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老爷子跟刚才比,简直是判若两人,除了仍坐在轮椅里,其他的各种表现都像个正常人,一副神采奕奕的样子,哪里是个年迈的病人了。
    下面发生的一幕更是让我大跌眼镜,这老爷子两手抓着轮子,很麻利的把轮椅转向了后边,这一手玩儿的别提有多溜了,他转身对我钩钩手,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对我说道:“走,走,咱爷儿俩到里屋说去。”说完便快速的转动轮子,去了里间屋。
    我只好无奈的摇摇头跟在后边说道:“您说您这是何苦呢?”
    “人老了喜欢清静,我这也是用心良苦。”
    说着话我们进到了他的卧室,里面的陈设非常简单,一张双人床,一个衣柜,一个老式的茶水柜上面摆放着他过世老伴的照片,一面墙上挂着两个老式的相框,里面的照片有非常老旧的黑白照,也有相对比较新的彩照,大多数的照片里都是一帮穿着厨师服的人围坐在老人身边,应该就是他的那些徒子徒孙们,这其中有一张旧的发黄《顶》《点》小说的黑白照片引起了我的注意,我指着镜框里的照片问道:“肖老,这张照片里的人莫非就是当年在江城餐饮界叱咤风云的十大名厨?”
    老爷子抬头扫了一眼我指着的照片,眼神有些黯然,从面部表情看此刻的他像是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不知是对我说还是自言自语道:“什么十大名厨!不过就是几个手艺好的厨子罢了,为了论个长短对错,闹得兄弟离间,朋友不合,到头来也不过是一场过眼云烟,如今一个个都离世而去,唯独剩下我这把老骨头,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沉默了片刻老爷子似乎又高兴了起来,看着我说道:“还好今天你来了,真让我这老糊涂长了见识,没想到这一辈子都算白活了,天底下竟然还有这样神奇的事情,赶快跟我说说你这本事是怎么回事。”
    被他发现了我的秘密,原本就已经让我很懊恼了,这可倒好这老爷子还非得刨根问底,一旦我这身本事传扬出去,那各种科研机构还不得把我活活给分解了,而且老济的事情是万万不能向外人透漏的,眼下需得稳住这老爷子,万万不能让他走漏了风声。
    看着我半天沉默不语,老爷子这活了近百年的人精自然猜到了我的顾虑,竟然嬉皮笑脸带着半央求的口气说道:“小子,你就跟我说说,你放心这是咱俩人的秘密,我绝对不会跟别人说去,包括建国,要不我发个誓。”说着便毫不犹豫的举起右手就要发誓。
    我连忙拦住他说道:“唉,唉,老爷子您别这样,我可担不起。”说着转身坐在他身旁的床上,接着说道“这个事对我来说还真是个秘密,既然您能识破,证明您老也不是一般人,说给您听倒也没什么,只是您需得替我保守秘密,赌咒发誓却是万万不用的。”
    老爷子一听我愿意说,立马表现出了兴奋的神情说:“好,好,我绝对不说,打死也不说。我最喜欢听别人的故事,你快给我讲讲,快讲讲。”
    看那样子活脱脱一副顽童的形象,我苦笑着摇了摇头语速缓慢的开始向他讲述我那段神奇的经历。
    “我原本是一家保险公司的业务员,由于不愿坑人,一直业绩平平,那一日挨了经理批评的我,正走在下班路上想着心事,不料在大路前方却发生事故,一处正在往楼上吊家具的工地,缆绳崩断,一只大衣柜从天而降,直向着下面的一个女孩儿砸去。”
    我刚讲到这里,这老爷子竟一脸担心的问道:“啊?!那是不是砸到人了?那么高掉下来还不把人给砸死了。”
    我心说:这老爷子入戏可真快。于是耐着性子回答道:“可不是嘛,太危险了,当时眼看着衣柜就要砸到那个女孩儿了,我一时血性上涌,飞扑过去想要救他,谁承想英雄救美没救成,却被那衣柜砸中了脑袋,万幸的是那女孩没事,我陷入了昏迷。”最后这一句我更像是在对自己感慨,如果那天我没有出手,被砸中的是琪琪,那也不会引出我俩之间这一段缘分。
    不理我的感慨,老爷子自顾自猴急的问我:“后来呢?后来呢?”
