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衣静气凝神,静静倾听。
    秦出认真道。
    “玄门门主告诉我,怨煞阴劲已然侵入骨髓,想要根治是完全不可能了。”
    “想要救命,只有一种方法。”
    “我已经被怨煞阴劲侵扰多年,意识出现了分裂、癫狂的症状,玄门门主说有一种极其玄妙的玄术,可以在这种堪称不治之症的情况下救下我的命……”
    “但,需要我答应他一个条件。”
    “他要我废除自身修行的剑道,转修他的正统玄术核心传承。”
    “他说,只要我答应这个条件,他也可以答应我,不仅能够救我的命,而且我还将是玄门下一代总门主的唯一继承人。”
    秦衣愣了,这条件怎么好像似曾相识……?
    自己在什么时候也有过类似的经历来着?
    对了!
    雪川长城,万全观!
    这位玄门总门主说的话,简直和当日无为掌教和他说的话如出一辙。
    这位玄门门主的话外之音,似乎也是想要让父亲放弃掉自身修行的圣人剑道。
    几个意思啊?
    他们家传承的这个圣人剑道就这么招恨吗?
    那帮老家伙全都想让圣人剑道就此中断才好?
    “我父亲,也就是你爷爷,自然不同意。”
    “圣人剑道自百国混战时期传承至今,经历数千年一脉单承,岂能就此中断?”
    “但那时确实命悬一线,玄门门主是我唯一的选择,我根本无法舍弃这条路,而门主又似乎也不愿意舍弃我,一门心思想让我继承玄门……”
    秦衣脸色一阵诡异的变换。
    这么扯淡?
    号称天下最神秘宗门玄门的传承者,居然上赶着让自己父亲当总门主?
    他感觉他爹在吹牛逼。
    要么就是添油加醋了。
    但他没有证据……
    秦出对儿子怀疑的眼神没有任何反应。
    轻咳一声,继续认真说道。
    “久经权衡与商议之后,情况突然峰回路转,那位玄门门主居然又提出了另一种匪夷所思的两全之策。”
    “那段时间,门主连日翻阅玄门古籍,自玄门的一部禁忌古籍之中查到了一种只存在于理想之中的奇异玄术。”
    “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而且,非常符合当时我的处境。”
    “这种玄术,名为分心术,有裂心散魂之能,据说可以让一个人的精神一分为二,从一个人变成两个拥有独立思想的人。”
    “二人共占用一个躯壳,这在百国混战时期是用来救治那些从战场退身下来的战争疯子的……”
    “但因为过程极其残忍,并不人道,所以被玄门的先辈废弃了。”
    “这看似是一门局限性非常强,比较鸡肋的玄术,但门主同我说,因为我的情况特殊,所以这门玄术作用在我的身上会有奇效。”
    “他可以将这门分心术稍加改善,作用到我的身上。”
    “过程很复杂,就不多赘述了,简而言之……”
    “门主告诉我,那怨煞暗劲在我体内待得时间实在太长了,已经和我融为了一体……”
    “看似对我有害,但如果转换一种方式去思考,却也未尝不能正向于我。”
    “所以,他通过分心术,将那缕怨煞阴劲诱导、驯服,并分割出我的一部分精神意志与之结合,形成了我的第二命格。”
    “也就是现在与你对话的我。”
    “而方才那个正经不起来的我,则是因为分割一部分精神意志致使意志残缺不全,只能用最简单最单纯的思想来对待身边之人。”
    “同时,也正因为我存在两种命格,所以可以达成门主的期望,由另一个我来传承他的正统玄术核心,而由我来继续修行圣人剑道。”
    “两不冲突,且一举多得。”
    将这些过往讲述清楚,秦出看向一脸呆滞、面带不敢置信之色的秦衣,淡淡笑了笑。
    “也就是说,现在的你看上去是一个人,实际上是两个人?”
    秦出缓缓点头。
    “不错,或者说……不只是现在,从很早很早以前,我就已经是两个人了。”
    “只不过这些前因后果太过玄奇,怕你无法理解,所以从未和你说起过。”
    “你的娘亲,也是在于我相识相知很久之后才知道的。”
    “这也正是我能同时修行玄术核心与圣人剑道的重要原因。”
    秦衣思考了一下,刚刚松缓下来的眉头又再度皱了起来。
    “你解释的这些,虽然无法接受,但是还好……”
    “最重点的问题是,你所说的这些话,还是无法解释你与母亲为何双双选择离开我,出家问道而去……”
    秦出耐性十足的道。
    “不急,事情要一步步的做,话要一点点的说。”
    “更何况我接下来的要说的话,涉及到四家传承者跨度千年的恩怨……”
    “这些话,本来应该是在你登上圣人之位后才能与你说的。”
    “但没想到因为一些因缘际会,我和你的娘亲都牵涉其中……”
    “而我们为了保护你不深陷其中,都做了同样的选择,但是这也导致了你这十年来孤苦无依。”
    “这是我们的无奈,也是我们为了保护你的唯一方法。”
    “小庭,你娘亲是为了让我和你不受到千年恩怨的牵连,所以才选择回到师门,身登万全观拜师陈老道,重启道号炁清,继任北固山门门主。”
    “可她没想到的是,其实我也早已深陷其中,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还能怎么做呢?”
