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桨入水荡起涟漪,江面薄雾笼罩,天上细雨绵绵,伴随着小船而行。
    运河上大船往来繁忙,船上更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杨逸几人乘坐的这种小乌篷船,在这运河之中根本不起眼,但小船也有小船的好处。
    小船有一份独特的宁静,大船有人间的繁华烟火。
    而杨逸自从能做到心静之后,性子也渐渐的喜欢上了那种宁静的感觉,不喜大船的繁华吵闹,所以才特地的选了一艘小船乘坐。
    李缘儿坐在乌篷罩边上,看着江面上的薄薄烟雨,心中忽然想起走了这么久,也不知何时能到先生所说的那个无量观,便转头问着杨逸。
    “先生,我们走了这么久了,什么时候能到无量观啊?”
    喝着小酒的杨逸闻言,笑着说道:“怎么?缘儿走累了嘛?”
    李缘儿小脑袋轻轻的晃动了一下,开口说道:“缘儿不累,只是心中有些好奇,咱们走了也有几个月了,那无量观还有多远啊?”
    杨逸瞥了一眼乌篷外的江面,心中估算了一下路程,便对李缘儿说道。
    “明日我们下船后,便到江南地界了,咱们在走几日旱路,很快就到无量观了!”
    “哦!”
    李缘儿小脑袋微点,便不再多问,双手撑着下巴,目光继续看着江面上过往的行船。
    临近正午,绵绵细雨已然停止,小船破开江面,来到了一处分叉口前。
    只见前方一处郁郁葱葱的大山中,飘荡着浓浓雾气,山峰在云雾中朦朦胧胧,若隐若现,时不时还有兽叫声传出,回荡在山间。
    大山之下,运河一分为二,成了二条稍小的河流,小船缓缓驶入左边的河流,继续前行。
    正午。
    江面沿岸旁,只见老船家将麻利的将小船绑好,拿起一旁的渔网,沿岸而走,在江面寻了一处地方,用力甩出手中渔网,渔网顿时成罩子状,没入了水面之中。
    哗啦啦!
    渔网落水收紧,老船家双手熟练的将渔网往回拉,可惜渔网空空如也,老船家长年打渔,早已习惯了毫无所获,整理了一下渔网,便继续抛网,连续几网下去,终于网中出现了几尾三指大小的鱼儿。
    老船家熟练的取下鱼儿,随后便是杀鱼刮鳞清洗,拿着鱼儿来到船尾的土灶之中,生火做饭。
    一碟咸菜,几碗米饭,还有一锅热气腾腾酸菜鱼,几人吃的津津有味,连连夸赞老船家手艺不错。
    老船家听到杨逸的夸赞,饱经风霜的面容笑了笑,随后说道。
    “呵呵,几位客官不嫌弃小老儿手艺粗糙便好,在这江中行船,别的没有,鱼管够!”
    喝着鱼汤的杨逸笑着摆摆手,与老船家闲聊了起来。
    “船家怎的一人在这运河上跑船,何不寻个帮手,一来解解摇撸的劳累,二来路上也好有个照应啊?”
