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突然有种毛骨悚然之感?
    吴妄看看泠小岚,又看看另一侧的妙翠娇,虽然明显感觉到殿内男修们情绪有微微起伏,但……
    他并不觉得自己这般有什么不对。
    泠小岚是自己好友,妙翠娇是自己属下,坐自己身旁又怎么了?伤风败俗了还是有碍观瞻了?
    不服,憋着就是了。
    等季默来了也可坐过来,大家一起喝喝酒、聊聊天,何必在乎别人的看法。
    正此时,大殿角落。
    刚抵达此处的季家公子瞧了眼吴妄这边,默默以手遮脸,去了更偏僻之地,还不断跟同行的两位姑、姨传声赞叹:
    “楷模啊,熊兄当真是我辈楷模。”
    那两位曾去过女子国的季家女眷对视一眼,此刻笑得花枝乱摇,还传声争论起了那泠仙子和妙魔女哪个与吴妄更般配。
    当面传声,算是公共场合的基本礼仪。
    吴妄身形微微后仰,双手撑在身后的软垫上。
    泠小岚传声道:“熊兄,这是怎么回事?”
    “喊我道号吧,”吴妄传声笑道,“具体因由颇为复杂,我已是这家宗门的宗主。”
    “宗……”
    泠小岚杏眼圆瞪,秀眉却是越皱越深。
    她忍着心底的不适,尽可能的靠近吴妄身侧,如同说悄悄话时的动作,对吴妄传声道:“你若是被胁迫了,便眨眨眼。”
    吴妄把双眼睁的如铜铃一般。
    泠小岚道:“据我所知,饭后会有一场幻境试炼,年轻一辈要进入幻境之中,你我携手入内,稍后咱们详谈。”
    “怎么了?”
    吴妄传声提醒:“你可不要有门第之间,人域的仙魔两道不过是因纳清纳浊之不同,大家都是人域修士。”
    泠小岚微微皱眉,却是并未再多说什么,似是要等幻境试炼时再交流。
    一旁大长老看了眼妙长老,目中带着几分严厉。
    妙翠娇耸耸香肩,起身与随行前来的男弟子换了个座位。
    围绕在吴妄身周的视线,总算渐渐散去。
    正此时!
    忽听几声鼓响,又闻乐声阵阵,一位身着蓝色长袍、面容富态的老者自殿门现身,不断对各处拱手,快步到了台上。
    这老者自报家门,正是仁皇阁阁主。
    话不过两句,这阁主就道:
    “各位同道、诸位袍泽!
    人皇陛下有旨,今日大宴之前,咱们先让各家才俊进入幻境试炼。
    此次试炼很简单,就是在幻境之中呆几个时辰,若是谁能在幻境中寻到人皇陛下的身影,就可获得一份天大的机缘!
    这机缘可不只一份,各位才俊当细细搜寻。”
    言罢,仁皇阁阁主长袍舞动,背后高台出现了一口直径十丈的灵气漩涡,其内浮现出一座白玉大门。
    仁皇阁阁主环视各处,笑道:
    “给修为低的年轻人多些机会,就由修为最低的先入内吧。”
    这位阁主话语刚落,立刻有一名名年轻人站了出来,修为最低金丹境,且金丹境之人只有四五人。
    吴妄并未站起身,他略微思索,瞬息间有了决断。
    他身上戴着的各类遮掩气息的法宝,主要是为了掩盖炎帝令、星辰道以及星神血脉,倒是没必要在表层‘仙法’修为上撒谎。
    在场应该有最少十多位超凡阶的高手,数百位天仙境高手,这个仁皇阁阁主也深不可测,想撒谎也没这实力条件。
    自己就按元婴境修士的位序入内吧。
    吴妄振了振‘宗主’战袍,扭头传声叮嘱几声,与两名弟子同时站起身来。
    泠小岚款款起身,淡定地收回自己的蒲团坐垫,叮嘱道:“稍后咱们一同动身,进去后若是分离了,就尽快找到彼此。
    此次是人皇陛下命令的试炼,其内可困人不可伤人,这点还是要注意些的。”
    吴妄含笑点头,却也只能如此应着。
    他会说,自己进入的幻境,八成跟别人不一样吗?
    等待别人的,应该是一路的灵丹妙药、一路的宝矿法宝;而等待自己的,可能就是个慈眉善目的老爷爷……
    以及他的长木杖。
    哼!谁怕谁?
    北野男儿从不惧怕贴身肉搏!
    一名名年轻修士进入幻境之中,速度委实不慢;不多时,吴妄几人也登上了高台。
    前方一名修士禁不住嘀咕:“会不会有十凶殿的奸细?”
    侧旁同伴笑道:“人皇陛下在此、诸位高人在此,十凶殿是觉得自己手头底牌太多了,想来糟蹋糟蹋?”
