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太漫长,像是过去了无数个夜。
    净初自出生以来,流掉的眼泪加起来也没有这一晚上多,以前的她,哪有这般不堪一击。
    早晨,净初从自己房间下来,眼睛微肿。她一夜都没睡好。
    春姨正将饭菜摆上餐桌,关姨穿手中拿着专用剪刀等两叁样工具,看样子要出去修剪花草。
    王姨在喂阿来。
    见净初穿着清清爽爽的校服从楼上下来,叁人一猫都顿住了自己的动作。
    “喵~~喵~~”猫反应终究要快过人,阿来率先从王姨怀中跳下来,姿态轻盈地朝楼梯口的净初奔过去。
    “喵~~”它俯下身,闭着眼睛去嗅净初的白色运动鞋,它嫩嫩的爪子微微蹭了蹭净初的长裤裤脚。
    “阿来。”净初没什么精神,见状还是笑了笑,她蹲下身,抬手撑着那黑猫儿的两只前肢,将它迎面微举起来。
    “又重了,你这个家伙。”她右手拇指伸出去,摸了摸黑猫的几根猫须,动作说不出的爱怜。
    “喵~”阿来金色的眼珠绕一圈,它歪着绒绒的猫头,努了努猫嘴。
    “呦,还不承认。”净初笑意更深了,她将它放到地上,伸手打算放到它的额上。
    阿来意识到她抬手的动作,便迫不及待地将脑袋凑过去,享受地闭上猫眼,表情有点儿陶醉。
    “好啦好啦,你这黏人鬼。”净初撤掉手,站起来,抬脚往餐桌那边走。
    “净初小姐,早上好!”叁位仆人纷纷恭敬地跟小女主人问好。
    净初回以一个礼貌的笑,在长长的餐桌前落座,用消毒的湿巾擦手,才端起一杯牛奶。
    “小姐,”春姨倾着身子过来她身边,将一个白色的手提袋放到她旁边的凳子上,体贴地和她说,“这是您带回来的衣服,洗干净啦。”
    净初喝一口牛奶,放下奶杯,低头瞧向那个手提袋。
    她闻到一股淡淡的植物清香,跟自己校服上的味道同样。
    “小姐,脑袋还疼吗?”春姨一脸担心,她俯身,将餐桌中的一盅煲好的红枣粥端过来,放到净初跟前。
    “小姐喝这个,昨晚就煲好了,一直没等到您下来用餐。”
    春姨体贴的将盖子掀开,督促着她喝,“昨天没吃晚饭,您看您今天气色不太好,今早可得把这些吃了。”
    呃,这些,吃了?
    净初愣愣地望向餐桌。
    餐桌中央摆着一只白玉净瓶,里边摆着两枝被精心修出形状的杨柳,上边还夹着几株洁白的野花。
    神奇别样的景致。
    想都不用想,那是关姨的杰作。关姨平时最爱鼓捣花园,学插花,她信佛,研读佛经,房里还挂着观音菩萨的画像。
    净初的目光有些退缩地再望向餐桌上摆放着的水果拼盘、茶叶蛋、玉米、吐司
    都吃了?不可能啊。
    餐厅里的关姨、王姨、春姨注意到她的表情,六只眼睛,还有,一对金灿灿的猫眼,突然就这么一致地,纷纷看向她,一动不动。
    “咳。”她干咳一声,在心里虔诚地给那个白玉净瓶鞠了个躬。
    她伸手拿起粥里的勺,开始艰难地“作战”。
    “春姨,我吃完了。”她细嚼慢咽老半天,肚子都要撑起来。
    她抬眼,求饶地看向眼巴巴“监视”她老半天的春姨,对方露出老母亲心满意足的笑。
    净初拿起餐巾擦擦嘴,视线无意间扫向一楼书房那边。
    书房门紧紧阖着,下边的门缝那儿,透出微光。
    她眼睛跳了下,起身背上书包,提起手提袋,从长长的餐桌一侧走出来。
    春姨在后头跟着,等她接下来的话。
    “我从今晚开始,住到公寓那边去,高考前想冲刺一把。”她听见自己这样说。
    “这样啊。”春姨脸上是毫不掩饰地失落,她搓搓身上的围裙,走到净初面前,喃喃地道,“可是小姐,那边没人照顾您啊”
    “没事啊,春姨,我年底都快成年了,”净初拍拍春姨垮下去的肩膀,她总觉得自己应该再说些什么,“我可以照顾好自己的。”
    “这”春姨的目光看看紧闭的书房那边,再瞧向净初这边,她放低声,大着胆子有些拘谨地问,“小姐,您是不是和先生发生矛盾了?”
    净初一愣。
    “先生从您房里出来后……一宿都没睡,熬夜在处理工作。”一直在旁边静候的王姨抱着阿来到净初这边来,悄悄说,“先生的作息向来规律的,昨晚太反常了。”
    阿来那双猫眼瞄到净初,不住地伸脑袋,金色的一双眼睛贼亮贼亮,像是两颗金元宝。
    “喵呜!”并没有一个人看它,它很生气地喵一声,要找点儿存在感。
    净初捏紧手里的袋子,抚了抚把小猫毛茸茸的脑袋,背向书房。
    “我给先生送的夜宵和早餐,他都没有动……”关姨语气小心翼翼。
    “从没见先生这样”春姨一脸担心,在小姐面前,她忘却自己作为佣人不得过问私事的原则,“没有矛盾就好,我猜也不会那先生是不是遇到什么棘手的问题了?”
    净初不知道怎么回答。
    耳边响起夜里,昏昏沉沉的自己对着他胸口,冷冷吐出的那一句:“沉霖,你记住,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沉霖轻抚她背部的动作一顿,沉郁的声音低迷而清晰:“你希望我怎么做?”
    净初红着眼圈,扯出一个报复的笑,一字一句地道:“   我要你痛苦,越来越痛苦。”
    沉霖眼里的光彩逐渐暗淡下去,融进暗夜里,直至完全淹没。
    “为你自己,还是为你母亲?”
    鼻头酸涩,眼泪不受控地坠落,净初怕自己反悔,抹了把眼泪,一鼓作气地道:“都有!”
    沉霖揉揉她乌亮的长发,压抑着隐隐作痛的心绪,垂下眼眸郑重许诺:“好。想要什么尽管来拿,我都给,只要你觉得欢愉。”
    或许是因为他的声音太柔情,掺杂的感情太复杂,净初抿着唇,灼烧的火焰渐渐熄灭,她闭上眼睛,许久许久没有再答话。
    ……
    “小姐?”春姨喊了她一声。
    净初猛地回神。
    “可能吧。”净初神色回复到波澜不惊,“春姨,我上学去了。”
    “嗳!小姐!”春姨急忙喊住她,从后边追上来,“您的手机,带上手机。”
    净初回头,接过手机,她往外走,没有再回头。
    别墅外,云遮雾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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