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名东州士将官,听了刘琦的话后,一个个心中皆忐忑不安起来。
    五人之中,以吴懿的思绪最为敏锐。
    他细细思考之后,发现这位年轻的南阳郡守,似是比他想象中的要精明了许多。
    雷铜,吴兰,吴班三人在蜀,虽掌族中权柄,却都非族主,而三家东州族的真正家公,却皆住于荆州。
    如此一来,在蜀中的雷铜,吴兰,吴班三人,其地位和处境就会显得相当尴尬。
    一个弄不好,就很容易被刘焉猜忌。
    吴懿急忙对刘琦拱手,求情道:“府君此举,怕是会将我三家置之于死地矣。”
    刘琦微微一笑,道:“为何这么说呢?”
    吴懿长叹道:“刘焉乃是深谋远虑者,他见我等三族之长皆在荆州,反倒是让族弟承担诸事,岂能对我等族中之人不疑?久后必是祸患。”
    刘琦洒然笑道:“倒也未必,我觉得,刘焉虽会恼怒于你们三族之举,但眼下益州境内以任岐为首的蜀中豪强已经起事,分裂益州与刘焉相抗”
    “刘焉若要平定蜀中豪强叛乱,兵力上要依仗青羌,而内治上,则要依仗东州诸士,他就是心中对你们有所怀疑,也断然不会轻举妄动,他若是敢屠戮东州士的族人,岂不是将自己推到东州士的对立面?实乃自绝尔。”
    吴懿等人闻言,脸上的肌肉皆是不停的抽动。
    你既然能猜出刘焉会有这般的想法,还故意把我们扣押在这里,岂不是摆明了把我们当棋子使?
    吴懿等人的不满,刘琦不需要看,也自然是能品的出来的。
    他缓缓的站起身,道:“诸君,我留下你们的宗长,遣走余众,已经是仁至义尽,刘焉叛逆之贼,割据西南半壁,若不讨伐,久后必成大汉祸患,刘琦身为汉臣,自当以王室基业为先,我这般行事,也是希望你们能够和反贼划清界限……如此,便只能委屈你们了。”
    说罢,他领着典韦向着帐外走去,来到了帐篷口,刘琦转头看向吴班和吴兰,道:“至于到了蜀中,应该怎么做……全凭你们自己决断,刘某不多赘一言。”
    说罢,便见他转头走出了大帐。
    典韦则是守护在帐篷口,冷眼观瞧着诸人的动作,待确认刘琦走出去之后,这大汉方才尾随其而去,中间竟是没有一丝疏漏。
    待刘琦走出大帐片刻,雷遇猛然转身,一脚将帐内的一面桌案踢翻,怒道:“这刘家小儿算什么东西?竟敢如此对待我等?此举岂非将我们安置于刀刃之上?咱们三家族长在此,让兄弟回去,又该如何面对主公?”
    吴懿长叹口气,道:“事到如今,你还要叫刘焉主公吗?”
    雷遇皱起眉,道:“汝此言何意?”
    吴懿苦涩地道:“刘伯瑜这是在逼我们表态呀……咱们三家现在已经没有了选择的余地了。”
    说罢,他看向雷遇,道:“你我三位族长在荆州,刘焉若是暴怒之下,屠戮你我三族,便是我等三人之死敌,我们却是不能不投效刘伯瑜。”
    说罢,他忧虑的看向四人,道:“当然,刘焉乃是老谋深算之辈,必不会如此行事,他依然会用我等族中之人,不过却是既用且防,时间一久,我等三族与刘焉之间彼此有了间隙,你我三人在南郡,又岂能不投效刘伯瑜呢?”
    吴班不甘心地道:“如此,我们的生路……便只有归降于他了。”
    吴懿点了点头,叹道:“兄弟你且回益州,向刘焉虚表忠心……若有机会,能将族人迁出益州最好,若是不能,便隐忍退让……边走边看吧。”
    吴兰在一旁苦笑道:“想不到贾龙和刘焉自相鏖斗,却是让我东州诸人落魄其间,左右为难。”
    “时也,命也……又能如何?”