    “也对,看来是我多虑了。”
    吴妄却是不由多想了些。
    十凶殿背后的十凶神,其实并没有拿投靠他们的人族当人。
    在这般场合捣乱,看似是白白浪费力量,但背后十凶神未必在乎这点手下,就算对人域没伤害性,侮辱性可以拉满。
    吴妄此刻已走到白玉门前,瞧了眼那位笑容可掬的仁皇阁阁主,也并未多说什么。
    自己不必出这般风头。
    忽听一旁传来熟悉的嗓音:
    “大哥!泠仙子!”
    吴妄扭头看去,却见穿了身风骚白袍的季默在那用力挥手。
    这家伙也是有心了,避免喊熊兄暴露吴妄身份,而是直接喊大哥。
    吴妄刚要回应,那季默已是传声呼喊:
    “进去之后找结界,顺着结界去右下角汇合!我这边拉了些人!”
    吴妄抬手比了个大拇指,身形迈入白玉门,那‘宗主’大袄咧咧作响,长发随之飘舞,潇洒地跳入幻境……
    唰!
    乾坤斗转!那熟悉的流光幻影再次出现!
    下一瞬,吴妄已是抵达一处安静的溪流旁,脚踩实地,远近竟无半分生气。
    他还未来得及说话,就听背后传来呼呼风声,反应极快的矮身、翻转,看到背后那举棍敲来的老头,低吼一声就冲了上去。
    “老、前、辈!你个坑!”
    “老夫今天就替我闺女出这口恶气!”
    “你是不是想让我替人域天才们挡枪!你才要去破天宫,还收服百族!自己做不到的事不要强求下一辈啊!”
    “混账!又是魔道魔女、又是仙道圣女,你来老夫这人域选妃来了?”
    “我们只是普通朋友和普通上下级关系!哎呀!你下手这么狠?变身!”
    溪流旁,两团人影掀起大战,一时间拳脚翻飞、烟尘弥补。
    少顷,吴妄满头是包、鼻青脸肿坐在溪流旁,抱着胳膊生闷气。
    等他能打过这老头的!
    那老者淡定地抚摸着只剩半截的胡须,肩膀那淡淡的血痕迅速退却,黑袍已是换成了金袍。
    “金龙之事,并非是要坑你,也非是想让你去吸引域外强敌的目光。”
    神农氏淡然道:
    “人心思变,人域也并非完全上下一心,原本他们只是在等我这个糟老头过世。
    而今老夫延寿功成,他们自是藏头藏尾,收起各自祸心;若只是一句将有金龙出人域,镇不住他们。
    只有这般,在你遇到危机且显露出化身后,才会有足够多的高手护持你周全。”
    “说的倒是漂亮。”
    吴妄呲牙咧嘴倒吸一口凉气,“你让我挡枪可以,我要见精卫!”
    “喏,见吧。”
    神农抬手对着溪流轻轻一点,其内浮现出了一处灵池,能见灵池中那被仙光包裹的一颗灵球。
    “蕴灵之法?”
    吴妄抬头看向这老前辈:“为何不是转生之法?”
    神农笑道:“若转生之后,她可还是她?”
    吴妄眼前一亮:“蕴灵之法,她可记忆无损?”
    “自是无损,”神农扶须轻笑,随手扔了一块墨绿色的石头到吴妄怀中,“拿去自己琢磨琢磨,这是幽冥之门的残片,其上锁着一条大道。”
    “还能有啥,最多就是轮回之道。”
    吴妄随口说了句,目光自水面无法挪开。
    一旁神农却是微微皱眉,又拿出一块相同质地的石头细细体会,嘴边不断喃喃自语,说着‘轮回’二字。
    吴妄忙问:“还要多少年她才能重塑身躯?”
    “啊,大概……三百年。”
    “三百?”
    吴妄又吸了口凉气,盯着水面笑了几声。
    “如今我寿元也多了,三百就三百!定要注意周围护卫,最好不要让护卫之人知晓他们护的是什么!”
    神农抬手一点,水面上的画面悄然消散。
    “让我再看会。”
    “一颗灵念凝成的球你盯着看什么?”
    “我家球,长得都是眉清目秀。”
    “哼,”神农氏冷然道,“你还未解释那两个女子……”
    “怪病,”吴妄双手一摊,“我有怪病在的,您老担心什么?”
    神农氏表情顿时由阴转晴,还笑眯了眼,啧啧笑着:“那些先天神总归也是会做些好事的嘛。”
    吴妄:……
    忍一手,还没娶回家。
    神农氏轻轻叹了声,拿起一旁木杖点了点溪边卵石,溪流中顿时出现了一幅幅画卷。
    那是一片宁静的丛林,四面有着一座座远山,从这个角度看过去,能发现各处有不少人影在活动,还看到了泠小岚和灭宗两名弟子。
    神农笑问:“你这宗主做的可舒心?”
