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有个刑罚殿殿主兼副阁主的八阶官职摆在吴妄面前,吴妄没有珍惜,等到失去了吴妄才……
    也没太后悔。
    职位越高事情越多,自己做五阶官员的差事,不同样是拿一样的俸禄?
    少主如此乐观地想着,手中折扇轻轻摇晃,跟在两位女仙身后,抵达了一处风景优雅的‘阁楼区’。
    那薛家公子薛开龙也在后面跟着。
    倒并非是他想来受打击,纯粹是因为这两位女仙负责安顿他们两个,本该一人指引一个,她们却不约而同地招待起了无妄子。
    待他们行至一座装潢精致的三层阁楼前……
    “无妄督察使,这是阁主给您安排的住处。
    您看左侧,这是我们阁主平日闭关修行之地,后面就是演武殿,前面不远就是仙凡殿,右侧不远就是巡逻仙兵交替时休息的偏殿。
    您可需要侍女?”
    吴妄手中纸扇点了下林素轻肩头,林素轻立刻道:
    “侍女便不用了,我家少爷一直是我来照顾的,多谢两位仙子引路,些许薄礼还请收下。”
    林素轻取了两盒吴妄从女子国得来的脂粉,与两位仙子推来推去,依旧是将礼物送了出去。
    送她们的脂粉,自是比送给净月师姐的脂粉低了两个档次。
    那在后面看着的薛开龙,以及透过薛开龙元婴注视此处的某凶神,见状都是暗自咬牙。
    人域真的是太腐败了!
    就这般人域,他们天宫如何镇压不得?
    吴妄笑道:“我们自行安排住处就是,莫让薛公子久等。”
    两位女仙轻声应是,客客气气地引着仙兵薛开龙离去;
    后者走时,还对吴妄含笑点头致意,似乎并未有任何不快。
    嗯?
    这家伙被林兄教训了一顿,改变这么大吗?
    吴妄略微挑眉,注视了薛开龙的背影一阵,也没感觉出任何异样。
    “搬新家咯!”
    随着沐大仙一声欢呼,林素轻已推开面前的木门,一股清香扑面而来。
    阁楼的二三层如何布置暂且不论,单是眼前这通透大厅的布置,就能看出仁皇阁花了不少心思。
    一楼大厅整体没有任何阻挡视线之物,四个角落被安置了书橱、书桌、软榻、摇椅。
    左侧墙壁用的是扇形空窗,其外能见几棵翠竹随风摇曳;
    右侧墙上用的是镂空花鸟窗,外面能见浅浅荷花池。
    和风丽日,微风徐徐,地上铺着的毯子也绣着清雅兰花,也让居中之地不显空旷。
    只是踏入此间,心情便舒坦了许多。
    “大长老,看来咱们要在这耽误些时日了,”吴妄道,“您就在三楼修行,让素轻与沐大仙在二楼居住。”
    大长老忙道:“宗主,老夫在外守护就是。”
    “便是在仁皇阁中,也没让超凡高手在门外守着的规矩。”
    吴妄笑道:
    “大长老暂且在此住下,稍后我看刘阁主如何安排,若刘阁主让我在此地多留,宗门那边还要大长老去照看。”
    大长老看了眼林素轻,道:“老夫不宜与宗主同住,宗主有女眷为伴,该注意还是要注意些,免得让仁皇阁笑话咱们灭宗修士不懂规矩。”
    吴妄:……
    这么简单的一件事,为何要搞的如此复杂。
    大长老执意要搬出去,吴妄又去仙凡殿走了一趟,为大长老安排了一处相近的住所。
    这番折腾下来,待他们四人各自安歇,已是夜幕降临。
    吴妄散开灵识,观察着仁皇阁总阁的环境,其中有小半区域都被阵法笼罩,一些大殿、阁楼无法用灵识查看。
    这总阁外围驻扎了不少仙兵,算是此地的常备守卫力量。
    偶尔能感应到此地乾坤有大道道韵波动,应该是哪位超凡境高手显露了气息。
    总的来说,虽然仁皇阁中混入了奸细,但大体环境还算安全,在此地住着也能安心修行。
    吴妄还没把软榻坐热,灵识就捕捉到了某位阁主鬼鬼祟祟溜达而来的身影。
    “素轻,给我端个盆弄些热水!”
    “哎!”
    林素轻答应一声,哼着小调自二楼飘来。
    少顷,那刘百仞阁主到了这三层小楼外,还没开口,门内就传来了林素轻的呼唤声:
    “是刘阁主吗?
    我家少爷正泡脚呢,泡完脚还要推个背,您且等一阵再进呢。”
    刘百仞那宽阔的额头顿时挂满黑线。
    这家伙怎么敢的!
    “哈哈哈哈!”