    “后来发生的事情就是这个故事里最离奇的一段,昏迷后的我没有任何疼痛的感觉,只知道自己身处在一片无尽的黑暗中,周围什么都没,正在彷徨无措的时候,前面出现了一丝亮光,我不顾一切的向那边飘过去。”
    “飘过去?你嗝儿屁啦?”老爷子再次提问打断了我。
    我眼带责备的看了他一眼,老爷子倒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不好意思的抿住了嘴。
    我微叹一口气说道:“是啊,当时我也以为自己恐怕是嗝儿屁了,但是那道光带给我的感觉无比的温和,我只知道自己必须去那里,我费了好大的力气和很长的时间才终于进入到里面,进去之后的感觉是没办法用语言形容的,那种温暖,那种解脱感和对那里的依恋感无比的强烈,以至于我几乎打定主意说什么都要留在那里,再不愿去任何地方,做任何事情,仅仅是留在那里就足够了。”
    说到这我奇怪他怎么没有提问打断我,目光转向他的脸上时却惊奇的发现,这老爷子正满脸荡漾着向往、惬意和享受的神情,似乎是在感受我所描述的那种感觉,片刻之后见我没有接着往下讲,他微微睁开双眼,疑惑的问我:“接着讲啊?怎么不讲了?”
    于是我又接着说道:“当我正在享受那种舒适的感觉时,一个声音指引我回顾了我所经历的过往,我这二十来年的每一幕像放电影一般在意识里闪过,多年来的喜怒哀乐再一次刺激着我的心灵,我当时第一个感觉就是要放下世间那些如梦幻泡影一般的名利,就这样跟着那个声音而去,但是他让我自己选择,是要留下还是要回去,那个时候我忽然想到了我的父母,他们养育我多年,我都还没有尽过一天孝心,怎么能就这样撒手而去,那样对他们将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情,终于,我意识到,在我的心里还是有割舍不下的东西,于是我选择了回来。就这样,我在重度昏迷了三天之后,又奇迹般的苏醒了,而且我的身体不但没有留下伤痛,还比以前更加健康了,最神奇的就是我拥有了能够探知别人思想的特殊本领。后来我辞了职,开了现在这个店。老爷子,这就是事情的前因后果,您可记住一定要替我保密呀!”
    他没有回答我的话,只是坐在那里一边微微点着头,一边在寻思着什么。我见他想得入神,也不想打扰,房间里顿时陷入沉默。
    “你今天带来的女朋友,就是你当时救下的那个女孩儿!”
    我怎么也不会想到一直在沉思的老爷子,竟然问出了这样一个剑走偏锋的问题,我原本以为他一定会说出一些对这件事的深刻理解和高深的道理。
    “还不算是女朋友,还没有确定关系,不过您是怎么猜到的?”
    老爷子一脸自信笑容的对我说:“我不光猜到你和她的事,而且我还猜到你这次来是为了参加厨神大赛的事。”
    “哎呀妈呀,您真是太神了,你这猜心思的功夫可不比我这本事差呀,跟我说说您究竟是怎么猜到的?”
    “你跟那个女孩的事,那太容易看出来了,从你刚才说起救她的经过时,脸上就一直是一副温馨的表情,这点眼力我还是有的。至于参赛的事情嘛,我只是综合近几天的一些事情,很容易就推断出来了,协会前几天来人想邀请我当评委,我给推了;你那小店的知名度连我这个穷乡僻壤的老家伙都如雷贯耳了,协会的邀请名单上自然是少不了你们的;再加上这不过年,不过节的,备战那小子敢硬着头皮来扰我,还带着你们这一大帮子人,指定是没憋好屁。”
    听了他的分析,我不禁心生感慨,老话说人老成精,一点也不假,谁能想到老爷子一个做饭出身的人,竟然能对一件事一个人分析的这样透彻,这样比较起来,我这个身负异能的人也真有些自愧不如。
    “您猜的没错,其实我们这次冒昧前来,就是希望在参赛之前能够得到您的点拨。不知您是否愿意提携我们这些晚辈?”
