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是能这样糟蹋的?不好好吃饭,再让我瞧见你戳戳戳还不吃,看我不剁了你的手!”祁娘子也没好气地瞪着祁钺道,祁钺低头扒了两口饭道:“娘,那现在怎么办?”
    祁娘子伸筷子给祁钺夹了一筷子饭道:“还能怎么办?我又不是澄子他娘,还能去打他爹一顿?”
    “打一顿……”祁钺听见了关键词,他低头笑了一下。祁娘子一看自己儿子就没打好主意,伸手就是一巴掌:“你可别动你那小心思,要是闯了祸就给我仔细着点!”
    “知道了知道了”祁钺满口答应,那叫一个痛快,可是心里怎么想的,那就是后话了。
    宋澄平日里就乖巧,吃过饭就去温书,故而虽然话比平日少了一些,徐氏夫妇倒也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
    且说宋游跟着宋父回去了,等到家的时候就已经天快黑了。宋游他娘是宋父的续弦,唤作宋王氏,长得很是精明,此时正围着围裙在厨房里做饭,听见外面回来人了,忙擦擦手就出去了。
    “游儿回来了?”宋王氏笑着将第一次出远门的宋游牵到了身旁,上下打量了半晌笑着道:“没瘦,精神了不少,学堂里可还好?夫子教的都会了没?”
    宋游伸手从宋父身上取下自己的书箧,一边找卷子一边同宋王氏道:“学堂很好,夫子教的都会了,这次考试我考了第二呢!”
    宋王氏看着宋父喜道:“我儿是个有出息的。”
    宋游刚将卷子拿了出来,宋老爷子也从房里出来了,他笑着摸了摸宋游的头,也不知道识得几个字,反正是将宋游的卷子拿过瞅了半晌,他笑着道:“不错,我孙子是个做官老爷的。”
    宋游笑着唤了声爷爷,那边宋小妹也牵着老幺走了出啦,老幺如今已会说些话了,看见宋游就叫哥哥,宋游抱了抱老幺。
    不一会儿宋王氏就将做好的饭菜端了出来,一家子围在屋子里的桌上吃饭,宋王氏端着小碗坐在一旁的小板凳上给老幺喂饭。宋父吃了几筷子,忽而停下了,他犹犹豫豫开口道:“爹,我今日见到澄儿了。”
    宋父此话一出,饭桌上一下子安静了,连宋小妹都将伸出去的筷子收了回来,悄悄地看父亲。宋老爷子似是哽了一下,脸上一僵,却很快变作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在哪见着了?”他问道。
    “澄儿也在德元书院上学。”宋父捏着筷子道。
    “哦,是这样啊。”宋老爷子似是顿了一下,他转身向着宋游问道,“游在学堂可常常见到?宋澄有没有同你说什么?”
    宋游顿了一下,他眼前闪过宋澄那被当做模板传阅的卷子,夫子提起宋澄就赞不绝口的模样,他攥着筷子道:“不是很常见,宋澄他不跟我说话。”
    宋老爷子点点头道:“不说话就好,宋澄已经不是我们家的人了,以后也远着点。”说着他向四周看了一圈,“知道了没?”
    “知道了。”上至宋父,宋王氏,下至宋游和宋小妹都应道。
    宋老爷子提起筷子夹了一口菜,端着碗吃饭:“都吃吧,菜要凉了。”
    饭罢宋老爷子还是将宋父唤到了自己屋里给他讲道理:“我知道你还是不忍心,澄毕竟是你的第一个孩子,他娘也去的早,是可怜。可是你想想我们家去年青黄不接的时候,家里的米缸天天都要见底,哪里养活的住?饥荒年里吃孩子的都有,澄这不过是卖了,如今既然能上学堂,那就说明他现在过得比在家里好,你就不要牵挂了。”
    宋父不敢违逆父亲,可是心上终究是不舒服,他低头道:“澄他毕竟是我的孩子,今日儿子见到他,心里头难受。”说着眼眶也红了。
    宋老爷子见儿子这般,也跟着叹了一口气,他拍了拍宋父的肩膀道:“儿啊,当时我们也是逼得不已。你也知道澄从小就木讷呆傻,还说不出话来,以后怎么讨媳妇?若是以后老了还是这样,岂不是要游去养他?游不要过日子了?游愿意养,那他媳妇呢?养着个没用的大哥耗粮食,凭白害苦了游。”
    宋父痛苦地掩面道:“澄他不傻,今日我见了。”
    “那你想卖谁?卖游?卖老幺?游他娘能同意?”老爷子说着心头也是有些难过了,他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声音也低下来了,“这都是不得已的事,要不是当年那场意外,澄他娘还活着,我们家也还好着,就不会有这些事。”
    老爷子说话间看了一眼窗外,见儿媳似是从窗外走过去了,登时闭上了嘴,这些话不能当着儿媳说。
    宋父终是忍不住哭了,他抹了一把眼泪道:“都是儿子没用。”
    宋老爷子怕了拍儿子的肩膀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哭什么哭,没出息!回你屋去看看你媳妇儿子。澄已经卖了,你这后半辈子都得靠游的了,别想那些没用的。”
    宋父起身道了安就回去了。
    事已至此,还能如何?外面夜里冷的很,宋父将棉袄裹了裹,便进了自己的屋。屋子里宋游和小妹老幺还在玩闹,童声稚嫩,笑声朗朗。宋父叹了口气,他伸手抱起两只小短腿到处跑的老幺道:“都睡觉,夜深了。”
    宋王氏在灯盏下给宋游补衣裳,她没抬头,向着几个孩子喝了句:“都去睡觉!”