    吴妄的笑声自内传来:“素轻开门吧,与阁主大人开个玩笑罢了。”
    “哎,”林素轻答应了声,将木门拉开,对刘阁主欠身行礼,随后便退去了一旁。
    刘百仞黑着脸进了阁楼,大手一挥,将整个小楼用道韵包裹,瞪着还在那用脚撩水的吴妄。
    吴妄笑道:“您看,我这正忙着,不便起身迎接。”
    刘百仞背着手走向前来,径直坐在软榻旁,又眯眼笑了笑,道:“想用这种法子气本阁主,让本阁主轰你离开?”
    “怎么会,”吴妄面容颇为严肃,“我既然来了仁皇阁,拿不到凶神神力自是不会离开的,老前辈跟您打过招呼了没?一年一成。”
    “啊对,”刘百仞淡然道,“一年给你当前总神力的一成。”
    吴妄对此丝毫没有任何震惊,反倒是暗中松了口气。
    只是【当前总神力的一成】,自己用十五年的时间,也能大概拿走八成;还以为他们会把凶神尸身解刨了,每年给他某块的一成。
    但做生意谈价格讲究的就是藏底线,吴妄依然要露出几分不满,
    “阁主就是这般给我一成的?老前辈的话,果然不能全信!”
    “哎,可不敢这么说,”刘阁主忙道,“陛下只是当时没跟你说太详细,本阁主适当地做了一点补充。”
    “哼!”
    吴妄扭头看向一旁,脸上带着几分愤懑。
    “那这样,”刘阁主笑道,“只要无妄你帮我做三件事,做好这三件事,不管年份如何,那凶神……本座做主直接给你了!”
    吴妄幽幽地道了句:“这三件事该不会是拔除十凶殿、仁皇阁改革、人域改兵制吧。”
    “诶?”
    刘阁主眼前一亮:
    “你这眼界果然是比本阁主开阔,本座给你准备的三件事,只是抓出仁皇阁内所有奸细,拔除十凶殿,以及正面接住本座一掌。
    既然你主动提出来了,那就再准备一份改革方案,让本座开开眼!
    至于改兵制这般大事,本座也是做不了主的。”
    吴妄:……
    “当我没说。”
    “别啊,”刘百仞眯眼笑着,“明日你就开始调查那八名奸细地牢遇害之事吧,此事刚好是一个不错的着手点。”
    吴妄沉吟几声,又问:“那个薛开龙怎么回事?薛家好歹也是一地将门、一方势力,为何就这般安排去守门了?”
    “他父亲来信,让我们为难为难这小子,让他早日归家。”
    刘百仞笑道:
    “一般而言,将门子弟都是去四海阁,那样可以光明正大在大荒九野行走游历,很少有人来本座这仁皇阁。
    仁皇阁事务枯燥且繁多,鲜少有人会主动来此地当差,唯一的好处,也就是第一时间传递人皇陛下的命令。
    这个薛开龙,也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在家里闹了几个月,非要来仁皇阁做个差事,以求为人域做出点贡献,本阁主总不能将他拒之门外。”
    吴妄面露恍然,笑道:“所以就安排他去守大门了?”
    “自然,”刘百仞摸了摸自己的多重下巴,“本座隐约听谁提起过,好像你跟这薛开龙有前隙?”
    “算不得什么大事。”
    吴妄淡定地揭过这话题,正色道:“关于那地牢惨案,阁主可发现了什么疑点?”
    “要说疑点,却也是有的。”
    刘百仞略作沉吟,与吴妄详细讲起了仁皇阁掌握的所有线索,两三句的功夫便说完了。
    “就这些线索?”
    “基本等同于没有线索。”
    刘百仞苦笑道:“四海阁能找出数十个奸细,我这边怕是有四百个,但此事着实无从下手。”
    吴妄摸着下巴轻吟一二,那双大脚丫在盆中轻轻撩动,已是开始思考案情。
    把守严密的地牢,被封禁了元神的八名真仙与天仙,没有被破坏过的阵法,附近超凡高手也并未被惊动……
    大荒版的密室杀人?
    吴妄道:“阁主,明天把相关人等都带来我这吧。”
    “哎,外行了吧?”
    刘百仞笑道:“直接去刑罚殿,那里有专门审案的布置,此地是你修行住处,岂能让人随便入内。
    有一点,无妄你还是多注意些。”
    “什么?”
    “自身安危,本座安排你住在此处,便是不想你出什么事,不然陛下非要把我脑袋拽下来不可。”
    刘百仞正色道:
    “陛下也叮嘱过,你身上有人域的另一重希望,本座也希望你珍重性命,莫要轻易涉险,人域不缺一两个天仙境高手。
    还有,陛下让我指点你修行体魄之道,你处理这些事务的间隙,本座也会把你操训起来。
    你可莫要输给你那同乡!”