    老爷子略微思索了片刻,像是答非所问的悠悠说道:“世间之事,冥冥中自有天意,你与那女孩的感情,咱们今天的相遇,还有多年之后你们参加这个由我们一帮老家伙创办的比赛,这些都是上天注定的缘分。我说的上天并不是那些凡夫俗子所理解的神神鬼鬼,而是看不见摸不着,却又无时无刻不在主宰世间一切事物发展的自然规律,它在道家来讲叫做‘天道循环’,在佛家来讲叫做‘因果报应’,在儒家来讲叫做‘天人合德’,世人不论采用怎样的修炼途径,总要经历一个见到本心,战胜心魔的过程,每个注重修炼自身的人由于欲望的不同,贪恋的事物不同,而因此在内心产生的不同恐惧就是心魔,在这个过程中能够战胜自己内心恐惧的人,就会在精神境界的修炼上,上升到一个新的高度。而我这把老骨头,说来也是福缘不浅,在这些年钻研做菜心得的过程中,不但领悟和开创了自己‘返璞归真’的流派特色,更是在老伴过世之后顿悟了‘食之道’与‘人之道’的相通之处,近几年又通过静思的途径见到了自己的本心,也算是达到了与参禅悟道相通的效果,然而我毕竟还是摆脱不了凡人的欲望,单就是嗜酒如命这一条,已经决定了我再想提升到更高的境界恐怕是难于等天了。”
    说到这里老爷子止住了话头,我知道他的话还有下文,于是静静的听着不敢打断。
    果然他顿了顿又接着说道:“你们来找我想必是希望从我这里学几道菜去参赛,但是就像我刚才所说的,我这个流派的菜色讲求的是形意结合,返璞归真,仅仅学到具体的制作方法是远远不能达到效果的,更注重的是对‘食之道’的深刻理解和基于这种理解而运用在食材搭配制作上的方法,使做出来的菜品充分依靠食材本身的口感来贴合食客的味觉,而不是靠加入那些乱七八糟的调味料去缘木求鱼。你们如果想学到我真传的本事,绝对不是模仿几道菜那么简单,首先要具备扎实的基本功,其次要有一定的人生阅历,最重要的是还要具备先天的悟性,而这些条件并不是在短暂的时间里能够满足的,就连跟我学徒这么久的建国和我那些徒子徒孙们到目前都还没有一个人能够真正领悟我所创的‘食之道’。不过还好,既然你有这样的神奇经历,又有这样神奇的本领,我倒是有个想法不防试一试,至于你能学到多少,又能教给备战儿子多少,那就要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听老爷子这么一说,我想为今之计也只能碰碰运气了,不管能学到多少,就凭刚才他所描述的‘食之道’已经让我觉得很牛逼了,就算学到些皮毛恐怕也够我们挺过这次比赛了,毕竟老爷子的那些徒弟学了这么多年,手艺精湛如斯都还没能领悟他的真传。于是我对他说道:“您肯出手帮我们已经不胜感激了,不论我能学多少都绝不敢忘记您的恩情,请您跟我说说您的想法。”
    “我现在的身体虽然不至于像装扮的那样差,但毕竟人老气短,不能从头至尾给你讲述往事,而且有些东西需要你亲身去感受,我想既然这样不如你就使出你那本事,去我的记忆里看看那些对我形成流派产生重要影响的片段,相信你一定能够发现你所需要的东西。”
    我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说道:“刚才偷偷窥探您的思想真的十分抱歉……”
    老爷子抬手打断我说:“你能让我见识到这世间的神奇,那些小事就不必放在心上了,但是我希望你今后要懂得节制,要善用上天赐给你的能力,切不能误入歧途,多的废话不多说了,来!”说着将眼睛一闭,一副英雄赴死的模样。
    我向他感激的一笑,不再多说,祭出念力再一次进入到老爷子的意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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