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片凋落的空间之中,一片灰白,雾气蒙蒙。
    白止的眼前,一页书册沉浮不定,随后被一位身着玄袍的老人握在了手里。
    白止定定的看着身前的老人,愣在了原地。
    这回,不是幻象,但也不是真身。
    “爷爷.....”
    白止低声呢喃,老人搓了搓手,将书册随意一卷,顺手轻轻的敲了一下白止的脑袋,开口道:
    “你个臭小子,好的不学尽学你爹作甚?!”
    口中是责怪,眉眼却尽是欣慰。
    白止的眼眶通红,紧抿嘴唇,争取不让自己哭出来。
    他早就知道自己身处幻境之中,但是,他始终还是想让这位老人能够陪伴他久一点。
    亦或者说,能让老人看到他希望看到的东西。
    不论真假。
    老人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打量了一下白止,微笑道:
    “我家的止儿,真的长大了啊。”
    白止用力的点头,老人抬起手臂,接过了白止手中酒壶,狠狠灌了一口。
    白止知道,这酒完全是幻境虚构之物,全无酒味,但是老人却如喝琼浆玉液。
    白止此时又想起当初魏澜不许白起喝酒时,白起带着自己偷偷跑去魏英的房间里讨酒喝。
    也是这般的姿态,但是全无这种尽性之意。
    随手将酒壶扔给白止,白止正欲开口,老人似是猜到了一般,微笑道:
    “止儿,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如今的我只不过是当初编写这书册之时留下的一抹真意罢了,能看到你这般模样,便足以心慰。”
    白止的眼中满是黯然,果然如此。
    老人看着白止的姿态,却是朗笑道:
    “死便死了,天底下没有谁是理所当然活着或者是独独不能死的,没有这样的道理!
    老夫我也想活的久一点,大丈夫好不容易在世上走一遭,想着能活则活,不丢人!
    但是有些时候,更要当死则死。”
    白止微微一愣,却从白起的这番话里感受到了什么。
    而此时,灰蒙蒙的空间开始震颤,虚幻的气息飘零。
    老人眉头微蹙,转换了话锋,开口道:
    “且不说这些,既然你选择了习武,那有些事情你就应该明白。”
    说到这里,老人似乎有些生气,愤愤道:
    “真不知道你那个爹是怎么教你习武的,生生用他的模子来雕刻你。
    要是他现在在这里,我非得给他喂上几千拳,让他知道什么才叫习武练拳!”
    白止的脸色有些尴尬,自己老爹武夫境界不过四品,要是被这个老人喂上几千拳,怕是要陪他一起下去看看风景了。
    “那个,爷爷,我习武都是自己摸索的,我爹没教我....“
    白止轻声开口,老人挑了挑眉,冷哼一声:
    “没教你怎么了,整天和他待在一起,指定要被他耳濡目染,瞻前顾后,平白丢了武夫意气。
    你爹是个废物,你千万不要和他学!~”
    老人语重心长的开口,白止这次没有反驳,乖巧的点头。
    念叨了一番白仲,老人看向白止继续道:
    “你可知你为何卡在了武夫四品境界,无法踏足三品血罡之境?”
    白止眼眸低垂,开口道:
    “可能,是因为我资质太差,底蕴太浅,所以才无法破境?”
    老人眉头微皱:
    “你爹的资质平平无奇,尚能偷摸的破入三品,你缘何不能破境?”
    白止微微一愣,好家伙,总算石锤了。
    等等,自己爷爷知道自己老爹破入了三品......
    “爷爷,我爹什么时候破入三品境界的?”
    老人有些疑惑:
    “你爹他,到现在还没暴露出来?”
    白止摇了摇头,老人的额头满是黑线,轻声叹了一口气:
    “算了,你爹肯定是有自己的打算。
    他的心眼子比谁都多......
    至于他什么时候破入三品的,好像是在当初从稷下学宫把你娘抢回来的时候破境的。”
    白止嘴角微张,满眼愕然:
    “我娘,是我爹从稷下学宫抢回来的?
    等等,那我还没有出生的时候,我爹就三品了?”
    老人点头,似乎有些不屑道:
    “你爹他整日瞒这个瞒那个,还以为瞒的过他老子。
    不过也怪不到你爹的头上...”
    老人的神色骤然有些落寞,轻轻摇了摇头,看向白止正色道:
    “你爹他没有教你习武,是正确的。
    他的武道,你不适合。”
    老人拿出左手的书册,随手一扔:
    “同样,我的武道,你也不适合。”
    白止神情肃穆,看着身前的老人右脚侧踏,身子一沉,右拳翻转悬空向天,摆出了破军拳的拳架。
    只是一个瞬间,这位身子老朽如同枯木的老人气势雄壮如同一颗参天之木。
    “此拳名为破军,是我初入三品之时所创。
    当时韩魏三十万联军于伊阙齐攻我大秦,秦国兵卒不过二十万,魏国大将公孙喜于战阵之中被我一拳毙命,万军恫吓,韩魏大败。
    故,拳名破军,当破万军!”
    老人沉声开口:
    “当时我不过初入三品血罡之境,那公孙喜差一步迈入二品,在军魂加持之下犹胜二品,可知为何他败,我胜?!”
    白止皱眉,迅速道:
    “因为,他大意了?”
    老人摇头:
    “战场之上,瞬息万变,何人敢大意,何人能大意?!”
    白止摇了摇头,老人沉声道:
    “因为他怕了!
    何为血罡?血如凝浆,气可化罡?
    错!!
    血罡,当血气方刚!当悍不畏死!
    武之一道,不同他家,只有一条道!
    这条道上,人来人往,如想踏入,你当如何?!”
    白止深吸一口气,神色凛然:
    “把他们挤下去?!”
    老人似是有些满意的点头,又摇了摇头:
    “既为武夫,考虑有没有人作甚?!
    一拳既出,无需多虑,身前无人便是!”
    “我辈武夫,只要踏上了这条道,那就当悍不畏死,一往无前。
    当我踏上此道,行走于天地之间,骄阳烈日,明月当空,还须得问我一句。
    这天地之间,够亮堂否?!”
    白止瞳孔微缩,老人身形愈发虚幻,但是一身气势仿佛直上高天,欲比天高。
    老人抬首,微笑开口:
    “止儿,你觉得,够还是不够?!”
    白止看着老人,骤然大笑,笑着笑着,泪水顺着脸颊滴落,朗声道:
    “不够!远远不够!!”
    老人点头,也是轻笑,眉眼间尽是满意,儿这方灰蒙蒙的空间伴随着一老一少的笑声,骤然崩塌。
    白止睁眼,面目枯黄,神色憔悴,但是眸子中的亮光几乎满盛星河。
    看着那条云蒸霞蔚的阶梯,数人在一步一叩首的缓慢登攀。
    白止嘴角微咧,轻笑出声,随即笑声越来越大。
    轻挥白衫,白止直接向前走去,一步踏出。
    恐怖的压力瞬间临身,心间有天人之言响起。
    “欲登天梯,须得心诚顺道,一步一叩首!”
    白止身形挺立如松:
    “叩你**!”
    阶梯瞬间震颤,一道天人般的身影显化在白止的心间,眸光冷漠,尚有怒意蒸腾,如视蝼蚁。
    “你大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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