    杨逸一边吃着鲜鱼,一边问出心中的疑惑。
    按理来说,这种小船一般都是两人行船,两人行船,一来是缓解划船的疲累,二来也是在这江中行船中,时常会遇到一些突发事件,二人行船,互相之间帮帮手,有个照应。
    而这老船夫看面相,也是四五十岁的人了,却还一人在这江中行船,这让杨逸微微有些不解。
    老船夫好似想到了什么事,饱经风霜的脸上露出了悲伤的神情,并未答话,只是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杨逸见状,便知自己失言了,问了不该问的事,与老船夫告罪了一声。
    老船夫只是摆摆手,叹了一口气,说道:“唉!道长言重了,其实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小老儿以前本是与我儿子一起行船的。
    只是几年前他上城里赶集,年轻不懂事,得罪了城中的富家少爷,被人打成重伤,待我赶到时……”
    老船夫说的这里,轻轻的擦拭着眼角泪水,意思不言而喻。
    杨逸轻叹了一声,不知如何开口安慰,这也是底层百姓的无奈,只能默默忍受遭遇的不公。
    然后大骂老天不开眼,宣泄着心中的怒火,却又毫无办法。
    因为每当你想反击时,现实总会给你当头一棒,将你敲醒,你也只能默默忍受,因为生活总是还要继续下去的。
    一旁的李缘儿却是听的大怒,心中暗骂那作恶多端的少爷,以后必定不得好死。
    黄虎却是毫无波动,他本是山间野兽成精,讲究的便是弱肉强食,心中认为这老船夫的儿子之所以被人打死,就是因为他不够强,所以才会发生此事。
    船舱内陷入了沉默之中,几人默默的吃完,老船夫收拾完东西,便继续着摇撸。
    小船摇摇晃晃继续前行,来到了一处二山之间的水域,只见沿岸山中竹海绿荫葱葱,重重叠叠,山间薄雾罩林青,空山青竹。
    乌篷船头,杨逸看着沿岸薄雾笼罩下的苍翠竹林,抽出腰间插着的翠绿竹笛,缓缓吹奏了起来。
    空灵之音徐徐荡开,江风撩动发丝衣袍,摇撸荡起水花,沿岸竹叶沙沙,林中竹海如波如潮起伏,竹叶沙沙声与笛音合鸣。
    乌篷船的前方,一艘花船上,当年那位嘲笑杨逸穷酸的老鸨,正在喋喋不休的劝着一位穿着罗裙的年轻女子。
    这老鸨与当年相比,脸上多出许多皱褶,身子略微显佝偻,面容也更加苍老,只是嘴皮子功夫不减当年。
    只见那老鸨牵着年轻女子的手,面容焦急,亦如当年劝浮香姑娘一样。
    “女儿唉,你怎么就不明白妈妈的苦心呢,那黄公子对你一片痴心……”
    年轻女子却是对她所言不做理会,目光看着江面之上,等待着有情郎的到来,黛眉似哀似怨,闷闷不乐。
    老鸨说话之间,只听一阵空灵笛音传来,她喋喋不休的声音不由的停了下来,竖着二耳,仔细听着这与她平时听到不一样的笛音微微有些出神。
    她只觉这笛音与船上乐师们吹奏的相比,多了几分宁静,少了几分喧嚣,多了几分悠闲,少了几分忙碌,有一种逍遥自在的感觉,让人忘却烦恼忧愁,内心宁静,心中向往笛音中诉说的生活。
    花船围栏上的二人听着空灵笛音,忘却了心中的烦恼,沉醉于宁静之中。
    待过神来,目光不由的顺着笛音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
    便见乌篷船头,一位道人手持苍翠竹笛,背上斜挎宝剑,鬓角发丝随风舞,浑身透着宁静气质身影时,微微有些失神。
    那老鸨看着眼前的道人,轻“咦”了一声,心中沉思,忽然想起当年在竹江上,那个吃着白粥的道人,与眼前的道人身影渐渐重合,她发现两人竟是同一个人。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老鸨口中不断发出惊呼声,她见杨逸的穿着打扮与当年一模一样,不以为然,以为这穷道士只是没钱买衣服罢了。
    然而让她不敢相信的是这么多年过去了,这道士却是连面容都不曾有半点变化,还是与当初看见的青葱少年一模一样,只是气质与当年相比,多了几分宁静与沉稳。
    一旁的年轻女子见她模样,连忙开口问道:“妈妈,妈妈,你怎么了?”
    老鸨对女子话不理不睬,随后心中好似想到了什么,目光露出惊异。
    空灵之音渐停,杨逸双眸转向花船围栏处的两人,当他看见脸色惊慌的老鸨时,脑海中忽然记起了她来。
    杨逸却是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还能再见这老鸨,想着再见也是缘分,不由的伸手对着花船上的二人挥了挥,脸上露出笑容,打了个招呼。
    那老鸨却是脸色更加的惊慌了,连忙拉着年轻女子,快速消失在围栏之上,留下杨逸一人在风中凌乱。
    杨逸看着二人消失的身影,微微楞了一下,笑着摇摇头,转身往船舱内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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