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经济报就刊发了昨儿个上午独家采访骆涛的新闻。
    标题取的也是十分醒目——《骆涛谈:西昌公司要做良心企业、民族企业》。
    “……我相信西昌会用行动来证明自己是一家良心企业,是一家民族企业……
    ……在伟大的旗帜下,西昌绝不可能成为社会之蛀虫,资本之走狗……
    ……西昌一定会当好中国民营企业的排头兵。
    今后的西昌不光要给社会提供大量工作岗位,还要在社会公益事业上作出表率……
    ………西昌必将会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们,麻雀安知鲲鹏之志哉!”
    经济报几乎是一字不改把他的言论刊登了出去,足足占了当日报纸二分之一的篇幅。
    这是经济报创刊以来第一次如此大篇幅报道一个人、一家企业。
    报纸中也夹带了不少私货,不过都是表扬和夸奖的话,这次经济报采访骆涛,多多少少是带着任务。
    骆涛接受经济报的采访也正是明白这一点。
    ………………………………………………………………
    “良心企业这话可就吹大了,西昌卖的东西可不是什么良心价?就拿那皮鞋来说吧,我在天桥买才几十块,去西昌买就得百八十块。
    还有就前不久我去他们店里面想着给媳妇买一件羽绒服,……看着不错,跟那服务员一问价,你们猜怎么着?”
    就见这位西装革履的秃头大哥左手提着bp机带,右手夹着烟,轻倚着小日子牌摩托,绘声绘色跟其他人讲述他的遭遇。
    当然为了更好的突出自己跟这帮人不一样,他还是巧妙的利用了一些技巧。
    其他人也是好奇,也都没有在意他的不良用心。
    问道:“怎么着了,您快说啊?”
    一见这鱼儿上了钓,这秃头大哥那是一点不急,先是皱眉抽了一口香烟,派头十足,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从香江来的扑街仔。
    这会儿也不倚着摩托了,准备要和人民群众打成一片。
    “就那一件羽绒服,他们居然要四百多块,还不带讨价还价的,你们说这西昌算是良心企业吗?”
    这羽绒服价钱可比前几年涨好几倍,之前一件国产羽绒服才六七十块钱,这个价位对于双职工家庭来说也就一个人的一月工资多点,咬咬牙这还是能买的。
    可现在这一件就好几百块,就是两个人一月的工资加起来也不够啊!
    现在职工一个月工资才几个钱啊,一件羽绒服就要三百多块,这个价位已经不是普通家庭可以拥有。
    也不怪人家抱怨,可话又说回来了,这事也不能怨西昌。
    全国各地差不多都是这个价钱,有的还要比西昌卖羽绒服的价位还要高,不过大致价位都在三百到六百之间徘徊。
    要是买外国货那一定比国产还贵。
    “嗬,就这儿啊?你去百货大楼买也是这价。
    我说三儿,您这大几千的bb机都买了,怎么就舍不得给媳妇买件羽绒服?”
    bp机俗称bb机,都是寻呼机,pager-beeper英文的缩写,大家之所以习惯称bp机叫bb机,可能是因为其来消息的提醒声音是“滴滴”的缘故吧。
    寻呼机在中国因为这声音被大家称之为bb机,可能没人会想到,十多年后还是因为这个声音,中国互联网界出现了两只企鹅。
    bb机是八十年代中后期到九十年代初有钱人的象征。
    这年头谁要是腰里别个bb机,走路都带风。
    这也不怪别人说他,这三儿却是有点过分了,不给自己媳妇买羽绒服就算了,居然还想把这个屎盆子扣西昌头上,这可就是公共厕所里扔炮仗——激起民愤。
    “谁说我没买,买了好几件呐。得儿,我不给你们几位聊了,没劲儿。”说着把抽还剩下小半截的香烟一弹,飞向墙的一角,还掸了掸西装下摆,翻身骑上摩托。
    对着摩托车上的后视镜,照照了他那光秃秃没毛的灯泡。
    其他人都露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也不理会他,各自接着看报。
    秃头也是习惯了他们嫉妒他有钱,也不多理会,对着摩托车就是一顿草……几脚下去,这摩托就秃噜了起来。
    临走前还拿他那副小眼瞥了瞥他们,心道:一帮穷鬼。
    “拜拜了您嘞!”