    ……
    飨宴结束之后,荆州军和益州军再次南下,沿汉水继续南行。
    期间,刘琦一直暗中让人仔细盯梢刘范在军中的行动。
    因为刘琦一直没有限制刘范的行动,允许他随意走动。所以,刘范的警觉性一开始虽然是挺高的,但随着时间推移,他在发现荆州军对他完全没有防备后,因而胆子开始逐渐变大了起来。
    每天晚上,当荆州军歇军驻扎的时候,刘范便装作散步的样子,在营中四处走动,东瞧瞧西逛逛,漫无目的,显得非常随意。
    但刘琦大概知道他找的是什么。
    在即将抵达南郡境内前的最后一晚,刘琦派人通知贾龙,让他的益州军今夜与自己合兵驻营。
    为了方便刘范的行动,刘琦故意让人将他的帐篷安置在靠近益州军诸将的地方。
    这个刘范在历史上,于长安内勾结马腾,因做事不密最终为李傕所杀。
    现在,即使是因为蝴蝶效应,让他没有去往长安走被李傕弄死的路,但事实证明他做事疏于周密的行事方式,却不会被改变。
    ……
    营帐内,严颜正在擦拭着自己的刀具,却见帐外一名亲兵进来向他禀报道:
    “严司马,帐外有一人,自称是阳城侯嫡子,要见司马。”
    严颜闻言顿时一惊,手掌没有握紧,竟是差点没把战刀掉落在地上。
    他皱起了眉头,沉默良久后,一咬牙道:“让他进来。”
    那亲兵随即出去,少时引刘范进了帐内。
    严颜原先不曾见过刘范,但他也知道刘范已经是到了荆州军中,今夜荆、益两军合兵驻扎,这来见自己的人,必然不会是冒充的。
    严颜站起身,刚要见礼,却听刘范劈头盖脸直接对他痛斥道:
    “汝便是严颜?”
    严颜一愣:“正是!”
    刘范冷笑着点点头,道:“好啊,可是让我找到你了!吾父对汝严家兄弟不薄,汝为何背信弃义,反叛吾父,还害死我三弟,让他抛尸异土,简直禽兽不如……”
    严颜想插嘴,却是根本插不上,只能任凭刘范当着他的面,将他一顿指责损贬。
    换成别人这么说他,严颜早就急了,但对于刘家父子,他心中确实有愧。
    说实在的,他现在跟随着贾龙,完全是情非得已。
    他严家前番虽然已经是效忠了刘焉,但事实上,他们还是属于巴郡本地人,是和赵韪一样的巴中豪族。
    就立场而言,他应该是与贾龙,赵韪,任岐等人是同一阵营的。
    但他兄长严镛前番为了家族前程,特意让严颜前往绵竹向刘焉表忠心,得到了一个出蜀立功,取代贾龙的机会……但结果事情不但没成,还折损了刘瑁。
    严颜知道,他现在即使返回蜀中,就凭刘瑁已死这件事,刘焉就不会再信他了。
    而且这件事而言,他确实是觉得自己对不住刘焉。
    但他本心其实也不想随贾龙造刘焉的反。
    他现在都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如今被刘范一顿痛骂,他的心情不知为何,竟然还好受了一些。
    他没有回话,没有反驳,只是站在那里,低眉顺目的任凭刘范对他痛斥宣泄。
    而严颜帐外的不远处,刘琦、贾龙二人并排站立,听着帐内刘范的高声呼喝。
    贾龙长叹口气,道:“此事,确是我对严颜不住,害的他落入这般境地,如今任凭刘家竖子痛骂,却不能还嘴。”
    刘琦微笑道:“贾公,别说什么刘家竖子,我听着颇是别扭。”
    贾龙哈哈大笑,道:“是了是了,是贾某疏忽……是刘范那竖子。”
    刘琦转头看向贾龙,道:“贾公,严司马引刘瑁被杀一事,一直对你颇有芥蒂,他如今在你帐下,完全是迫不得已,此绝非长久之计,今夜你必须放低姿态,负荆请罪……夺取房陵,上庸诸县进军汉中,非得有严颜相助不可,不然你不是刘焉的对手。”
    贾龙收起笑容,正色道:“一切全遵府君之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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