    吴妄耸耸肩,笑道:“刑天老哥战力无匹,我负责出出主意就够了。”
    “行了,你且休息,明日再忙这些事。”
    刘百仞拿出两面玉牌放到吴妄手中。
    一面玉牌上刻画着刘百仞的面容,真·见令如面;另一面玉牌写了个‘兵’字,应当是调动仁皇阁周围仙兵所用。
    “要不要本阁主帮你推个背?”
    “大可不必,”吴妄笑道,“我还是喜欢素轻的力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刘百仞大笑而去,一旁林素轻微微撇嘴。
    之前摆谱不见自家少主的,没有茶喝!
    ……
    夜深人静,仁皇阁总阁所在山顶的外侧,一排整齐的小木屋中。
    那薛开龙枕着胳膊躺在木板床上,又想到了此前所见的精美阁楼,不禁攥紧了拳头。
    他一定要让所有人刮目相看!
    一丝冷笑在他嘴边划过,阴森幽冷,不类常人。
    ……
    第二日一早。
    阁楼最高层的隔间中,吴妄自打坐悟道的状态醒转,去屏风后换了身颇有威严感的黑袍,对着镜子鼓捣了半天发型。
    一直到林素轻在外轻声催促:“少爷,刑罚殿的执事来接您过去了。”
    吴妄这才从自己的房中走出。
    林素轻瞧见今日的少主,也是不由得怔了下,只觉得他唇红齿白、身形修长,那略显方正的面容颇为俊朗,嘴角的笑容又是那般迷人。
    食色本初性,男女自均同。
    她道:“少爷,今天也要我陪着去吗?”
    “你好生修行就是,不要跟沐大仙分开,”吴妄叮嘱道,“若非我回来,莫要跟任何人交谈。”
    林素轻道:“少爷放心,我知晓的,仁皇阁内还不安稳。”
    吴妄打开折扇微微晃了几下,喃喃自语:“今日这局,怕是不太好解了。”
    “少爷加油!”
    林素轻在旁鼓励打气,吴妄也是没由来……少了几分自信。
    所谓的刑罚殿,其实是仁皇阁惩处内部犯错仙人之用,并非要去断人域的冤假错案。
    人域太过广阔,仙凡之间的关系太过复杂,仁皇阁要管也是管不过来的,只能从大的方面定下基调,对仙凡的行为进行约束。
    吴妄抵达刑罚殿时,其内已经站了数十道身影,身周还有两位超凡境高手坐在一侧。
    这里布置的像是吴妄印象中的‘衙门’。
    殿外有一排缠绕着雷霆的白玉柱子耸立,各自缠绕一些大腿粗细的锁链。
    殿内有两排仙兵左右而立,居中有把宽椅,宽椅背后是画着狰狞凶兽的屏风;
    与‘衙门’比起来,这里就缺了一张长桌、一方惊堂木。
    “大人,您请上座。”
    引着吴妄前来此地的内务执事,带着吴妄抵达宽椅前,欠身做请。
    吴妄点点头,端坐在宽椅之中,将手中折扇收起,目光扫视前方,在这群修为境界普遍高了自己不少的仙人面容上划过。
    “我为阁内督察使,无妄子,昨日刚刚上任。”
    吴妄冷着脸,朗声道:
    “各位也可理解为,我是被刘阁主请来处置此事,这般身份不过是为方便行事。
    你们之中,谁是第一个发现那八名罪仙惨死的?”
    一名仙兵站了出来,抱拳拱手,朗声道:“回大人,是属下第一个所见!”
    “哦?”
    吴妄拿起腔调,“详细说来,不要遗漏任何细节。”
    此仙兵道:“属下与几位袍泽一同在地牢值守,每半个时辰巡查一次,巡查到那间地牢时,见其内八人也没打坐,而是东倒西歪,向前细细查看,却是已经没了气息……”
    由这个仙兵开头,此地数十人依次说起了那天的见闻。
    甚至,那两位超凡也仔细说了一遍,他们并未感觉到有高手潜入地牢。
    事情已过数月,他们说这些话已非第一次;但就如之前那几次询问一样,吴妄也是毫无头绪。
    又有人呈上留影宝珠,其内记下了师莲盈等八名仙人惨死的状况。
    又有执事端来了那八根普通的淬毒银针……
    吴妄仔细推敲了一阵,颇感头疼,一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刑罚殿外聚集了不少人影,也有不少仙识探查此地。
    但,一路不通还有另一路。
    吴妄瞧了眼袖中的水晶球,在想该给找个什么样的借口,才能合情合理地将此物拿出来,施展祈星术测一下这些人神魂。
    忽听殿门处传来一声呼喊:
    “督察使大人,属下有办法可以查清此事。”
    那迈步而来的仙兵,正是薛开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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