    唔……就见一坨铁驮着一颗发亮的鸭蛋,向着大街飞奔而去。
    “德性,有两个臭钱看把他能的。”就秃头那副尿性,自然不会赢得到街坊邻居对他的好感。
    “没法子,这世道变了,工人靠边,二道贩子是爷。”一人边折着手里面的报纸,说了句意味深长的话。
    “谁说不是,看了这么多年的报,除了那些首长讲话,你们啥时候看到过别的接受采访占这么大的篇幅。”说着背着手便进了院,也不理会背后其他几人的讨论。
    “这是资本要上台,没我们的活路喽。”
    “咳,瞧您这话说的……你们也别太悲观了,我看这事也没有你们说的那么严重,反过来看这还是好事。
    说明上面的态度是支持咱们下面搞活经济,……你们想想这国家经济搞好了,咱们各家的这小生活不也跟着好起来么。
    ……至于什么资本家?咱们也操不了这份心,上面都没说什么……
    其实西昌挺好的,依他们这几年的表现来看,确实称的上良心企业,向社会捐钱捐物,这事儿之前哪儿听过……”
    这思想、这觉悟不愧是京城的大爷。
    “嚯!”这位咂了咂嘴,“瞧瞧儿,这退休干部说出来的话就是和我们不一样。”
    “我说老陈你这话怎么个意思?”
    老陈刚才也就是半开玩笑,可没想这位当真了,赶紧为自己解释一下:“老张,我没别的意思,你可别多想……
    你说的话是有几分道理,可今年这物价涨的太凶了,他骆涛可是二道贩子的头头儿,大家伙对他有意见,这也正常。”
    这老陈对骆涛还挺了解,还知道他是二道贩子的头头儿(中国个体协会的名誉会长),这不是头头儿是什么?
    这一个多月经过新闻媒体的报道,老百姓也渐渐明白前阵子物价为什么涨的那么快,全是人为,说的具体点就是二道贩子、倒爷,他们借机造事,哄抬了市场上的物价。
    他们对这帮人那是十分不待见。
    不过,这物价上涨也不能怪他骆涛,他可是从根上就不同意的。
    他是全国个体户的头头儿,但他可从来没有当过一天家,当然了他也管理不好这些人。
    现在这些协会尤其是民间的协会组织,他们的管理十分宽松,也没有什么条条框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老陈你这话就过了,他们是他们,西昌是西昌,他们本质上还是不一样的,物价上涨这事咱可赖不上人家。
    人家在香江接受记者采访不也说的清清楚楚了么,……西方那一套在我们这里不灵。
    今年的物价虽然涨的不像话,现在不是又变了么,……”
    被老张他这么一驳,老陈立马没了和他接着谈下去的兴趣。
    “得儿,你说的有道理,我啊还是回屋歇着去。”这老陈走的很决绝,一点没犹豫,能看的出他对物价上涨的无奈。
    老陈这刚进屋,其他几位也相继搬着小马扎各自回家,这大门口的国槐树下就独留为骆涛打抱不平的老张一人。
    看着上午温和的阳光,照着胡同里的柏油路;看着不知何时黄了的国槐叶,不知是被风还是人为弄落下。
    他也是无奈,物价涨的老百姓都慌了神,也怕了起来。
    更无奈的是,这今后改革的路还能是否一路顺风继续走下去。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站在胡同里想了很多……
    “咳,我一个退了休的小干部,操这么多的心干什么?”