    孩子们一下子都乖乖的不敢说话了,一个个轻手轻脚的回去睡了,宋王氏将手头的针线放在了一侧,没看宋父转身自己抱着小妹去睡了。宋父抱着老幺站在地下叹了一口气,也跟着去睡了。
    宋小妹见父亲上来睡了,就将灯盏一口气吹灭,一阵窸窸窣窣后,再也听不见任何动静,只余浅浅的呼吸声在夜色中此起彼伏。
    第25章 第二十五本书
    宋澄郁闷了一段时间,到底是将这事扔到脑后去了。棉衣换成了春衫,转眼也就六月初了。其间宋澄也跟着徐夫子探望过崔先生,崔先生的病自从撑过了去年冬日之后,身体就越来越好了,如今已可以下床在外面活动了。四月初的时候,还来了一趟书馆。
    祁钺半年间也颇有成就,最值得一提的就是一日晚上,他带着祁忱,拐了宋澄一起去花街逛。
    宋澄天生就是个弯的,对女子完全没什么感觉,更何况如今他不过是个十一岁的小孩子。祁钺刚刚十三岁,正是小孩子对性最朦胧地时候,一时好奇就带着祁忱和宋澄一起去了。
    祁钺去之前还特地洗了个脸,对着祁娘子的镜子照了半晌,自认为仪容不凡,风姿天成,俨然就是美男子一枚,这才带着宋澄出门了。
    宋澄刚开始没想到这祁钺是抽了什么风,直到后来祁忱羞羞涩涩与他们会合,站在花街口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钟的样子了。宋澄看着满街的花灯,乱七八糟的丝竹声,还有穿着暴露的女子站在门口摇帕子,登时就哭笑不得了。
    祁钺和祁忱也被这阵仗吓着了,他们俩暗搓搓看了眼对方,登时觉得不能在对方眼里堕了威风,这次就算是从街头走到街尾,他们也要走一回!
    宋澄站在巷口不动,向着祁钺和祁忱努努嘴道:“你们去吧,我站在这里等你们。”
    祁钺一看里面乱七八糟的,也不想将宋澄带进去了,他拍拍宋澄的肩膀道:“乖,站在这等哥!”
    宋澄点了点头道:“我等你们一刻钟,你们要是不出来,我就回家告诉你娘。”
    “不能这样啊!”祁钺一声叫,又拉着宋澄的胳膊说好话,“你要是告诉我娘,我娘非打断我的腿不可,这事可千万不能对她说。”
    宋澄不置可否,站在街口一出不起眼的地方不动。祁钺见说不通,便转身和祁忱犹犹豫豫就走了进去。一路只见姑娘们身着纱裙,酥胸半露,一个个抬手就传来一阵香风,出来寻花问柳的爷们一个个是左拥右抱往楼里走。
    祁钺和祁忱刚走进街里的时候,尚且四处好奇地偷偷看看,祁忱看见一位姑娘的胸,还偷偷指给祁钺看,祁钺瞧见了,跟着脸唰地一下子就红了。可是两人再往里面走了几步,便有姑娘向着两人有意无意地挥手,甚至伸手去抓两人的胳膊。
    祁钺登时就僵硬了,他直直地转过半截身子看了祁忱一眼,只见祁忱也吓僵了。
    祁钺再转眼一看抓着自己胳膊的浓妆女人,吓得“哇”的一声转身就跑。祁忱见老大跑了,还站什么,也是跟着就跑。浓妆女子看着两个跑远的小公子掩唇笑了,转身进了楼。
    宋澄站的地方隐蔽,后来他又蹲了下去,外面完全看不见这旮旯里还蹲着个人。
    祁钺本来就慌了神,跑出来正要唤宋澄,却发现看不见宋澄的身影了,这下可给吓得不浅。这可是花街,人来人往的宋澄不会是被拐子拐走了吧,还是被那个姑娘给拐进楼里去了,这可不得了了啊!祁钺觉得这天是要塌了,他放声大吼:“澄子,在哪呢?快出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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