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国咸阳城北的悦来客栈近些年在咸阳城中颇为有名。
    那些游历各国,仗剑天涯,自诩“以江为眼,以湖为口”的江湖游侠儿常说来了一趟咸阳,不住一次悦来客栈便是白跑了上千里的路程。
    这么说的原因当然不仅仅是因为这悦来客栈毗邻咸阳勾栏花阁,也不是因为这悦来客栈的老板娘生的极为泼辣美艳。
    更是因为这悦来客栈有着世上最烈的酒,还有一种好吃的特有食物,包子。
    最主要的是,这酒,便宜,包子,也便宜。
    一位背着行囊,腰跨木剑的少年郎,满脸风尘仆仆之色,看着悦来客栈的牌匾,轻吞一口唾沫。
    咬了咬牙,最后还是选择了进去。
    客栈内部,人声鼎沸,身着各式奇装异服的所谓江湖人正高谈阔论,视线却都似有似无飘向在前台,一手拖着下巴,闭着眼睛假寐的女人。
    女人生的很好看,鹅蛋脸,青丝挽起,红唇似火,虽然闭着眼睛,但是微微皱起的眉毛却表示这个女人似乎心情不太好。
    少年郎目不转睛的走向前台,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女人,微微张嘴,似乎有些慨叹女子的美艳,随即迅速移开视线,低声道:
    “你好。”
    女人睁开双眼,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少年郎,美眸微亮,却是随意的开口道:
    “哟,生面孔啊?客官吃饭还是住店?”
    少年郎有些局促道:
    “吃饭。。
    一壶酒,五个包子。”
    女人点了点头,似乎有些遗憾,扫视了一下大厅,随意的指了一个位置道:
    “行,那边正好有空位,客官坐那去吧。”
    女人手指的位置的确有一个空位,而在那处空位的对面,坐着一个醉眼朦胧,浑身酒气的中年人。
    有些听到老板娘说话的江湖人面容诡异,却是饶有兴致的看着少年人向那处空位走了过去。
    “也不知是哪家的孩子,毛都没长齐,就学着我们出来走江湖了。”
    “哈哈,腰间配的还是木剑,怕是出来体验生活的。”
    “管他呢,你猜他能不能坐下去?”
    “坐下去?不飞出去都算这小子命好了。”
    少年郎目不斜视,似是没有注意到周围人的议论,走到了桌子前。
    正欲移开板凳坐下,却听到一句沉闷的声音响起:
    “滚!”
    少年郎不为所动,在众人的注视下,移开了凳子。
    那醉汉似是有些恼怒少年的不知好歹,抬头,眉头皱起,被披散的黑发遮掩下的双眸泛着冷光。
    正欲出声,却注意到少年所佩的木剑,瞳孔微缩。
    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少年泰然自若的坐了下来,而他面前的醉汉却是没了动作。
    周围似乎有些安静,而老板娘很快端着一壶酒和一屉包子过来了。
    身姿窈窕,莲步款款,所经之处被人自觉的让出一条大道来。
    有人似乎想占便宜,迅速被他身边的人逮住,面色严肃的叮嘱:
    “不想死的话,就别想着占老板娘的便宜!”
    这是无数先辈们的断手断脚总结出来的教训。
    不过也有人有些奇怪,怎么今天老板娘亲自送餐了。
    想了想,可能是老板娘在那里坐累了,想起身活动一下筋骨,也便没往心里去。
    “客官,酒来了。
    看你面生,送你一个包子。”
    老板娘放下食物,目光似有似无的瞥了一眼醉汉,在少年人的道谢声中离去了。
    “你是什么人?!”
    少年郎闻着香气扑鼻的包子,正欲下筷,他身前的醉汉盯着他,开口了。
    声音很粗,泛着沙哑,好像很久未曾开口说话了一样。
    少年郎抬=头看了一眼醉汉,微笑道:
    “我叫盖聂。
    嗯,我是一名剑客。”
    似乎是怕醉汉不信,少年郎还拍了拍自己腰间的木剑。
    醉汉沉默,没有再开口,少年郎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微微叹气,却还是耸了耸肩低头吃包子。
    吃了一个之后,少年似乎被噎住了,到了一杯泛着浓郁酒气的烈酒,小口抿了一下,微微皱眉,似乎这酒太辣了。
    “这壶酒,能给我吗?”
    醉汉募然开口,本来朦胧的醉眼满是清明,泛着渴望的光芒,但是他盯着的却是少年的双眼,而不是这壶酒。
    少年郎沉默了一下,笑道:
    “这壶酒可不便宜。”
    醉汉重重的点了一下头:
    “无论什么东西,只要能换回这壶酒,我都愿意!”
    少年郎低头,没有应答,而是继续吃包子。
    六个包子吃完了,那壶酒少年郎却是没有再动过。
    满足的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少年郎看向一直盯着自己的中年人,想了想开口道:
    “这顿饭钱,你愿意付的话,这壶酒我便送你了。”
    醉汉迅速从自己的腰包里拿出了一把刀币,开口道:
    “我付,我付!!”
    少年郎点了点头,醉汉迅速的把桌子上的那壶酒拿到了自己的怀里,似是什么稀世珍宝一般。
    “你的那柄剑,我能看一下吗?”
    醉汉抬头,盯着少年,眼中满是渴望与哀求。
    少年郎面色木然,摇了摇头:
    “你不配了。”
    随即起身,向着门外走去。
    在前台坐着的老板娘看着少年的背影,似是有些嗔怪的翻了个白眼。
    这个死没良心的,说是回咸阳了就来这里坐坐。
    结果昨天没来不说,今天来了还真只是坐坐,而不是做做。
    亏了老娘昨晚还换了一身他说的什么制服,想给他个惊喜来着。
    醉汉定定的僵在那里,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低吟着。
    随后拿起那壶酒,直接往嘴里灌注着,似有一股烈火从咽喉直入五脏六腑。
    老师,弟子知错了。
    可是现在,弟子却连死在你的那柄剑下的权利都没有了。
    酒干,醉汉还在那里倒着,似乎怕损失了一滴一毫。
    周围人见怪不怪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这个醉汉在这悦来客栈不知道喝了多长时间的酒,整日醉生梦死,似乎从未清醒过。
    而出乎众人意料的时,这个向来客栈不打烊不走的醉汉,在喝完这壶酒之后,便晃晃悠悠的起身离开了。
    直到傍晚时分,才有人在一处老树之下发现了跪在那里却已然气绝的醉汉尸体。
    这个男子的身份似乎极不寻常,很快就有一列黑衣甲士封锁了附近。
    而这个男子死亡的消息,也迅速的传到了咸阳内城之中。
    有人畏惧,有人苦笑,有人坦然,还有人,面容狠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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