    “我们只能选择用离开你的方式,来避免你再次深入其中,但没想到……你还是找到了这里,你还是出现在了瑞雪城。”
    “或许,这就是宿命吧。”
    “我们找个清静的地方吧,今日,我不会再隐瞒,我会将一切都告诉你。”
    “只希望你知道这一切后,不要有太大的压力。”
    “无论何时,你都不要忘了,父亲和你的娘亲,就是你的天,在我们活着的时候,会为你撑起这片天。”
    “至于方才在瑞雪城留下‘取死’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赵舞珏在这场战斗中的收获,要比他失去的多得多。”
    “他醒来后,会感念我今日废去他的修为的。”
    “我从一开始便知道他的本意,是通过你来解决掉瑞雪城腐朽的一面,并非出于恶意。”
    “但如果我不在瑞雪城民面前、在天下人面前演这一场戏,你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将走得格外艰辛。”
    “孩子,记住为父的一句话,今生今世,你与谁产生羁绊牵连都无所谓,唯独……不能与瑞雪城有任何的关系。”
    “赵舞珏那个女儿悲痛之下喊出来的那句‘不共戴天’,实际上却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与我最初的设想一般无二。”
    “你也记好这四个字,‘不共戴天’,从今日开始,你与瑞雪没有任何关系,如果一定要说有,那就是——生死大仇。”
    “瑞雪城的人,你,务必做到见一个杀一个。”
    “好了,在进入正题之前,我们找个清静的地方。”
    秦衣大惊失色,满腹疑窦。
    但也知道现在身在雪阻,并不是说话的地方。
    将父亲这些叮嘱之言一一记在心里,他强制压下心中的疑惑,随着父亲消失在了雪阻的深深雪林之间。
    ……
    大靖王朝。
    戎武元年,腊月十三。
    夜。
    街道上空无一人,已经宵禁,格外的清冷、安静。
    只有更鼓偶尔被敲响。
    回声阵阵,悠远绵长。
    帝都。
    兰摧城。
    荻花客栈对面的巷尾角落处,在无人看到的幽暗之中,一双眼睛微微眯起,朝着荻花客栈的方向大量一二。
    旋即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一道鬼魅般的身形悄无声息的在黑暗中穿梭一阵,停在了一个死胡同。
    另一侧的围墙上,另一道身影翻墙而出。
    二人凑近。
    “殿下,卑职观察了一整日,荻花客栈之外看起来风平浪静的,实际暗藏玄机……”
    略作易容改扮的李长逍摘下兜帽。
    打了个哈气,没精打采的死鱼眼中闪出了几分精光。
    “哦?怎么说。”
    豫淮春面容凝肃。
    “今日荻花客栈过于红火,卑职私下打听过了,今日荻花客栈的客流至少比平日里要多上五成。”
    “而且,近日里荻花客栈的客流一直在猛增。”
    “临街的多家客店,就没有不眼红的。”
    “这并不符合常理,那位秋恩公却是有些小办法,能够吸引回头客,但这无法解释客流在近日暴增。”
    “依卑职来看……这八成是因为秦恩公的消息泄露,导致江湖人纷纷赶来帝都中,并装作是客人,进入荻花客栈打探。”
    李长逍抿了抿嘴。
    “这是有人捷足先登了啊。”
    “不过好在,这些家伙还在观望、潜伏。”
    “查到‘秦恩公是仙术剑道传承者’的消息是从哪里泄露的吗?还有‘秦恩公是荻花客栈的老板’这条消息又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豫淮春摇了摇头。
    “关于此事……并无线索,还在查探之中。”
    李长逍表示理解。
    “也罢,这敌国帝都,并不是你我的地盘,消息闭塞,难以探听清楚也属正常。”
    他捏着下巴思考了一下。
    豫淮春静静等候自家主子做决策。
    李长逍深吸一口气,当机立断的做了决定。
    “有人来了,而且数量还不少,这就说明荻花客栈已经暴露。”
    “如果不是秋恩公处置得当,想办法将有关秦衣是老板的消息尽可能的压了下来,避而不谈,只怕那些江湖来客早就坐不住了。”
    “现在,距离那些江湖人出手,只剩下最后核实消息的时间了,最多明日或者后日,就有可能行动。”
    “秦恩公不在兰摧,秋恩公在主持局面,只怕也很难立刻割舍掉秦恩公的所有家业,也很难带着一家女眷孩子金蝉脱壳……”
    “所以,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今夜,我们必须有所行动。”
    豫淮春连连点头。
    李长逍眼珠滴溜溜一转,又问道。
    “咱们在兰摧还有多少人手?”