    “还行,大家都挺随和的,”吴妄叹道,“尤其是我在几位天仙境长老面前暴露了金龙之事,也不知会不会有隐患。”
    “哦?”
    神农挑了挑眉,并未多说什么。
    吴妄看了一阵下方的画面,又问:“这就是幻境试炼?”
    “自然,”神农淡定地一笑,又嫌溪流水面狭窄,随手点出一团云雾,凝成云镜,其内快速划过诸多画面。
    他指着一幅画面,得意地笑着。
    “此处阵法连连,若是能突处阵法,就可摘得一株千年灵草;这般布置,其内有上千处。”
    吴妄摸着下巴看了阵,那‘狰狞的头角’总算开始消肿,淡定地道了声:
    “老旧。”
    “如何就老旧了?”
    神农氏瞪眼骂道:“既考验聪明才智,又考验自身心性,还有对阵法的理解、自身的实力,又可不伤他们!
    这般试炼怎么就老旧了?”
    吴妄淡然道:“前辈你想啊,这次试炼,你最终的目的是什么?给他们每人发些灵草灵丹吗?”
    神农氏扶须道:“自是想看看,其内是否有能让贫道眼前一亮之人。”
    “就这试炼,您能看到他们的天赋上限?您能逼迫出他们暗藏的潜力?”
    吴妄满脸嫌弃,摆明了打击报复,在老前辈心口插了一刀:
    “怪不得您找了这么久,都没找到合适的人皇之位继承者,方法都不去创新,一味地用这种老旧试炼之法。
    唉,我心痛哉!”
    神农氏额头布满黑线,咬牙道:“那你来!今日若是给不出解决之法,贫道将你封起三百年,三百年后挖出来跟老夫女儿成亲!”
    吴妄浑身汗毛直竖,讪笑了声:
    “成亲自是要成亲的,封起来就不必了。
    前辈可否简单布置个行军沙盘……就是用云雾铺开做个桌面……这样就好,前辈来看。”
    “看你还能搞出什么花样!”
    “其实很简单,”吴妄道,“前辈你看这幻境,让他们在其内呆几个时辰,只是让他们摘摘草药、捡捡法宝,未免太过简单。
    我们为何,不将所有人都放在同一场非站既躺的试炼中,给他们添加一些条件,让他们最后决出一个胜者?
    此胜者,集合实力、运道、人脉、智慧等等诸多要素,说不定就有能让前辈眼前一亮之人。”
    “那,该如何设置这边试炼?莫非让他们点到为止般的自相残杀?”
    “乱战实乃下下策,实力强者会被优先集火,突现不了他们的才智。”
    吴妄道:“您这不是幻境吗?里面随便搞就是了。”
    他在面前云台上随手画了两个圆圈。
    “我们可以把他们修为都压制在凝丹境,封起他们的储物法宝,禁制他们飞空或者遁地。
    再让他们均匀散落在各处,而后给一个时限,时限到了结界就会向内收缩,没能抵达内环的就直接挪移出幻境,算是就此淘汰。
    而抵达内环的,可以继续在其内生存,等待下一次结界收缩。
    结界收缩不必是规整的,结界圆心需要不断变动,这个过程可由掌控结界之人闭着眼决定,不可徇私舞弊。
    如此,一直到结界三尺直径,最后能站在结界之中的唯一一人,就可拿走最高的奖赏。
    其他人,根据存活时长排个名次,给予不同程度的奖赏。
    此试炼名为——大荒小逃杀。”
    “有点意思。”
    神农氏眯眼笑着,看着云台上的情形,一阵啧啧称奇,又问:“结界收缩须得慢一些,也要提前让他们知晓,接下来可存活的是那片区域。”
    “不错,还应该有其他各种规矩,这个要慢慢细化,”吴妄道,“您就选一位阁主去主持,到时候直接喊几声就好了。”
    “不不不,他们做不了,肯定会有人偏心。”
    神农氏突然抬手拍了拍吴妄的肩膀,蓬的一声,吴妄身形化作了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
    随之,神农氏反手拿出一只八卦盘,塞到了吴妄怀中。
    “妄啊,此次试炼就由你操刀了。”
    “我?”
    吴妄小声问:“前辈,我不也该是这试炼中的一员吗?您是不是对我年龄误会了点什么?”
    “嗨,你跟他们争什么?”
    神农氏笑骂一声:“此次最重要的奖赏,就是三枚尚未蜕变过的炎帝令罢了。”
    吴妄:……
    感情炎帝令能吸纳灭宗老宗主的一点灵光,真就是蜕变过了!
    神农氏嘴角露出几分神秘的微笑,低声道:“你主持好这次的试炼,老夫就耗费些功力,让精卫提前百年降生。”
    “这事包在我身上!”
    吴妄握紧了那枚八卦盘,双目满是精光地看向那云台。
    得罪了,各位同时代的天之骄子们!
    就是,怎么老是感觉哪里不太对劲,隐隐又被老前辈坑了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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