    ………………………………………………………………
    随着时间的推移,经济报关于骆涛的报道,一时间在京城乃至全国,又掀起了一场大讨论。
    也不知道怎么的?今年自从蛇口风波之后,全国的老百姓出奇的喜欢上了大讨论,不管国内发生一些什么事,他们就是想讨论一些。
    尤其是年轻人,他们是大讨论的主力军,也是发起人。
    年轻人讨论问题这是好事,但他们过于年轻,一些想法便呈现出两极分化,就是坏的太坏了,好的太好。
    比如有人夸骆涛和西昌,夸的天花乱坠,也有人贬骆涛和西昌,贬的一文不值。
    这样以来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对于外界的讨论,骆涛躲起来偷偷地观战,不参与。
    这事就是打死他,他都不会参与其中,特别是这几年,可不能跟这帮小年轻接触频繁,他就是从这年龄段过来的人,大风大浪那也是见过的,他太知道这帮年轻人的力量了。
    为此,骆涛还把学生张慎之给叫来家,嘱咐他没事不要瞎去凑热闹。
    他是自己的学生,他要是卷了进去,这就等于自己的一只脚也卷了进去。
    “……要是还能做到就更好了,千万不要不当一回事儿。”
    慎之给老师骆涛斟满了一杯茶,退回座位上,事情被骆涛这么一说,慎之就十分好奇,便顺嘴问了一句:“老师,这事儿没您说的那么严重吧?”
    骆涛举起茶杯还没送到嘴边,停了下来,“得儿,看来我刚才说那么多白说了。”
    “老师,我不是那个意思,您刚才说的话我都记在心里了,这事儿我就是有点想不明白?要不您给说说。”
    这慎之来京也快两年了,又长时间跟着金爷和老张头,还有家里的老爷子骆少逸和朱父,他这嘴里也渐渐有了京片子味。
    “这事儿你认为是好事?”骆涛抿了一口茶,问他。
    他手端着茶杯思索了一下,不确定的说:“我觉得这不算是什么坏事吧?”
    瞧这回答的语气,他就不适合搅和进来。
    “你觉得有用的话,还上学干什么?”
    呃……
    骆涛又接着道:“学生当前的任务就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学知识,而不是跟着那帮社会上的人员去讨论什么大事。
    那帮人你知道他们是怎么样的人?”
    慎之摇了摇头,他只知道骆涛说的那帮人是谁,但他不清楚那帮人是什么样的人。
    “他们就是一帮吸血的害虫,当然他们也是经济向前发展的助力。”
    他们的存在有时候很矛盾,但有时候又不矛盾。
    这话在慎之听来,他是不可能深刻理解,但他也听出一点弦外之音。
    “这……”
    “怎么?想不明白。”
    “是有点,既然知道他们是害虫,为什么不现在就灭了。”
    骆涛闻言笑了笑,这就是年轻人,“那经济发展靠谁?”
    “咱们是……”慎之还是十分热血,讲了一大堆道理。
    “你啊你,改革都十年了,就是打破铁饭碗的口号也喊了一阵子,你怎么现在还存留这样的旧观念。
    人心不古,关……什么事?
    你嘴里的他们,不比那帮人好哪里去,今年的事儿,这里面就有他们在捣鬼,……”
    骆涛说的事可是把他震的一愣一愣的,对于这种秘闻,他今儿可是第一次听到。
    惊的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连喝了几大杯茶,才缓过神来。
    “老师,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也太多了。”
    这时骆涛端着茶杯起身走到室内一盆兰花前,倒了一点茶水出来。
    手拨弄了一下兰花的叶子,然后回头看着他说:“这不过是其冰山一角罢了。”
    “所以在学校不要去参与这类的讨论,有时间多看看经济和社会哲学的书籍,多看看对你有好处。
    ……从今儿起这周末就别和以前一样了,非在学校呆上一天才去兰园住,然后待上大半天,火急火燎再返回学校,这不是找累吗?”
    对于骆涛的话,慎之向来是言听计从,也知道老师这么吩咐是对他好。
    “哎!我知道。”
    “今后你就跟着潘先生学画,还有要多向刘先生和楼先生学习一下书画修复。
    不要再拿你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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