纷纷对着秦衣一阵吹捧。
    另一侧的道和真人手捻胡须笑看一切。
    与一众朝臣最后寒暄了几句后,道和真人和秦衣便登上了马车。
    秦衣心中回响起在词关开始之前,秋棋和他说过的话。
    秋棋说。
    说这些话的目的:
    一来是为了给自己写出这首偏离题目的词,找个看似合理的理由。
    二来就是意在“卖人设”这三个字。
    凭空捏造出多个不存在的人,又想要让他人信服,就先要构造出能够立得住的人设。
    所以方才在御驾之前,他们二人的形象就非常鲜明。
    秋棋“扮演”的师弟祁秋……
    就是一个喜欢抛头露面,喜欢上赶着争抢、喜欢凑热闹的角色。
    而他“扮演”的师兄奕勤,则是一个相对稳重一些的存在。
    是个承继了道家“无为”思想的人,不喜欢争抢,不喜欢喧嚣。
    这样的人设摆出去,会让他人一下子就记在脑子里。
    也能让一个虚造的人物更加立体、更加真实。
    从而就达到了捏造人物的目的。
    秦衣对这番话一知半解。
    只是听了个大概,总之觉得很有道理就对了……
    秋棋甩出来的新鲜词汇,一向很有效用。
    这不,就在刚刚,他说出这一番话的时候,不仅是朱骏对他印象深刻。
    在场的每一位朝臣,都对他这个奕勤才子,有了更深的了解。
    旁边的道和真人也在微微的点头,似乎对他的这个“人设”比较满意。
    但满意归满意,也不能当饭吃。
    一上车。
    尴尬的气氛就随之而来。
    尽管秦衣试图保持冷静,但心神下意识高度紧张了起来。
    坐在他对面的人,可是当今大靖十大宗师之一,飞檐观的首领道师!
    他想不紧张都不行。
    我能骗过他吗?
    他会问我什么?
    我又应该如何回答?
    他心念电转,眼神一直在有意无意的看向对面的道和真人。
    道和真人的态度不明。
    入得车来后,只是朝他淡淡点头示意了一下,旋即便盘膝坐定,闭目静修。
    呼吸均匀平缓。
    似乎进入到了入定状态。
    什么话都没说。
    秦衣心中暗暗道。
    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道和真人对自己没有考量之意?
    或者……
    道和真人这是在和自己耍心眼?
    先晾着自己,让自己饱受煎熬……
    然后在自己心理防线即将被击破的时候,再予以致命一击。
    欲擒故纵?
    如果自己当先开口,会不会显得自己底气不足?
    不对!
    秦衣细细观察了一下道和真人盘膝坐定的姿势,以及双手的摆放位置。
    心下了然。
    这是对自己的考量!
    这是道门人入门的“入定仪”,是一种不同于武道冥想的修行方式……
    通过特定的五心朝天的姿态,以及内息的特殊运转路线。
    对五脏六腑和骨骼作用的一种修行方式。
    如果没有经历过“入定仪”修行,不知道如何调整内息的人,是不可能长时间保持这种姿态的。
    不出一炷香,全身的肌肉就会虬结在一起。
    经脉出现撕裂般的痛楚。
    浑身都会发麻,流汗不止。
    这是最考验道门门徒耐性和心性的一关。
    也是道法修行最入门的基础。
    道和真人堂堂道师,现下道门最前列的几个人之一,是不可能用这种修行方式进行修行的。
    因为他道法精深,内息渊博如海。
    用入定仪修行,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
    这很明显是摆给自己看的。
    看自己识不识货。
    看自己有没有悟性。
    看自己行不行!
    他沉沉呼了一口浊气。
    心道。
    还好,他儿时可没少受这入定仪的折磨。
    孩提时代别人都在吃好的喝好的。
    他苦逼兮兮的被母亲逼着打磨心性……
    一头撞死的心都有了,却没想到今天居然起了作用!
    考量我的耐性、心性?
    好。
    看谁耗得过谁。
    我绝不能当先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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