    豫淮春掐着手指算了一下。
    “本着尽量不暴露行迹的原则,卑职只挑了十五个信得过的心腹好手。”
    “城外八个,现在城门已闭,他们暂时进不来。”
    “所以今夜能动用的,有七个人,六个第四步,一个第三步。”
    李长逍当即蹲下身,从衣袖中拿出几颗石子,在地上排布了一下。
    一边排布一边问。
    “你对于隐藏在荻花客栈之中及附近的那些江湖人,有多少了解?”
    “他们大致有多少人,实力在什么境界?”
    豫淮春详细道。
    “对仙术三道有所企图的,大多都是卡在第四步巅峰这一门槛的崽子们。”
    “这次入京来到兰摧城的,更是其中的精英,卑职仔细观察了一下,有超过十位第四步第四境的强者……”
    “而第四步第三境,有将近二十个。”
    “至于到底有没有宗师……卑职就不知道了,宗师都有各自藏匿的方式,卑职虽然能保证自己不会被别的宗师探查到,但却也很难查探出其他宗师的具体位置。”
    “更何况眼下这做帝都之中,有多位宗师坐镇,被指也无法放开手脚去探查。”
    “所以目前掌握的情况只有这些了。”
    李长逍脸色不好看,惊道。
    “这么多强者?真是一群嗅觉灵敏的好狗啊……来得真快。”
    “事情有些不好办了,第四步第四境的……一个两个还好说,十个!那可都是准宗师啊,居然就跟大白菜似的……”
    “我真是低估了这仙术剑道对江湖人的吸引力了,唉,这可如何是好。”
    “根本不可能在这一群家伙眼皮子底下,无声无息的将恩公一家转移走啊。”
    豫淮春犹豫了一下,问道。
    “要不,卑职再回去调些人手?”
    李长逍摇头。
    “来不及了,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你一来一反最少需要八日,根本等不及。”
    “秋恩公头脑清晰,常能拿出一些古怪法子,也许他有什么办法也未可知。”
    “咱们今夜,先进入荻花客栈。”
    “你应该能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把我带进去吧?”
    豫淮春立刻点头。
    “如果只带殿下一个人进去的话,能做到。”
    李长逍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戴上兜帽。
    “走。”
    ……
    一刻钟后。
    荻花客栈。
    柴房。
    躺在床榻上睡的正香的秋棋,刷的一下睁开了眼睛。
    双眼就如同暗夜中的夜明珠一般,熠熠发光。
    豫淮春是宗师。
    行走之时可以隐蔽一切气息,悄无声息。
    但他在听闻秦衣修行圣人剑道的消息暴露之后,就已经在院落之中布置了多种细不可闻的警戒机关。
    这是借剑山庄十大秘术之一的“哨术”。
    专门用来提防、警戒。
    效用就是哪怕在独自一人完成任务、无人放哨的情况下也能第一时间得到外来人靠近的消息的秘技。
    传承百年,复杂多变,最核心的关键就是:善于利用周遭的环境。
    哪怕是对陌生的环境,也能有所掌控。
    更何况荻花客栈是他的主场,布置哨术就更加简单了。
    在院墙的几个关键部位,都有秋棋特制的蛛丝线。
    很软,很细,风吹不断,雨打不折。
    但只要有人轻轻触碰一下,立刻就会碎成飞灰。
    有人翻过院墙,无论实力高低,细线都一定会被触动。
    而且触碰者如果不是仔细观察,根本不会有丝毫的感觉。
    此外,在院子之中也有各种细密且精致的哨术。
    都不是很复杂:
    比如在水井边放一根细针,只要周围有风声微动,细针就会轻飘飘的飞入水井之中。
    落水会有细微的声音,而秋棋就能通过这细微的水声分辨出将细针吹入井中的风声,究竟是自然风,还是非自然风。
    虽然无法做到像秋棋前世的监控录像、红外线网、热成像仪等高精密警戒仪器那么精细。
    但最起码能在一定程度上分辨出外人入侵。
    虽然这个时代没有科技存在,但古人的头脑往往比一些科技产品还要厉害。
    借剑山庄,就是此门行家。
    此刻,院中的哨术被触碰,他立刻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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