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杨弯弯之前不愿意和这些妇女们坐一起的原因。
    她们对别人家的事情始终保持着最高热情,端着一股子道德优势和过来人的架势,又是说教,又是指责。
    杨弯弯每回答一句,她们就评论一阵,丝毫不顾忌杨弯弯的感受,恨不得立刻给杨弯弯掌管杨家。
    “你们看看,我没说错吧?没爹没娘教,这晓得过什么日子啊?都这样了还读什么书,要我说,你们姐弟就应该都去打工!”
    “就是,就是嘞!”
    “妹子读书有什么用处?将来都是要嫁人的,还不是便宜了男方家里!”
    “弯弯啊,我们都是为你好,你这过了年回去就赶紧把你妹妹带出去打工,读什么书嘛,认得几个字就行了。”
    “你看看别人家,女孩子不读书出去打工,那生活过得多好,你们几个真是胡闹。”
    “你大伯虽然把钱还给你们了,但那些钱也没什么花的,还是要打工赚点钱才行啊。”
    “话说回来,你告你大伯的时候,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那可是你大伯啊,你怎么能这样对待长辈呢?”
    “昨天初一,你到你大伯家去了没?”
    ......
    有的问题杨弯弯不愿意回答,故作羞涩不吭声。
    她们就指责杨弯弯:“你今年都十六了吧,问句话都不会回答,小里小气,上不得台面!”
    “妹子啊,我可告诉你,你这样不吭不哈是不行的,没礼貌你懂不懂?要大方点,问你什么你就说嘛,要拿得出手啊!”
    “就是啊!都是关心你们才问,不然谁管你那么多呢?!”
    “你别以为把你大伯整住了,你就无法无天。”
    巴拉巴拉好一番教导和训斥。
    付小舅妈也在那一桌,她和付大舅妈一样,只听这些女人们说,轻易不发表意见。但是她们的神色却看得出,分明是赞同这些女人观点的。
    她们自己的女儿必定不会小小年纪就赶出去打工,她们之所以同意这些女人们的观点,无非是根本没将杨弯弯姐弟放在心上罢了。
    这些女人们爱操心的毛病永远不会改变,无需和她们计较和争辩。
    生活的主动权在自己手里,她们就是说破了天,杨弯弯只当耳边风,她们也拿杨弯弯没办法。
    和她们费口水,都是白费。
    杨弯弯不耐烦听她们聒噪,默默吃着饭,对她们说的话不回答也不反驳。
    “这是我先夹到的!”
    忽然,一个孩子尖利的叫声打断了大家的议论。
    杨弯弯侧目看去。
    发现自己侧面的一个小男孩怒目而视二叶,二叶的筷子和小男孩的筷子落在一起,两人都扒着一块鱼肉。
    二叶愣了一下,把筷子收了回来,笑道:“刚才光顾着看电视了,没注意到。你吃吧,你吃。”
    男孩看起来九岁十岁的样子,杨弯弯并不认识他,不知道是谁家的孩子。
    这屋子里的孩子实在多,大大小小有十来个。
    男孩却白了二叶一眼,说:“你就是家里穷,穷鬼,吃不起鱼,到我家来做客只晓得吃,还只晓得捡好的吃。真是不害羞,还和我抢鱼吃!”
    小男孩的声音又高,满客厅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男客那边喝酒划拳声音大,倒是没人注意这边。
    付大舅妈的儿媳妇将眼睛一瞪,斥责那孩子:“喜才,你不好好吃饭,乱说什么!吃饭!”
    付大舅妈神色淡然地看了一下杨弯弯和二叶,也附和的儿媳妇,对孙子说:“不好好吃饭,就别看电视了。”
    喜才努努嘴:“哼!”
    杨弯弯姐妹对视一眼,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吃饭了。
    道歉那是电视剧和小说里编出来的。
    当然,如果杨弯弯位置高了,如果付大舅妈有求于杨弯弯了,她们也许会道歉。
    有些人会在斥责孩子的同时,安慰一下杨弯弯,说说诸如这都是孩子胡说,杨弯弯你别和孩子计较,回头我一定好好教育他之类的客套话。
    但付大舅妈婆媳连这个都懒得做了。
    谁知道,喜才见二叶不吭声,又说了一句:“就是祸害精,克死自己爸妈不算,到别人家来做客还要祸害人。都是因为你,奶奶和妈妈才骂我!”
    付大舅妈的儿媳妇赵金云怒道:“喜才,你到底还吃不吃饭?不吃饭就出去耍!”
    付喜才嘴巴一扁就哭开起来:“你们不骂这个祸害精,骂我干什么?这么大了人了还和我抢菜吃,一点礼貌都不懂,你们不骂她反而骂我!呜呜呜呜......”
    付大舅妈娘家弟妹张爱兰,也就是非让杨弯弯坐到她们那一桌的嘴角带痣的女人说:“杨弯弯,你这妹妹也是的,看起来也和我差不多高了,怎么这么不懂礼貌?她应该都有十四五岁了吧,怎么和喜才抢菜吃?”
    这半年饭菜营养好、油水足,二叶的个子飞窜,已经很高了。
    杨弯弯冷冷看着这个嘴巴一张一合的女人,刚才教育杨弯弯的时候就数她嘴巴最多。
    张爱兰一副礼仪精英的样子,滔滔不绝地冲二叶说话:“到底是没有爸妈教,你大姐刚才就不懂礼貌,问她事情他拖拖拉拉的说不清楚。你也一样,做客就要有个做客的样子,抢菜吃,这说出去还不让人笑话。你们呀,回去了要好好学学礼貌,不要丢了你们大舅的面子了,你大舅好歹也是镇子上有头有脸的人,要让别人晓得两个外甥女这么不懂礼,你大舅脸上也是没有光的。”
    此时的付大舅妈和赵金云一句话也不说,作为主人连个圆场的话都没有。
    付大舅妈婆媳的沉默就意味着同意张爱兰的话。
    倒是有几个女客,也附和张爱兰的话,七嘴八舌地赞同:“就是,就是。没有爸妈教,真是不像样子。”
    付大舅妈抬眸看了杨弯弯一下,嘴角平淡无波,若无其事地吃着饭。
    尚涛不忿就要开口,杨弯弯一个眼神制止了他。
    杨弯弯看向付大舅妈,一字一句问:“大舅妈,你们的意思是,二叶抢付喜才的菜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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